第78章 劍合庭雪
江荇之說完, 鐘酩愣了一下,一個大膽的猜測浮上他的心頭。
他驚喜中帶着不敢确信,伸手拉住了江荇之的衣帶。簌, 華麗而繁瑣的外衫堆疊在腳下, 中間那層也落了下來。
鐘酩的手懸在半空, 視線定住了。
江荇之強忍着羞恥, 閉着眼站在原地。半晌沒等到對方的動靜,他惱羞成怒轉身就走,“我, 我穿錯了,我還是回去換……”
一只手飛快地拉住了他。
鐘酩将他一把拉入懷中, 锢住了他的腰身, 咬着牙根氣息不穩, “穿錯什麽了?不是說給我的驚喜,不然還想什麽時候穿?”
江荇之整張臉熱氣騰騰, 他雙手抵着鐘酩起伏的胸膛。感受到對方激動的情緒,就知道這一出是覆水難收,“那你驚喜嗎?”
“驚喜,特別驚喜。”鐘酩忍了下沒忍住,低頭對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我很喜歡……”
“唔。”鐘酩吻得很深, 像是要把剛才結契時沒親夠的給親回來。江荇之被他親得後腰發顫, 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 這一次卻好像有了別的感覺。
那層裏衣不僅看上去恍若無物, 觸感也是一樣。
江荇之甚至能透過裏衣感覺到鐘酩粗糙的指腹。他像只被撸順了毛的貓, 在舒适的環境下察覺不到危險的來臨。
直到按在他腰上的手一收, 噗通!鐘酩帶着他, 兩人齊齊跌入身後的湯池中。
水花濺了起來。
周圍湧上的是熱水,江荇之向來喜歡熱源,這會兒突然入水也沒有任何不适,還喟嘆了一聲,“這水溫蠻舒服。”
一入到水中,輕薄的衣擺便飄了起來,宛如大片的雲絮浮在波光之中。
鐘酩擡手撈了一把,很快覺出這衣擺上的玄機,瞳色頓時更加深邃。江荇之見他發覺,心頭臊意更甚,揪着人的衣襟便親了上去,試圖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鐘酩呼吸一促,配合着他的親吻。
池面的水波一圈圈漾在鵝卵石上,洇開一片水痕。大紅的喜服也浮在了水面,随水波飄到了岸邊,和江荇之的那件堆疊在了一塊兒。
同樣熱烈而激動的情緒通過相通的識海傳遞給了對方,眼見着時機差不多了,鐘酩垂眼捏了捏江荇之的耳垂,“可以了嗎?”
緋紅的晚霞映入鐘酩的眼底。
江荇之緊張,“你,會不會的?”
“我溫習過很多次了,放心。”鐘酩安撫着他的情緒,又拉過他的手按了按自己的腹肌,“來,戳戳你喜歡的,放松一下。”
江荇之,“……”
莫名的一打岔,真的讓他放松了一些。他趁機戳着對方彈彈的腹肌,正戳得不亦樂乎,一道神識突然從他指尖渡了過去。
沒等他收回手,鐘酩便按住了他,親着他的額頭哄道,“把識海敞開。”
江荇之心跳砰砰,閉上眼照做。
識海敞開,鐘酩的神識似劍一般銳利,一路勢如破竹地闖了進去。哪怕有了刻意的收斂,在闖入識海的一瞬也讓江荇之神識一顫。
江荇之識海裏白茫茫一片,全是軟乎乎的雪。
雖然是一片白雪,卻并不給人清冷高傲的感覺,反而有一種包容與溫和在裏面。鐘酩的神識在進去之後,也不自覺地輕柔了下來。
他先是拂過一片雪花試探了一下,接着長劍一掃,晃得細雪漫天。
神識滾熱,所過之處冰雪融化,那劍身在厚厚的積雪上停留了片刻,便被化開的雪水沾濕,整片識海間仿佛都漾開了新雪的馨香。
“荇之。”相通的識海中,鐘酩叫了他一聲。
神識在下一刻交融。
劍埋庭中雪,攪動一池春。
…
神識以外。
池水在岸邊拍擊出一片片水痕。
鐘酩大掌擦過江荇之額間的細汗,看人整張臉漲得通紅。頓了頓,又伸手将人拉入冷水那邊。
冷水猝不及防湧入,江荇之一個激靈,迷迷晃晃中下意識靠近身前的熱源。鐘酩看他往自己懷裏躲,又壞心眼地帶着人往更冷的地方去。
江荇之額頭抵着鐘酩的肩頭,後頸彎折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濕發纏在鐘酩的胳膊上,絲絲縷縷。鐘酩低頭看了一眼,忽然啞聲開口,“摟好。”
“什麽?”江荇之下意識照做,接着感覺鐘酩兩手一松,尋到了水中飄蕩的系帶。他趕緊去按鐘酩的手,整個人差點滑下去,“做什麽……”
鐘酩單手撈住他,吻着他的臉,“怎麽,不是這麽用的嗎?”
