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收尾善後
江荇之對于昆侖道場旁發生的事還一無所知。此刻他正奔走在各大宗門間, 勤勤懇懇地做着收尾工作。
商家。
紅木案幾上擺放着瓜果名茶,入了深秋,四周一片金葉薄霜。
江荇之和商陸行對坐着, 他捧了杯熱茶環顧一圈,感慨道, “還是商家主的日子最得我心。”
商陸行聞言幽怨, “那也不見江兄常來呢?”
江荇之摸摸鼻尖, “天降大任, 有事在身,實在是太忙了。”
說起來,商家應該是他進入各大宗門視野的第一個臺階, 尤其是自己這盞神燈——本體還是從商家薅來的。
他想着便從儲物袋裏掏出那盞神燈放到案幾上, “我這次來, 是來歸還神燈的。”
商陸行一愣,“江兄這是……”
“過不久我和柏慕就要隐居于世,這盞神燈便留給商家主。”江荇之半真半假道,“今後見此神燈如見我本尊, 神燈上有我留下的神識, 關鍵時候或許能護得商家興旺繁盛。”
“江兄和柏兄要隐居了!?”商陸行大吃一驚。
他又接過琉璃燈翻轉幾圈看了看,贊嘆道,“不愧是留有江兄神識的琉璃燈, 這成色, 比最開始好上了太多!”
江荇之,“……”
不,那是因為被清風閣抛光打蠟過。
“對, 我們……”江荇之頓了頓, 還是如鐘酩所願, 宣告了兩人的關系,“我們打算遠離塵世,做一對神仙眷侶。”
琉璃燈被啪嗒放下。商陸行擡手道喜,“是要結契了?恭喜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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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又笑了笑,“看來柏兄終于得償所願了。”
嗯?江荇之眨了眨眼。
商陸行看他好似茫然,解釋說,“兩位頭一次來我府上,我就看出了柏兄對江兄的心思,也就江兄自己沒察覺罷了。”
還有這種事?江荇之臉上一熱:墟劍表現得有這麽明顯嗎?都被別人看出來了,真是……
真是怪讓人高興的!
他心頭喜滋滋的,垂下的眼睫籠着一層光,像是浸染了蜜糖。
對面的商陸行看了一眼,開口喜慶地道了聲,“百……”他說着又頓了頓,“百萬年好合。”
江荇之贊嘆于他的嚴謹,“商家主果然很會說話。”
商陸行微笑,“畢竟是生意人,行業需求。”
“那便多謝祝福了。”江荇之說完起身辭別,“我還有別的事,先行一步。”
“江兄慢走。”
江荇之轉身穿過長廊,在斑駁的樹影間走向商府的大門。
走出一截,他又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商陸行還站在原處抱着琉璃燈看來,一襲翩然錦衣在光影霜葉間如金玉流光。
商陸行擡手行了一禮。
他身後是悠悠長廊,視線穿廊而去仿佛已能看到商家往後千百年興盛的模樣。
江荇之的心口被輕輕戳了戳,他又轉回頭大步跨出了商府。
…
從商家出來,江荇之接下來去了玉花宗。
去時宗主岫垣真人正在閉關,前來接待的是大弟子憑瀾和小師妹斐音。
憑瀾現在是玉花宗公認的下一任宗主,門中事務基本已交由他來處理。見到江荇之,兩人都十分驚喜,“江仙君,好久不見!”
斐音更是叽叽喳喳,把門中的近況一股腦全說給江荇之聽——
自從大長老被處決後,玉花宗兩派的矛盾也漸漸消解。武派交到了二師兄林闊的手裏,他們師兄妹三人打算此後将兩個派系融合在一起。
憑瀾心裏沒底,“江仙君,這個想法能實現嗎?”
江荇之想起一千年後嶺南一帶出名的巫蠱派,似乎就是術派與武派的結合。他點頭鼓勵,“當然。不抛棄、不放棄,夢想總能被實現。”
話落,一旁的憑瀾和斐音同時陷入了沉默。
江荇之說完,自己都覺得像是敷衍的毒雞湯,又補充道,“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請教筆靈。”
他們江狼嚎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特別是當初對“只緣身在此山中”的解讀,現在想想居然正中靶心!
江荇之思及此,不由心生慚愧:是他誤會狼嚎了。
他對憑瀾說,“帶我去看看它。”
“是,仙君。”
玉花宗藏書閣。
午間的斜陽在一排排書架間投下傾斜的方格。浩大的藏書閣內,一只毛筆正在空中筆走龍蛇地揮舞着。
細微的塵埃在光暈中飄散,背對衆人的毛筆身形神聖而高大了起來。
察覺到入口處的動靜,一道細小而端莊的聲音傳來,“何事?”
憑瀾拱手,“筆靈大人,有客來。”
“客?沒有預約,本大人可不是誰都能見的。”
江荇之,“……”真是出息了。
他開口,“狼嚎,寫連筆的時候不要太用力,你的筆尖都要分叉了。”
藏書閣內一靜。
下一刻,端莊沉穩的江狼嚎忽地轉過身來——整撮筆毛不可思議地炸開,“祖……祖宗!!!”
