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揭開馬甲
江荇之貼上來的唇溫軟濕潤,還帶着酒的清甜。
垂下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濾出一絲絲細碎的影子。
鐘酩盯着他,腦海中一片空白。
江荇之在他唇上貼了幾息,睫毛一抖就要退開。剛剛退離,鐘酩便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呼吸一重追了上去,低頭加深了這個吻——
他伸手攬住江荇之的腰,寬大的手掌将後者的腰身一把握住,拉入自己懷中。
明明回來才不過幾日,他卻真像是隔了一千年沒和人親過一樣,格外眷戀這個吻。
清波翠玉荷葉上,兩人忘我地親吻着。
周圍衆人看得一呆,呆滞片刻,又“嘩啦”掏出刻影石來:這是現場版,近距離的!
桓玑君環視一圈,“……”這群八卦的人!動作真是太快了,都不給他點反應時間。他趕緊也從儲物袋裏掏出刻影石來。
他們一邊錄着,一邊輕聲交頭接耳:
“看來的确是作給墟劍聖君的情詩。”
“是啊,作完就親上了。”
“人家的風花雪月,我等自然是聽不懂。”
……
江荇之被鐘酩強勢地摟在懷裏,熟悉的氣息包裹着他,讓他依賴又安心。直到唇舌都被對方卷過,微微的眩暈感又襲上腦海,他才輕輕在對方腰間推了一把。
唇分,江荇之擡眼觑着鐘酩的神色,看人心情肉眼可見地明媚了起來。他正要開口說話,一只手又按住了他的後腦勺。噗通,鐘酩将他腦袋往自己懷裏一埋。
江荇之整個臉貼在他心口處,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墟劍?”
鐘酩一手按着他的後腦勺,食指輕輕搭在他泛紅的耳尖上。想起這人仰臉而來的模樣:眼底和唇上都一片光澤水潤,面若晚霞,美得人心驚動魄。
這樣的情态,怎麽能讓其他人看見?
他目光掃過,看江荇之的衣擺還拖曳在水面上,清淺的藍色幾乎要融入這片波光。指尖一動,便将那衣擺重新撩回了翠玉荷葉上。
接着他看向四周捧着刻影石的衆人。
衆人:……
嘩啦,他們立馬羞赧地将刻影石收了回去。
鐘酩好似并不介意,只淡淡開口,“不必在意,你們繼續。”
“好…繼續繼續!”
衆人忙假裝無事發生地收回目光。盛着酒杯的托盤再次從上游流下,詩會繼續進行。
賦詩聲和交贊聲此起彼伏。
江荇之還埋在鐘酩懷中盡情貼貼。鐘酩低頭看着埋在自己懷裏的腦袋,頓了頓,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為什麽親我?”
江荇之從他懷裏拱起半張臉看過來,“你覺得呢?”
鐘酩不敢确認,“你是怕別人的議論讓我難堪?”
江荇之刷地蹭起來,緊盯着他直白道,“當然是喜歡你才親你的!”真是笨死了。
鐘酩看着江荇之熱意還未消散的臉,心底頓時淌出一條蜜流來。蜜流正嘩嘩流淌着,他忽然又想起剛剛那首情詩:等等,江荇之說喜歡自己,那情詩又是怎麽回事?
泛濫的蜜流中卷入了一絲絲的怪。
但現在氣氛正好,鐘酩想了想:算了,不提“柏慕”那個掃興的人。他便只看着江荇之“嗯”了一聲。
嗯?江荇之打量着鐘酩的神色:“嗯”是明白了?但這表情看着,怎麽沒點自知掉馬後的驚慌失措呢?
周圍的流觞詩會還在進行着,有些許餘光依舊暗搓搓落在他們身上。
現在的情況不允許他詢問太多,江荇之只好暫時按下心頭的疑問。
等詩會結束,只有他和墟劍兩個人的時候,他再好好問個清楚。
·
首場流觞詩會終于在臨近正午時結束。
江荇之和鐘酩離了座席,落到池岸邊。江荇之拉住鐘酩的袖擺,剛想叫上人好好談談,周圍一群人便圍攏過來。
“早聞兩位聖君好事将近,今日一見果然不是虛傳!”
“兩位郎才…郎貌,相當般配。”
衆人說着,目光瞥見江荇之拉在鐘酩袖擺上的手,“哎…這般恩愛,真是羨煞旁人!”
鐘酩聞言心頭一動,立馬反握住江荇之的手,“嗯。”
江荇之,“……”不,等一下,他不是想秀恩愛!
