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故人皆至
熟悉的語調讓江荇之一愣, “大師?”
幔帳掀動,裏面的人影走了出來。霧灰色的紗袍,光亮的頭頂。無芥的面容和一千年前一模一樣, 絲毫未變。
就連眼睑下的金粉都還是那麽閃亮。
江荇之看着站在屋前的人, 一時竟恍若昨日,仿佛只是短暫離別一般。但他知道, 實際上已過去了一千年。
無芥看出江荇之眼底的激動,笑着同兩人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門主, 柏護法。”
“大師!真的是大師。”江荇之驚喜地端詳着他, “大師近來安好?”
無芥緊阖着雙目, 看上去相當安詳,“幾百年無人叨擾,怎能不安好。”
“……”江荇之局促, “那,那感情好。”
他說完又搜刮着小話本裏的措辭安撫,“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無芥聞言微微一笑,“倒也是。”
鐘酩看了無芥一眼。
江荇之睫毛眨了眨:嗯?是什麽?
但這句模棱兩可的接話并未被他放在心上,他轉而問道, “大家呢?”
紗袍飄動, 無芥跨下門階, 越過江荇之兩人往院外走, “來。”
江荇之和鐘酩跟在他身後, 順着山階往下走。一路走着, 沿途的景致也與從前大不相同。林間長階鋪上了白玉, 兩旁靈植高大茂密,漫山遍野盡是珍貴的千年古木。
幾人很快來到了原來的“道場”。“道場”已被改造成了一大片水池,池水倒映着頭頂的天穹,純粹的靈力蘊藏在水池之中。
無芥介紹道,“此乃瑤池。”
鐘酩将這大片瑤池收入眼底,心頭一動:水?嗯,水好。他想着碰了碰江荇之,低聲和人商量,“我們的結契大典可以在這裏舉辦。”
江荇之:???
他問,“那到時候大家都在水裏漂?”
鐘酩,“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江荇之贊嘆,“……你真是好會待客。”
兩人說話間走到了瑤池外,只見池邊立了一高一低兩道背影。無芥喚了一聲,“誅嚴,誅緒。”
兩道背影聞聲轉過來,“大師……”話音一滞,兩人的目光落在江荇之和鐘酩身上。
不同于無芥,一千年的時光在誅嚴和誅緒身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誅嚴外貌看上去正值壯年,而當初嫩生生的誅緒也長高了一截,看着成熟了不少。
他們見到江荇之,眼眶瞬間一紅,飛奔而來,“門主!”
江荇之心底動容:這倆傻孩子,搞得這麽煽情……
誅嚴一瞬奔來,情緒激動,“護山大陣終于可以打開了!?”
江荇之,“……”
鐘酩側了他一眼,傳音道:你剛才是不是很感動?
江荇之堅決否認:你看錯了。
他向着誅嚴正色道,“當然可以。”說完擡手一揮,在後山運轉着的護山大陣被觸動,終于停了下來。
頭頂那層若有若無的蒙蒙金光逐漸消融在空中。
随着門禁開放,誅嚴和誅緒兩人頓時如囚鳥出籠,渾身透着一股不加掩飾的自由和歡欣!歡欣之餘,又瞟了眼鐘酩,“門主,這位是……”
江荇之,“是你們柏護法。”
誅嚴、誅緒:???
鐘酩垂眼看着他兩人。誅嚴遲疑地轉向自家弟弟,“一千年過去了,我的記憶好像出了點問題。”柏護法是長這樣嗎?
江荇之解釋,“換張臉,好給我新鮮感。”
鐘酩,“……”
誅嚴和誅緒對視間恍然:喔…原來是情趣。
“見過柏護法!”
鐘酩端着一副高冷的姿态,“嗯。”
江荇之心虛地咳了一聲轉移話題,“對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都走了,山中只有我們三人。”
“走了?”他的昆侖,該不會散了???
誅嚴和誅緒就長嘆了一聲,“唉……”
兩人眼底露出一抹悵然追憶的神色,對視間滿是滄桑,又同時轉頭幽幽望向天際,目光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幾百年前。
誅嚴,“這就要說到那一天……”
誅緒,“唉,那一天……”
江荇之:夠了,這兩只鹦鹉。
他耐着性子問,“那一天怎麽了?”