一道殘影“咻”地劃過空中,撲到了江荇之懷裏,筆毛貼着他的脖頸蹭來蹭去。江狼嚎汪汪大哭,毫無筆靈包袱,“人家想死你了~”
憑瀾,“……”
江荇之感覺脖子在流水,他把江狼嚎拎開了一點,又讓憑瀾等人先離開,接着用溫和的靈力替江狼嚎順毛。
江狼嚎汪汪大哭了會兒,又支起筆來打了個哭嗝兒,“祖宗怎麽來了?”
“有家族的使命交待你。”江荇之随手翻了翻它寫的書,只見上方記載着自己帶它出去時見過的奇人異事,還有箜玄秘境現世的年份與開啓的契機:
「千年一現,幽魄湖心……」
江荇之心頭一動:怎麽覺得這好像是一千年後桓玑君參考的那本古籍?
江狼嚎還毫無所覺地趴在江荇之胸口問,“什麽使命呀,祖宗?”
“書寫得不錯,好好寫。”江荇之轉回頭誇了它一句,又細細交待,“多去游歷增長些見識,把這大千世界都記錄下來。”
“再協助憑瀾将武、術兩派融會貫通,統一起來。”
江狼嚎撒嬌,“這麽多事,好難~”
江荇之鼓勵它,“本尊就你這麽一棵獨苗苗,你要扛起家族的重任。”
獨苗苗!無上的榮光倏地落在了江狼嚎單薄的筆杆上。它筆杆一挺,細聲細氣,“好!”
“那我就放心了。”江荇之說着準備離開。
江狼嚎在空中蹦了蹦,“祖宗要走?什麽時候再來?”
江荇之擡步出了藏書閣的門,心口又被輕輕一戳。他翩然的背影融入了明光,側頭留下一抹淺淡的笑。
“或許在你長大後的未來。”
…
離開玉花宗一路北行,不多久便到了玄天劍宗。
游蘇青財力雄厚,不過半月整個宗門便已初具雛形。
江荇之到後,游蘇青毫不見外地帶着他參觀自家山門——當下的布局對江荇之來說并不陌生,畢竟在一千年後,他還是玄天劍宗的常客。
他一邊參觀,一邊提出意見,“游閣主,我看那片空地建個池塘再合适不過。”
折扇嘩啦一開,游蘇青心頭暗道:江兄此舉必有深意。
他欣然,“那便按江兄說的做!”
江荇之滿意點頭:一千年後他們朋友幾人聽戲曬太陽的去處可算有了着落。
在山門中晃過一圈,江荇之問起游蘇青往後的打算。游蘇青晃着折扇道,“山門都建起來了,也該招收弟子了。對了,上次抓住宇文恭的那個年輕人……是叫鎏川?我看他天生劍修,幹脆拐來我玄天劍宗好了!”
嗯???
江荇之目光一側:好你個游蘇青,怎麽還跟他昆侖搶人來了?
“他已經是昆侖的人了。”江荇之用一副客觀中立的姿态勸說道,“凡事講求一個緣,游閣主的師徒緣還在別處。”
“唉,江兄說得有理。也不知這偌大的九州,要去何處尋我的關門弟子?”
“緣分到了總會有的。”
游蘇青若有所思,“江兄莫不是知道些什麽?”
江荇之學着無芥的神态玄妙一笑。笑着笑着,心口處又傳來熟悉的觸感:戳戳。腦海中一瞬晃過那只搭在木瓢長柄上的手。
昏暗的密林間,指骨纖瘦,落拍悠悠:嗒嗒。似曾相識的節奏。
“怎麽了江兄?”旁邊傳來游蘇青的聲音。他看江荇之笑到一半忽然開始皺眉,心都提起來了。
“沒什麽。”江荇之暫時收斂了思緒,按下心頭浮出的那絲微妙。他看時間差不多了,轉身作別,“游閣主,山高路遠,有緣再見。”
“江兄?”游蘇青總覺得這句話不像是暫別。
他還沒來得及追問,便看江荇之一瞬出了玄天劍宗。他望着後者離開的方向愣了愣,視線忽而一頓,揮動折扇的手停了下來。
折扇一轉,翻至背面。
雪白的扇面上不知何時寫下了一個姓:藺。
·
江荇之把幾大宗門挨個走了個遍,一一收尾過後,最後只剩下他的昆侖。
日頭西斜,他終于返身回到昆侖。
掠過半山腰時,正看見到場上的昆侖衆人在相互切磋:洛初指導着鎏川的劍法,鎏川同他們大方分享着自己修行的心得。
江荇之見狀欣慰,随即悄無聲息地穿過道場,落到了昆侖的後山。整座昆侖在無芥的改造下已形成一道龍脈,他現在所處的地方便是龍脊正中。
那枚赤紅的月銜珠被拿在手裏。
江荇之靈力一抽,一滴鳳凰血緩緩從月銜珠中脫離出來,屬于上古的氣息一瞬迸發!又在下一刻被江荇之鎖在了方寸之中。
擡手起勢,就地為陣。
大乘巅峰的靈力憑空化作一道護山陣法,上古鳳凰血滴作陣眼,無人可破的天階法陣深深烙入山體——自此,神光永罩昆侖。
天階護法大陣烙入昆侖的剎那,整座山間的生靈仿佛都若有所感:靈泉奔湧,靈植舒展;飛鳥驚鳴躍出山林,道場中切磋的衆人全都停了下來,紛紛轉頭看向後山。
“發生了什麽?”