他這會兒滿懷心思要叫上鐘酩離開,但鐘酩似乎沉醉在了這種秀盡恩愛的氛圍裏。江荇之無意中瞥了一眼:
不得了,尾翎都展開了!還嘚瑟地扇了起來。
鐘酩聽了一番空洞的吹捧之後,覺得不夠,又特意将腰間的聽寒劍撥了個角度,露出劍柄上懸挂的半環流蘇吊墜來。
殷洪尊者眼尖,立馬會意,“這是……?”
鐘酩端着一副寵辱不驚的姿态,“喔,這是荇之專門為我挑的紀念品之一。”
那枚半環流蘇看上去相當普通,也不是什麽法器。衆人默了一息,接着紛紛捧場,一頓猛誇:
“真好看,和聽寒劍相得益彰!”
“每一分光澤都透着庭雪聖君的愛意。”
“……”江荇之聽着這番不實的吹捧,輕輕閉上了眼睛。
拜托了,這個環節快點結束。
…
好不容易等着圍攏的人群漸漸散去,江荇之終于逮着機會,“墟劍。”
鐘酩轉過頭來,“怎麽?”
“唉,墟劍聖君!”從旁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江荇之擡眼看去,只見一灰袍男子快步走來,“可算等到你空下來了。”
灰袍男子襟口繡了一“瞿”字,正是三界內第一法器制作大家瞿家的家主——瞿檀。瞿家的法器制作精美,蘊藏的法力也相當精深,其中屬瞿檀技藝最高,凡出他手之法器皆為三界珍品。
只是瞿檀近百年來很少再親手制作法器,只專注于教導弟子,傳承技藝。
江荇之招呼了一聲,“原來是瞿家主。”
“庭雪聖君。”瞿檀同他施了一禮,又看向鐘酩,“墟劍聖君,你要的那個……”
鐘酩神色一動,止住他的話頭,“稍等。”他說完對江荇之道,“瞿家主找我有事,你在這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有什麽事比他們貼貼更重要!
江荇之急得想把人當場拉走,但他看了看在旁邊等候已久的瞿檀,又看了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鐘酩,定下心神道,“那你去吧。”
他說完補充,“快點回來。”給你扒皮。
瞿檀一臉吃飽了狗糧的表情。鐘酩就笑了一下,擡起江荇之的手背一啾,“好。”
鐘酩跟着瞿檀前腳剛走,桓玑君後腳就撲了過來,“江荇之!”
他身邊還帶着聞訊趕來的霜苓和藺何,顯然是聽聞了他的兇猛事跡,紛紛坐不住了。他們把江荇之拉到遠離琅池的一個小亭子裏。
一坐下,藺何就驚得鼻孔張大,“你居然當衆強吻了墟劍聖君!”
江荇之糾正,“不是強吻,是你情我願。”
“好吧,那共度一夜又是怎麽回事?”
“昨晚留宿蓬萊,房間不夠而已。”
三人滿臉不信。現在江荇之和鐘酩的戀情已然是透明狀态,他們談起這個話題便不再拐彎抹角。
霜苓遲疑,“你們,是不是進展太快了?”
還快?江荇之一聽這話就急眼,“快什麽,慢死了!”
三人:……
藺何,“看不出來你這麽奔放,牽手、接吻、一步到位,居然在三天之內就搞定了。”
“什麽三天?”江荇之反駁,“我們可是有深厚的感情基礎。”
藺何說,“能有多深厚?我看你們都跳過戀愛,要直接結契了。”
江荇之輕蔑一笑:呵,無知的崽們。
他說,“我怎麽沒談過戀愛?我可是談過好幾個月的。”
“這才回來幾天,你就吹吧。”
“我——”江荇之正說着,忽然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靠近,他話頭一頓轉過頭去,幾步出了亭子,繞過路拐角就迎面撞上鐘酩,“墟劍!”
這麽一截不遠的距離,他剛剛說的話也不知對方有沒有聽見。
江荇之試探道,“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鐘酩看着他,“剛到。”
江荇之問,“我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知道自己掉馬的事了嗎?
鐘酩垂在袖中的手一下就收緊了,他想起剛才聽到的那句話:“我怎麽沒談過戀愛?我可是談過好幾個月的。”
他看江荇之神色緊繃……就這麽不想讓自己知道?
鐘酩憋了股氣,“沒有。”
沒有?江荇之一急,又問,“那你聽懂詩了嗎?”
鐘酩的手瞬間收得更緊:詩!江荇之用來緬懷他馬甲的詩!明明都親了自己,說喜歡自己,但還是忘不了“柏慕”嗎?