誅嚴便說起了幾百年前護山大陣被迫開啓的那一日:昆侖濟世在外,自然少不了得罪一些人。那些人尋了個日子想要突襲昆侖,結果被護山大陣牢牢擋在門外。
昆侖衆人本還在為“神君”留下的陣法歡呼欽佩,結果第二天樂滋滋地出門執行任務,轉頭就發現自己也一道被攔在了外面。
而且那陣法之嚴密、防護之周全。
別說鑽密道或是掘地三尺,就連只螞蟻都無法從泥巴裏爬進來……
誅嚴講述起這段刻骨銘心的往事,整個人聲情并茂,繪聲繪色,仿佛直接将當日的“盛況”錄刻了下來放給江荇之看。
江荇之聽得耳根發熱,心頭發慌,兩只手局促地摳了起來,“然,然後呢?那些入侵昆侖的人,解決了沒有?”
提到這個,誅嚴二人的神色忽然有些怪異。
鐘酩皺了皺眉,“有話直說。”
“是!護山大陣将那些人擋在山門外之後,洛初本來已帶着人準備出山迎戰。結果魔界之人突然出現,替我們将人全都清理了。”
江荇之微微睜大眼,“難道是宿尤?”
“對,就是本已隐居于世的魔尊宿尤。他說是要還我們昆侖的人情。”誅嚴說着困惑,“不過他們是要還什麽人情?宇文恭?”
江荇之搖搖頭,“是別的人情。”
手腕忽然被捏了一下。鐘酩的臉猛然湊近,一雙深邃的眼灼灼發亮,整個人醋唧唧的,“什麽人情?我怎麽不知道?”
“……”江荇之一把拍開他的腦門兒,“你用古煞劍鎮噬魂淵的人情。”
鐘酩就眨了眨眼:是,是這個?
江荇之看他隐隐流露出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趕緊開口将在場幾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那宿尤還過人情之後,又去了哪裏?”
他還記得自己回家前在夢境中看到過的畫面:他們離開後過了幾百年,宿尤就因太過無聊撂挑子不幹,将“魔尊”之位傳給了別人,随即離開魔界隐居于世,不知去哪裏了。
“魔界來掃蕩完一波,很快又消失了。不過魔修一向肆意快活,魔尊宿尤說不定是在何處逍遙呢?”
“也是。”江荇之還想問什麽,手又被拉了一下。
鐘酩捏着他的手腕,“可以了,差不多了。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不要去管他了。”
江荇之,“……”
他依着自己未來的笨蛋道侶,不再談有關宿尤的話題,轉而問起昆侖衆人,“那昆侖的大家呢,怎麽都走了?”
誅嚴回道,“鎏川說,昆侖是為兼濟蒼生而立,怎麽能因為回不了昆侖山就不敢踏出宗門?只要有濟世之志,不管待在哪裏都是昆侖的人。”
“鎏川說完便率先出山了。他走後,剩下的人也陸陸續續離開。最後只留屬下二人和無芥大師守着昆侖,這一守就是幾百年……”
誅嚴的尾調中透出些許的滄桑與辛酸。
江荇之趕緊啪嗒啪嗒鼓掌,驅散罪惡感,“都是有志青年!昨天你們以昆侖為榮,今天昆侖以你們為傲。”
他鼓完掌問,“現在還能再把他們找回來嗎?”
誅嚴說,“大家身上若還帶着昆侖的令牌,想要召集回來便不難。只是這幾百年間各有際遇,不知這次能召集回來多少人。”
江荇之點點頭,又多問了句自己心選的下任接班人,“有鎏川的消息嗎?”
“不曾,昆侖之人都是以昆侖之名活躍在外。況且幾百年間若是突破境界,應該會改為尊號,不再用真名。”
江荇之心頭一動:改為尊號……難怪他印象中沒有聽過“鎏川”等人的名字,莫非都是以尊號示人?
那宿尤、狼嚎、游蘇青呢?
他隐隐感覺自己跳過的千年時光中有一段空缺,直到他去到了千年以前,再次回來才填補上。
就如同中間斷裂的環扣被修補完好、重新卡合。
正想着,便聽一旁無芥開口,“萬般皆因果。”
聲音悠遠入耳,江荇之頓時一怔。
他腦中陷入了空白,四周細小的動靜一瞬湧入識海——不遠處瑤池的波光晃動在他眼底,山風過林沙沙作響,後山林中靈鳥叽喳,汩汩靈泉順流而下。
山階前一只蝴蝶振翅飛過,帶起了一絲細風……
直到一聲低喚拉他回神,“荇之。”
江荇之“嗯?”了一聲,看向鐘酩。鐘酩垂眼看着他,又皺了皺眉看向無芥。
無芥神色自然,連微笑的弧度都沒變過。
“沒事,走神了。”江荇之說。
算了,不想那麽複雜的事了。因果已經結成,剩下的也不需要他操心了。
他同誅嚴二人道,“先試試聯系昆侖衆人。”
“是,門主!”