“快看,昆侖上方籠着神光!”
“是神君降下什麽谕诏了?”
誅嚴出聲安定下衆人,“我等去請示神君。”
衆人行禮,“有勞神使。”
誅嚴和誅緒很快循着靈力傳來的方向找到了後山的江荇之,“門主,發生什麽了?”
江荇之正好收完尾,将那枚月銜珠挂回脖子上,“沒什麽,搞了個護山大陣。以後有什麽危險你們就待在昆侖。”
誅嚴和誅緒欣喜,“是,門主!”
江荇之又從儲物袋裏掏出幾件法器交給他們,“你二人修為不算高深,這些法器可用來防身。但法器只是外力,要想在三界立足,還要精進修為提升自己。”
“屬下謹記,多謝門主。”
眼看昆侖的事交代得差不多,江荇之準備回山頭,“對了,我今日沒在門中,柏護法有沒有出過山門?”
誅緒一默,“……”
江荇之看他神色似有微妙,“怎麽了?”
“不,沒什麽。”誅緒吞吞吐吐,“柏護法沒出去過。”
江荇之眯了眯眼,“誅緒,你怪怪的。”
誅緒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轉移視線,“總…總之,柏護法現在應該在山頭等候門主很久了。”
聽這話的意思,像是說墟劍有事找自己。江荇之想了想:但若有事,為何不傳訊呢?他看誅緒像個小青蛙,戳一下跳一下,幹脆也不在這兒浪費時間追問。
等他回山頭見了墟劍,自然就知道是什麽事。
江荇之“嗯”了一聲,嘩啦揮袖飛回了山頭。
…
他剛落到山巅,便看鐘酩正坐在他院中的桌案旁。
修長的指間捏了本書冊,江荇之視線一晃而過:看着有點眼熟……但好像不是宿尤給的那本書?
“阿座,我回來了!”
執書的手将那書冊揣回了懷裏,鐘酩轉頭看向幾步跑到自己跟前的人。待人走近了,他長臂一伸,将人一把拉入了懷中,“回來了。”
江荇之猝不及防被一撈,順勢就跨坐在了鐘酩腿上。他“啪”地捧起對方的臉,“誅緒說你在等我,是不是想我了?”
說完卻看鐘酩眸光深邃,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從背後摟緊了他,将他锢在懷中。鐘酩俯身,“想,還有事想問你。”
“什麽……唔!”江荇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咬住了嘴唇,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他雙手抵在鐘酩的胸前,急促地呼吸着,“呼……”
這次的親吻比往常來得都還要纏綿和激烈,仿佛是要向他證明什麽。鐘酩的唇舌撩撥着他,幾乎要将他的呼吸都吞入腹中。
太,太激烈了……江荇之被這強勢的吻親得心髒砰砰直跳,又喜歡又心驚。
鐘酩一只手按着他的後頸不讓他逃脫,另一手抵着他的後腰,親着親着就往下滑落。
呼…!江荇之呼吸一顫,尾椎驀地一陣酥麻。他受不住地擡腿用膝蓋朝鐘酩腰上抵了抵,示意他讓自己緩口氣。
親吮着他的男人終于稍稍離身擡起頭。
江荇之被親得眼角都濕潤了,他抓着鐘酩的衣襟平複着呼吸。垂落的視線定在對方同樣因親吻而紅潤的薄唇上,“你……幹嘛呢?”
按在他腰後的那只大掌便收緊了幾分。
男人的氣息全然包裹着他。江荇之一下被擡高了點,視線上移,正對上鐘酩的滾熱而有侵略性的雙眼。他心口怦然一跳,抓在人衣襟上的手一個用力。
啪嗒,鐘酩懷裏的小本子就掉落下來。
書頁攤開,停留在那篇被大力壓過的紙頁上。江荇之低頭看過去,只見上面工工整整地記着:
來日方長,我和柏護法,誰壓誰還不一定!
卧槽!江荇之渾身一個激靈,突然就懂了。
危機感從尾椎直蹿而上,他猛地回過頭看向鐘酩,“等等,我是說……”
粗粝的拇指按在他唇上,話音戛然而止。鐘酩揉着他的唇,目光緊鎖,“被親一下腰就軟了,你還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