他越想越委屈,幹脆閉口不言。
兩人說話間,藺何幾人已經尋了過來,“诶,墟劍聖君。”
藺何幾人在場,鐘酩心頭的火氣不好發作——那是江荇之的朋友,不能當着他們的面對江荇之有情緒。
鐘酩沒說話,藺何就自動熱場,“你們在說什麽詩?”他說着恍然,轉頭打趣江荇之,“你做的情詩是吧?啧啧,熱戀中的人可真肉麻。”
肉麻什麽?又不是給他的。鐘酩憋的氣越鼓越大,他實在忍不住了,開口道,“你們玩着,我先回去了。”
他要趕緊發洩一下,不能對着江荇之生氣。
江荇之一把拉住他,“別走啊,我還有話和你說。”
鐘酩壓着心頭的火氣,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對他說,“晚點好不好,我晚點再來找你。”等他自己把氣消完了,再來和江荇之貼貼。
他說完不再停留,化作一抹流光離開了這裏。
“墟劍!”
庭外小道邊,只餘江荇之四人。
江荇之回味着鐘酩的神色和話語:墟劍為什麽突然走了?而且他問對方有沒有聽懂詩,對方也沒回答……
“你們先玩,我去找他。”
江荇之說着要走,又被拉住。藺何無言,“你們真是一刻都分不開了嗎?剛剛墟劍聖君不是說他晚點來找你,說不定是有私事呢。”
晚點是多久晚?江荇之往鐘酩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什麽私事,不能先讓他把馬甲褪了再說嗎!
·
鐘酩回了伏清山,将上衣一褪,拿了聽寒劍便站到了瀑布底下。
滾滾靈泉水在他隆起的肩頭砸出一片片水花,鐘酩閉目想象着“柏慕”的模樣,倏地雙眼一睜,抽劍而出——嘩啦!
滿腹火氣全都化作滔天劍意,百尺飛瀑逆行而起,炸開了漫天的水幕。
水珠高高濺起,又砸落在池潭中,泛起千百道漣漪。一招一式破空斷水,鐘酩赤膊在泉下揮劍舞了半晌,卻越發冒火。
那首詩浮現在他腦海中:柏慕雪,江荇之。
不愧是他當初特意取的名字,兩個名字放在一起,一聽就像是有段纏綿悱恻的故事。那他“墟劍”呢?這首詩哪裏可以放得下他“墟劍”的名字?
嘩——!又是大片的瀑布逆流飛濺。
在缭亂的水花中,鐘酩舞劍的動作突然一滞,他感受到伏清山的禁制被觸動了。
轉過頭,隔着連片墜落的水珠,他看見了站在池邊的江荇之。
…
江荇之還是忍不住追過來了。
他品着鐘酩離開前的種種細節,總覺得這人不像是有私事,而是又在較着什麽勁。
“墟劍。”江荇之穿過雨幕飛身落到鐘酩身前,高大緊實的身材直映入他眼中。從鎖骨一路往下,是他心心念念的腹肌,線條分明,還挂着顆顆水珠。
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過去,“……在練劍啊?”
啪,手一把被抓住。鐘酩濕潤的額發耷在眼前,劃過淩厲的眉眼。他眼底還有未消散的火氣,壓不住,便隐隐翻滾着,“這麽喜歡腹肌?”
低啞的嗓音像是被火灼燒過,握着江荇之的手收緊,“你對誰都這樣,動手動腳的?”
江荇之冤枉,“我只對你這樣。”
“胡說!”鐘酩沒忍住反駁。明明就對“柏慕”也這樣了!
江荇之仰頭要去親他,“真的只有你。那首情詩你一點都沒聽明白嗎?”
他不提還好,一提這個,鐘酩就賭氣似的別開頭,躲過了他的親親。鐘酩憋得眼眶發紅,一只手卻還緊握着江荇之的腰身不願松開。
他們站在瀑布下,靈泉從頭頂墜落将他兩人身上都淋得透濕。
飛濺的水花中,江荇之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勾過鐘酩的脖子拉向自己,“暗示聽不明白,情詩也聽不懂,怎麽會有你這麽笨的大乘巅峰?”
明白什麽?他就是太明白了。鐘酩一時更委屈,“你嫌棄我。”
江荇之被這語氣逗笑,“沒有。”
還說沒有!鐘酩抿唇看着他,“那是什麽。”
江荇之就輕輕吻了吻他泛紅的眼角,“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在和誰鬧別扭?阿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