這個話題暫且告一段落。
江荇之掃了眼誅嚴二人的修為——誅嚴剛突破分神的門檻,誅緒也修煉到了出竅。一千年的時間聽起來很長,足以讓兩人修為精進。但以他兩人的天資,能修煉到現在的境界,已經算是突破了上限。
“你們修為精進了很多,看來有努力修行。”
“多謝門主誇獎。”誅緒腼腆道,“其實也多虧大師教導有方,為我們改善了天資。”
“洗精伐髓?”
“沒有,就是修煉功法。”
江荇之下巴一縮,疑惑地看了眼旁邊的無芥:修煉什麽功法,還能改天資???
鐘酩也盯向了無芥,微微眯了眯眼。
無芥被他兩人的目光同時鎖定,面上笑容不露破綻,只張嘴發出兩聲幹笑,“哈,哈哈。”
随即他揮袖轉身,準備朝山上走,“門主和柏護法這次來找貧道,應該是有事吧?”
喔對,結契結契!
江荇之一個雀躍,立馬将剛剛的疑惑抛在腦後,拉着鐘酩跟了上去,“對,大師快替我們算算卦!”
“請随貧道來吧。”
·
三人一道朝着山上走。
江荇之看向前方無芥的背影:這麽說來,無芥大師就是桓玑君那神秘的師傅了?
他想着便問,“大師有收過徒弟?”
“幾百年前,貧道曾相中過一個天賦極佳的苗子。”無芥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親自教導過一些時日。”
“那後來呢?”
前方的身影一停,無芥轉頭微笑,“後來,護山大陣開啓了。”
江荇之,“……”
這一不占理的話題很快被翻篇。江荇之一面跟着無芥回庭院,一面在心裏想:那桓玑君在離了無芥之後豈不都是自學成才,這麽厲害?
三人很快回了無芥的小院,進到屋中。
層層幔帳掀開,外界的光亮落了進來。
無芥擡手泡了壺茶,茶壺中是曬幹的樹葉片。江荇之正瞄了一眼,就聽無芥歉然開口。
“條件有限,請多擔待。”
江荇之沒忘這有限的條件是誰創造的,忙擺手說,“理解理解。”
一壺熱茶泡好。無芥坐直身子,“二位要算什麽?”
鐘酩迫不及待地開口,“算個适合結契的日子。”
他說這話時,江荇之還有些忐忑。畢竟自己上次去問無芥,無芥還推辭了。但這次對方只是靜靜看了他們片刻,便點頭道,“善。”
江荇之:嗯??
袅袅茶煙中,無芥阖目冥神。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江荇之和鐘酩都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打擾了無芥,算錯了他們适宜結契的日子。
隔了不知多久,無芥睫毛一顫,“八日後為佳。”
江荇之頓時一個拍掌,“八日好啊!八八八,發發發~”
鐘酩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又被江荇之“啪!”地一聲拍了下大腿,“是吧,阿座?”他的嘴便閉上了,“嗯。”
算了,他的燈燈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
…
确定了結契的日期,還要定下結契的地點。
鐘酩對昆侖的瑤池情有獨鐘,哄着人說,“我們就在昆侖辦,這裏是我們共同的家,最有歸屬感的地方。”
江荇之想了想覺得有理,應了下來。又問對面的無芥,“大師會參加的吧?”
無芥眉眼和善,“貧道的榮幸。”
江荇之想到自己不小心關了人幾百年,便不好意思地說,“大師不必備禮,人來就行了。”
無芥笑了笑,“貧道早已備好厚禮了。”
厚禮!江荇之頓時驚喜,但嘴上還在客氣,“那多不好意思……多厚的禮?”
和善的眼角抽了抽,金粉簌簌一抖。鐘酩擡手摸着江荇之的腦袋,同無芥道,“見笑了。”
“無礙,貧道早已習慣了。”
算好了良辰吉日,江荇之拉着鐘酩便要出去昭告天下。
鐘酩随他站起來,卻沒有走,“你不是還想懷念一下這山裏的一草一木?”