是,但是……“不行!”
江荇之急得眼眶都要浸出水了。鐘酩停了下來,只用神識緩緩捋過他,“答應給我的獎勵,你忘了?”
獎勵?江荇之在混混沌沌中終于想起前些日子兩人對換的獎勵:結契時,全聽對方的。
鐘酩還在問,“不作數了?”
江荇之發出一聲嗚咽,“作數,作數。”
鐘酩便滿足地笑笑,給人系上了。他看江荇之眉心蹙起,又低頭替人吻開。水波倒映着四周茂密的林葉,兩人的身形像是糅在了晃動的樹影間。
隔了會兒,江荇之想要伸手去夠那系帶。他的意圖很快被鐘酩察覺,一只大掌便嵌住了他。江荇之咬住他的肩頭,“解…解開。”
鐘酩低眼看着他,喉結滾動,“喜歡我嗎?”
江荇之忙點頭,“喜歡。”
嵌着他的手沒有松開,“有多喜歡?”
朦胧的淚光中,江荇之擡頭看向鐘酩。四周天色已暗,鐘酩頭頂是一方夜空,但那夜空漆黑,唯有這雙注視着自己的眼睛落滿星辰。
已經無法思考的大腦緩緩轉動着,江荇之幾乎是不經思考地開口,“很喜歡……非你不可。”
話落的同時,系帶松開。
鐘酩深深吻住了他。江荇之閉上眼,白茫茫的識海中恍惚炸開了漫天花火,絢爛的花火中落下一道沉眷的聲音。
“我也只愛你,江荇之。”
·
在湯池中涮了三天,江荇之最後是被鐘酩抱回寝殿中的。
殿中布置的紅燭綢緞他無暇欣賞,幾乎是沾了枕頭就睡過去。睡了一天起來,還沒來得及指責對方的不知收斂,就看鐘酩的目光落在自己裏衣上,停頓了幾息。
咯噔,江荇之心頭一跳。
“等等,墟劍!”
下一刻,鐘酩已經掀帳而來,俯身朝他親了上去。江荇之在困頓的意識間,迷迷糊糊地想着:墟劍果然很喜歡這個驚喜……
這一開頭,又是新的三天。
中途,鐘酩還從兜裏掏出了書匣,“燈燈,你看這個好不好?”
