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當衆一吻
晚上入睡時,江荇之在榻上換着各種姿勢撲騰了大半晌,依舊沒引來鐘酩的大膽放肆。
最後就差給人劈個叉的時候,鐘酩終于站起身走過來,立在榻前擡手搭上腰帶。江荇之一靜,攥着被褥眼底亮亮地看向那只手。
然後就看鐘酩從腰帶間摸了個陶瓷瓶出來。
他:?
啵。瓶塞拔開,一股幽香竄入鼻尖。鐘酩體貼地俯身将陶瓷瓶遞來,“翻這麽久睡不着,要不要吃點藥?”
江荇之,“……”
這人到底還要維持“墟劍”的正經人設到多久!
他盯了眼站在榻前的人,随即掀開被褥往頭上一蒙,“啪嗒”翻過身,“不用了,退下吧。”
“喔。”身後的人又窸窸窣窣退回了桌邊。
江荇之深吸一口氣,狠狠地閉上了眼。
…
翌日起來,江荇之一身都是火。
早晨的意志力本就薄弱,他身上蹿着一股火氣,心火燒得更旺。江荇之壓了壓心頭火,又看了眼還穩坐在桌旁的鐘酩,随即掀開被子起身換衣。
銀藍色的外衫從儲物袋裏掏出來。
本在桌旁暗中觀察的鐘酩眼神一下放直了,他渾身一震:這不是…江荇之和他“柏慕”一起買的情侶裝?
江荇之今天和他“墟劍”在一起,居然還要穿和“柏慕”的情侶裝!?
他頓時坐不住了,起身走過去,拉過正在系衣帶的人,“荇之。”寬大的手掌将人胳膊一把裹住,衣帶還沒系好,外衫松松垮垮地披在江荇之肩頭。
“怎麽了?”江荇之擡眼看向他。
鐘酩的視線從松開的襟口掃至散開的腰帶,他壓下那些幾欲出口的質問,沉着氣息道,“你這身……是哪裏買的?我都沒見過。”
哼,還沒見過?明明裏裏外外都摸過了。
江荇之明知故問,“這身怎麽了,我穿着不好看嗎?你不喜歡?”
面對面貼近的距離間,江荇之仰來的臉俊秀白淨,襯着這襲銀藍色的衣衫,飄逸出塵,相當好看。
鐘酩低頭看着他,還是說不出違背良心的話,“好看……我很喜歡。”
這一身是真的很适合江荇之,就算現在以“墟劍”的身份看到,也依舊令他心動不已。但這麽合身的一套,卻是和“柏慕”一起買的情侶裝!
那江荇之穿着這身站在自己身旁,心裏想的到底是他“墟劍”還是“柏慕”?
在鐘酩兀自糾結間,江荇之已系好衣帶收拾規整。他輕推了一把目光直落在某不知名落點的鐘酩,喚人回神,“我們走吧。”
飄散的視線重新聚焦。
鐘酩“嗯”了一聲,同他并肩出門。推門而出時,忍不住又往他身上多看了幾眼。
好礙眼,又好好看。
江荇之感受到身側頻繁投來的目光,心底輕哼:看吧看吧,看你還能按捺到幾時。
·
出了庭院門,便有蓬萊童子上前引路,帶着兩人去往流觞詩會的地點,“兩位仙君,這邊請。”
“有勞。”江荇之應了一聲跟在後面。
蓬萊的“流觞詩會”算得上是三界一年一度的盛會,舉辦的地點便在蓬萊西岸的琅池。
琅池一側接陸地,另一側彙入東海。池中流水清可見底,紅鯉游竄;池岸邊以五彩琉璃石鑲嵌鋪就,翠玉制成的蓮葉坐席浮于池中,晶瑩剔透。
整個琅池五光十色,琴瑟相聞,恍若仙人之境。
江荇之和鐘酩到時,池岸邊已有幾十餘人。兩人一出現,衆人頓時一靜,接着紛紛拱手施禮,“墟劍聖君,庭雪聖君!”