對哦!來都來了,先不急着忙活。江荇之捧着鐘酩的臉吧唧了一口,“還是你懂我!”他說完兩袖一甩,興奮地轉身跑了出去。
他的背影一瞬出了庭院。
鐘酩沒有跟上前,只轉頭看向無芥。他深邃的目光将人緊鎖在眼底,仿佛能看透神魂一般,“我有個問題。”
無芥微不可察地一僵,“柏護法請說。”
啪嗒,兩枚靈石擱在桌案上。
鐘酩神色嚴肅,“我和燈燈,到底有沒有合于水?”
“……”
·
江荇之像只放飛的鳥兒在山裏嘩啦啦飛了一陣。直到飛得甘暢淋漓,轉頭才發現鐘酩沒跟上。
他落到昆侖山頭,同人傳訊,“阿座,你人呢?”
鐘酩這會兒剛從無芥屋裏出來,還在細細回味着無芥說的話——
“是否分明之事不可答。柏護法只需回顧幾次重大轉折點,若能同‘起承轉合’全部對上,那就是合了。”
“你是不是在騙錢?”
“……算命的事怎麽能叫騙錢呢?貧道相信,以柏護法的聰明才智,肯定能想通。”
鐘酩頂着這頂高帽子皺了皺眉,暫且不去糾結,他先飛身去往山頭,尋江荇之去了。
到時,正看江荇之蹲在大片月季叢裏。
過了千年,當初的一簇月季現在已明豔地開了一片,在陽光底下如烈火芳瓊。江荇之從花叢中站起身時,肩頭還落了兩片花瓣。
他轉頭同鐘酩笑了笑,“快過來。”
鐘酩有一瞬看得怔神,很快又在江荇之的催促中回過神。他幾步走過去将人一摟,低頭在那紅唇上啄了兩下——唇瓣嬌豔,比這大片的月季還要明麗奪目。
江荇之任他啄了兩口,又把人扒開,“你剛剛去哪兒了?”
“和大師聊了兩句。”鐘酩說着頓了頓,又問,“你覺得我有聰明才智嗎?”
話落,山頭陷入片刻的寂靜。
江荇之默默看了他好一會兒。正要開口,鐘酩便止住他的話頭,“算了,我知道了。”
兩人同時跳過這個話題,拉着手在山頭轉了轉。他們欣賞完郁郁蔥蔥的花草,便往望臺上一坐,準備給三界衆人發請帖。
指尖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神識。
鐘酩負責寫請帖,江荇之在旁邊掰着指頭細數宴請名單——這名單他先前早就在腦海中拟定過千百遍。
一道道神識化作金光飛竄而出。想必不出片刻,整個三界都會知道:八日之後,墟劍聖君和庭雪聖君将在昆侖聖地舉辦結契大典!
發完請帖。
兩人絲毫不在意給三界帶來了多大的震撼,腿架着腿,頭枕着肩地一起窩在躺椅裏,看日落黃昏。
江荇之懶洋洋地癱着,“他們肯定會問,為何我們能進入幾百年來無人踏足的昆侖,還敢在裏面舉辦結契大典。你說到時候該怎麽解釋?”
鐘酩淡定,“就說我們是神仙眷侶,天定良緣,聖地自動為我們敞開,歡迎我們在此結契。”
“……”江荇之轉頭看了他一眼,“看來當燈座的經歷多少是給了你些啓迪。”
這胡編亂造的功力都快要青出于藍了。
鐘酩同他共享榮光,“那不都得益于你。”
一番不知所謂的吹捧結束,兩人樂滋滋地敲定了“神仙眷侶”這個聽上去就很荒謬的理由。
不出他們所料,在收到請帖後,三界內果然迅速掀起了軒然大波——
不管是曾經敵對的兩位大乘巅峰如今火速結契,還是結契的地點在無人能進的昆侖,都讓衆人不敢置信。
江荇之人脈廣泛,朋友衆多,一晚上收到的傳訊不計其數。他在鐘酩的近距離凝視下,一一同前來打探虛實的衆人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衆人在表達震驚的同時,紛紛熱烈地送上了祝福:
“天作之合,喜結連理!”
“珠聯璧合,永結同心!”