江荇之頓時懊惱:當時就不應該因為燙手把書匣塞到墟劍手裏!他正要說“不好”,便看書頁翻開,展現出一派全新的世界。
到嘴邊的拒絕咽了回去,江荇之蠢蠢欲動,“就,就試一小下……”
鐘酩眼神一亮,覆了過去。
黏黏糊糊的話語自相貼的唇間傳來,“燈燈真好。”
“……”
江荇之終于感受到了他所期待的猛烈反彈。
不得不承認,結契正如他期待的那般快活,無論身魂。尤其兩人修為高深,浩瀚的神識如兩道海浪卷積裹挾着,在交融的同時一起沖刷着大乘境瓶頸。
轟!又一次猛烈的沖刷後,江荇之突然感覺到瓶頸口傳來細微的松動。
但別處的沖擊過于強烈,幾乎如狂潮将他的意識鋪天蓋地地淹沒。還沒來得及去一探究竟,江荇之摟在鐘酩背後的手便一個收緊——
他埋在鐘酩身前,大片花火落幕後,再支撐不住,卸力般地昏睡過去。
……
折騰了整整七天時間,某個極其亢奮的燈座終于消停下來。
江荇之窩在床榻裏呼呼大睡,鐘酩将人扒拉到懷裏摟着。他盯着江荇之的臉,一會兒碰碰對方細長的睫毛,一會兒又在那紅唇上啄兩口。
他心頭長久以來的空缺都在此刻被填滿:他們這回總該是合于水了,無論哪方面。
這是他的荇之,他的燈燈。
大概江荇之是真的累了,被鐘酩窸窸窣窣地戳來戳去也沒醒。
鐘酩懷裏溫度偏高,胳膊枕着也相當舒适。他睡着睡着還自動尋了個最舒服的位置蜷進去,随即像只八爪魚扒了上去。
鐘酩就又愛又恨地捏了捏這人毫無自覺的睡顏。
江荇之這一覺睡得比上一次還長。
他本來是深眠,但漸漸的,空白的夢境裏出現了一幅幅場景:湯池,山林,雪地,雲霧……
最後一幅畫面停留在昆侖山巅。
他腳下是浩渺的雲海,遠處是茫茫的天際。曠遠的視野仿佛将他的心境豁然打通,交融了七天的神識蘊藏着深厚的能量,在這一刻沖破了下方的雲霭!
嗤。一聲輕響,大乘巅峰的瓶頸徹底松開了一條縫。
與此同時,榻上也傳來“嘭!”的一聲。江荇之一腳蹬在了鐘酩腿上,他刷地睜開眼,感受到體內還在不斷沖擊瓶頸的靈力,翻身而起“啪啪”将小憩中的鐘酩拍起來。
“墟劍,墟劍快起來!我好像快飛升了!”
鐘酩被猛地拍醒,意識還沒回籠,“什麽要生了?”他回味了一下,忽而驚喜地撫上江荇之的小腹,“你要生了?”
江荇之,“……”
他腰酸得厲害,渾身使不上勁,急得又蹬了對方一腳,“飛升!修了七天把瓶頸給沖破了!”
鐘酩一愣,下一刻,識海順着心意接通。他瞬間感受到了江荇之體內瘋湧的靈力。
上次渡劫時的場景在眼前一幕幕回放,鐘酩心頭頓時一亂,忙扯來一件外衣裹在江荇之身上,把人打橫一抱便往外沖,“我們去找你那個神醫朋友。”
江荇之在他懷裏撲騰,“等等,都說了不是要生!”
吹着冷風,鐘酩慌慌張張的頭腦清醒了一點。他抱着江荇之往山腰掠去,“說錯了,是去找無芥。”
江荇之盯着他緊繃的下颚線,“找無芥做什麽?”
鐘酩抿着唇,回答他的是疾疾刮過的冷風。
兩人很快到了山腰,鐘酩抱着江荇之穿過光幕落到無芥屋前。層層幔帳被他的劍意“嘩啦”掀開,露出坐在桌前的人影。
鐘酩幾步走過去,高大的身形帶着一股無形的壓力。他低眼看向無芥,摟人的手不自覺收緊,“江荇之好像又要突破了。”
無芥桌前焚着檀香,一派歲月靜好,“喔?那還不快找座山頭準備準備,來找貧道做什麽?”
江荇之也仰頭看着鐘酩,眼睫眨了眨,“來算個兇吉?”
“……”鐘酩閉了閉眼,把他的臉按進自己懷裏。接着睜眼緊盯着面前的無芥,一字一頓,“大師,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