江荇之一眼望去,皆是三界內有名有姓的人物:洛霄仙君,羽鶴仙子,殷洪尊者……還有他的老熟人桓玑君。桓玑君立在人群裏頭,正朝他投來一道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
待江荇之一一同衆人打過招呼,桓玑君便暗搓搓湊過來。他先是看了鐘酩一眼,又輕輕撞了下江荇之,輕聲委婉道,“一起來的?”
江荇之肆無忌憚,“嗯,昨晚還一起住的。”
“咳咳!!!”桓玑君一頓猛咳。他、他聽到了什麽?
鐘酩刷地看向江荇之,對情侶裝的糾結瞬間抛到了腦後。他眼底煨熱,心頭冒着喜悅的泡泡:荇之在他的朋友面前,坦然承認他兩人暧昧的關系了。
看來“墟劍”勢頭大好,墟劍沖沖沖!
江荇之在左右兩道目光的夾擊下面不改色。
哼,看什麽看。墟劍不行,他卻還能更猛!
…
很快,淨鳴真人便到場組織起流觞詩會。
詩會共進行三日,每日分上下兩場。池中座席有限,每場詩會僅供十餘人上座,其餘人可在池岸邊的坐席間圍觀。
首場詩會參與者一一落了座。
江荇之叫上鐘酩,“我們就參加這場吧?”
鐘酩依他,“好。”
候在一旁的童子聞言上前指引,“現在還餘上游兩席,下游三席,二位聖君請便。”
江荇之想也不想,朝鐘酩指了指下游的席位,“我們坐那裏。”他說完,在衆人的注目下拉起鐘酩的袖擺,飛身落到下游那張翠玉蓮葉上。
蓮葉坐席相當寬敞,坐兩人也合适。
但放眼整座琅池,除他兩人以外,同席而坐的就只有壺山真君和青菀仙子這對道侶。席間氣氛頓時一凝——
衆人暗自心驚:百聞不如一見,看來這兩位聖君的關系比傳言中的還要親近……
淨鳴真人則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桓玑君立在池岸邊,神色已然麻木:
你們幹脆直接公布關系得了。
·
所有人落座後,詩會正式開始。
盛着酒盞的托盤自上游順流而下,中途停在誰的坐席前,便由誰來飲盡杯中酒、再賦詩一首。
江荇之坐在蓮葉玉席間,低頭理着寬大的衣擺,小聲問身旁的鐘酩,“你天天就知道舞劍修行,會這些嗎?”
席上空間有限,兩人坐得很近,衣衫都堆疊到了一起。江荇之外衫輕薄而寬松,散在身側,如飄逸飒踏的流雲。
鐘酩擡手替他理了理,指尖拂過光滑柔軟的薄紗,“怎麽不會?”
在江荇之面前,他墟劍必然是十全十美。
江荇之就看了他一眼,“那我拭目以待。”
兩人說話間,衆人已經開始定題。
三言兩語後,殷洪尊者提議,“庭雪聖君重生歸來,乃大喜之事。今日正好庭雪聖君也在,不如就以‘雪’為題,如何?”
江荇之聞言擡頭眨巴眼:嗯?
衆人紛紛欣然撫掌,“甚好,便以‘雪’為題!”