無數震驚之中,唯有桓玑君的震驚與衆不同,“你居然能請動我師傅!”
江荇之不要臉地回答,“人格魅力罷了。”
在得到對方的一聲唾棄後,他又感嘆道,“不過你只在小時候跟着無……你師傅學了這麽短的時間,就能有今天的成就,還挺厲害的。”
“什麽這麽短的時間?”桓玑君說,“我之後雖然沒再見過師傅,但他總來夢裏教我推算。”
“夢裏???”
“很不可思議,對不對?不過托夢不都是……”桓玑君話頭一頓,随即委婉,“你說,師傅他老人家該不會是在泉下教我?”
這個孽徒!真該叫無芥來聽聽。江荇之說,“別瞎說,這種引導的夢境我也做過。”
桓玑君趕緊拜了拜,“那就當我童言無忌好了。”
江荇之不欲再和這人掰扯,挂斷了傳訊轉頭同旁邊的鐘酩說道,“真沒想到大師還多才多藝的。”
會算卦,會看風水,會改天資,連夢都會托。
鐘酩的指節在躺椅扶手上輕輕搭了搭,不知在想什麽,“嗯。”
江荇之一下湊近了,不高興地在他肩窩裏拱來拱去,“嗯什麽嗯,你是不是在敷衍我?明明我們還沒有新婚燕爾,你就已經把日子過得像是七年之癢了!”
“……”
鐘酩緩緩開口,“七年之癢?”
他說完,伸手把江荇之一提,打橫抱着人轉身走向那豪華寬敞的寝殿中,“我是不是不做點什麽,你就成天胡思亂想?”
江荇之窩在他懷裏,一臉瑟瑟發抖。
心裏卻快活極了:他就知道!不來點叛逆的,墟劍根本就不懂要用強的~
…
兩人痛并快樂地相互折磨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鐘酩換了衣服,把江荇之從被窩裏挖出來,“我們出去轉轉?”
江荇之半睜着眼,“轉什麽?”
“結契大典的事不是已經交給誅嚴他們操辦了?反正閑來無事,我們可以約個會,促進婚前感情。”鐘酩一邊說,一邊已經手動替人換上了那身暖黃色的情侶裝。
江荇之還是第一次聽到“促進婚前感情”這種說法。他看鐘酩又把自己打扮得琳琅滿目,頓時勘破了這人的真實意圖:
喔~不就是想四處顯擺,秀恩愛嗎。
行吧。江荇之配合地蹭起來:本燈寵你就是了!
兩人收拾好一同出了門。
因為想着随處逛逛,他們便漫無目的地落到了中原一處城池裏。
按照位置區劃,這片城池在一千年前應該是臨玺城——藏劍閣所在之處。城中的布局和千年前有所不同,但大體一致。
江荇之和鐘酩慢慢在城中溜達,回憶着當年的時光。
“唉,還是有種物是人非的惋惜。”江荇之看着周圍擦肩而過的行人。城是那座城,城中的人卻已經不是當年的人了。
鐘酩捏了捏他的手,“你還有這麽多愁善感的時候?”
“可能是這兩日見到了大師和誅嚴他們。也不知道我昆侖的衆人能回來幾個?”
鐘酩溫聲,“能再相逢,便是緣分。”
江荇之心情很快又明媚了起來,他扒着鐘酩的俊臉親了一口,“說得對!”
這會兒正值春夏之際。
兩人吹着微風,沐浴着暖陽,鐘酩的心境是難得的平和,仿佛往後的日子都會如這般恬靜溫馨……
剛過了一道橋,轉頭就是一片戲臺。
臺上人“咿咿呀呀”唱着腔,臺前空地站滿了看客。
江荇之停下來,往那臺上瞅了好幾眼。
鐘酩問,“感興趣?”
“不是。”江荇之在心裏比照着千年前的位置,“這裏有點眼熟,這兒是不是……”
“祈歲日,抛圓歲。”一道戲谑的聲音自背後響起,“荇之真是好記性~”
江荇之驚訝地回過頭,鐘酩也跟着轉頭看向來者——來往的游人中,一襲血衣穿過人潮向他們走來,停在幾步開外。
一縷挑紅的鬓發随和煦的春風揚起。
“故地重游,竟也能遇故知,果真是緣分。”
江荇之睜大眼,“宿尤?”
宿尤挑唇一笑,“聽聞荇之大喜…呵,怎麽不邀請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