鐘酩側頭看向他,低聲道,“荇之人緣真好。”
江荇之矜持地坐正了身子,“随和一點,你也可以。”
回以他的是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
盛着酒杯的托盤從上游悠悠漂流而下,沒過幾座便在中上游停下來。席上之人便起身賦詩一句道,“杯停千樽盡,雪困又飛春。”
席間頓時一片贊聲。
江荇之跟着鼓掌,啪嗒啪嗒的。他邊鼓邊和鐘酩說,“你看,以‘雪’作詩怎麽都好聽。”
他臉皮的厚度看上去有增無減。鐘酩和着他鼓掌的韻律,一起啪嗒啪嗒,“對,你就是畫龍點睛的那只眼睛。”
“哼哼~”
席間詩詞作過三輪,托盤終于停在了江荇之兩人跟前,周圍的目光一下熱切了起來。江荇之正要伸手拿起酒杯,鐘酩便先他一步接過來一飲而盡,“我先。”
嗒,杯底落在托盤上。
鐘酩開口,低沉的聲線混了酒氣,聽上去很是醺人,“劍挽庭前雪,霁後夜聽寒。”
他賦詩時雙眼一瞬不眨地看着江荇之,水面的盈盈波光映在他深色的眼底,看得人心口一悸。江荇之驀地愣住,臉就紅了。
周圍靜了幾息,随即爆發出一片哄聲!
墟劍,庭雪。初霁,聽寒。一句詩裏将他二人的名字連同本命劍都含了進去——這分明是首情詩!
青菀仙子碰了碰她的道侶壺山真君,嗔道,“你看看人家墟劍聖君,多浪漫。”
壺山真君哄她,“我主要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
周圍熱烈的打趣聲中,江荇之臉上一片滾熱。鐘酩還在低聲問着他,“喜歡嗎?”
江荇之瞥了他一眼,紅着臉點頭,“嗯。”
鐘酩的嘴角就翹了起來:他就知道荇之會喜歡。這麽浪漫的情詩,“柏慕”作得出來嗎?
揚起的弧度透出幾分攀比的味道。
江荇之瞥見,羞澀的情緒微微一滞,“……”夠了!墟劍這麽會做情詩,說明也不笨。怎麽就是不把這股聰明勁兒用在該用的地方呢?
在江荇之暗自恨恨的時候,詩會還在繼續。
過了兩輪,托盤又停在了江荇之跟前。
“這次我來。”江荇之撩起袖擺,端了酒杯一飲而盡。數道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都想看看這次庭雪聖君會回什麽詩。
江荇之捏着酒杯默了默。
墟劍做的詩好是好,但占用的名字未免太多!倒是給他留幾個。
在他沉默的這小片刻,身側的鐘酩也看了過來。江荇之心頭忽而一動:“柏慕”的名字還沒用過,不如趁這個機會……
他就清了清嗓子,“蒼柏慕雪來,銜影江荇知。”
話落,四周衆人迷茫地相觑幾眼。
江荇之不管別人,說完只看向鐘酩:你是因為喜歡我才追來的,而你的另一個身份我也早就知道了。
所以別捂馬甲了,快來和我貼貼!
“……”
對視兩息,鐘酩睫毛一顫,抿着唇垂下眼去。他搭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江荇之還在想着“柏慕”!甚至連情詩裏包含的都是“柏慕”和他自己的名字。
蒼柏慕雪來,銜影江荇之。
字裏行間都是款款深情,難解相思。
江荇之看鐘酩緊抿着薄唇,眼底又翻湧起熟悉的嫉妒。他期盼的目光瞬間一滞,心底咯噔:不是吧,墟劍不是這麽有文化嗎!旁人聽不懂,墟劍還理解不了嗎?
兩人默然相視間,四周迷茫的目光漸漸轉為狐疑:墟劍聖君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像得了回應般歡欣。
“怎麽……”
“難道不是……?”
細碎的聲音落入江荇之耳中,他看面前鐘酩的神色越發低落,猛地吸了一口氣。
不行,他受不了了!墟劍真是笨死了!
他驀地傾身而去——
輕薄的袖擺在空中劃出柔和的弧度,淺藍色的衣擺随着他的動作自翠玉荷葉邊落入水面,煙雲拂波,漾開一片漣漪。
鐘酩自低落的垂眸中瞥見,正要替人撈起,一雙手便“啪!”地捧起了他的臉。
他擡眼的同時,唇上一熱。
江荇之仰着頭,當衆吻上了他的唇。
鐘酩一下睜大眼,整個世界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