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言辭挑火
宿尤面上透着歡欣, 江荇之更是喜氣洋洋。江荇之湊上前小聲問,“是為了成全我結契?”
宿尤,“嗯哼~”
江荇之頓時激動:寧拆一座橋, 不毀一樁婚,宿尤可真是個大善人!
四周衆人先是被宿尤陡然轉變的态度一驚, 随即氣氛慢慢緩和下來:能休戰總歸是好事情。
一派和諧的氛圍中, 唯獨鐘酩身形僵硬, 瞳孔地震, 如臨天塌地崩——發生了什麽?怎麽就這麽輕而易舉地休戰了?
他仿佛看到甜蜜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直到江荇之和宿尤走回座前,他才像是回過神一般,伸手拉過江荇之, “燈燈, 怎麽回事?你是不是答應了他什麽?”
江荇之眸光發亮, 滿臉洋溢着快樂,“沒有啊。”
沒有?怎麽可能沒有!
鐘酩視線一瞬轉向宿尤,戒心四起,“你到底有什麽陰謀?”
宿尤攤手, “本座以和為貴也有錯?”
鐘酩才不信這魔頭的花言巧語, 他看向江荇之,拉着對方的手細細叮囑,“他是不是對你威逼利誘了?你可千萬別被他騙了。”
江荇之發出譴責的聲音, “阿座, 不要老是用惡意的目光揣測這個世界!我都說了,宿尤是個講道理的魔。”
鐘酩後槽牙咬得嘎吱響,他不信宿尤有這麽好心, 卻又猜不透對方包藏了什麽禍心。江荇之看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眯了眯眼湊過去, “你好像不太開心?”
“怎麽會?”鐘酩一瞬警醒,換上了一副輕松的表情,輕聲呼喊,“和平萬歲~”
江荇之甜蜜地往他身上一靠,“這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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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宿尤沒忍住,當面發出一聲愉悅的爆笑。
鐘酩把江荇之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裏,朝前者投去死亡一盯,“……”
宿尤毫不客氣地給他盯了回去:看什麽看,處境尴尬的某人~
上座間針鋒相對的氣氛很快被打破。
下方席間,楚昀起身道,“既然達成了休戰的共識,不如就此簽訂友好和平契約,自此兩界不得相互侵犯。”
宿尤爽利地點頭,“行啊。”
看他答應得如此痛快,原本還有些将信将疑的各宗衆人終于松了口氣。
專長于撰書的碧雲随即出列,當場寫下一份友好和平契約。契約一式兩份,由魔界和人界各派代表以神識簽訂。
魔界這邊自然是宿尤。到了人界這裏,衆人卻相互對視幾眼陷入了遲疑——這麽多宗門,該派誰上去好?
他們相視過後,又将目光投向了上方的江荇之,“不如,由神燈大人……”
江荇之擺擺手,轉頭叫了另一個人的名字,“鎏川,你去。”
“晚輩!?”
鎏川猝不及防被點名,詫異地看向江荇之。其他人也是不解:不管是論資歷還是實力,在場大多數人都在鎏川之上,哪輪得到這個小輩?
江荇之說,“以昆侖之名。”
他和墟劍不知什麽時候會回去,一旦離開這個世界,契約就作廢了。鎏川雖說資歷不夠,但昆侖的神威猶在,足以代表人界和整個魔界匹敵。
話落,座間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宿尤若有所思地看了江荇之一眼,指尖在桌案上輕輕點了點。
隔了幾息,楚昀代表各宗門出言,“好,便由昆侖代表我人界。”
江荇之看鎏川還一臉懵,開口叫了他一聲,“還不快去?”
“是……”鎏川回過神,幾步走上前。
他心中有一瞬微妙:怎麽感覺江長老叫他叫得還挺順,驅使起來簡直像是自家人?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回到了契約上。
宿尤站在契約另一頭,在人界各大宗門的見證下烙下了自己的神識。緊接着由鎏川拿出昆侖的玉牌往上一烙,留下了一道金紅的昆侖印。
——兩界自此開啓了長達千年的和平。
·
兩界商談圓滿結束。
經此一役,和魔界簽訂和平契約的昆侖神名遠揚,真正意義上開始成為世人的庇護所。而達成了兩次重大商談的玄天劍宗也奠定了往後天下第一劍宗的基礎。
挑起紛争的罪魁禍首宇文恭被魔界來人帶走,人界衆修士紛紛起身辭別。
江荇之立在玄天劍宗山門上空,一邊同各宗衆人道別,一邊望着這方天地悠悠感慨:
總算是将這千年的因果圓了回來……
“荇之。”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江荇之轉頭,只見宿尤飛了過來,停在他和鐘酩跟前。
鐘酩把江荇之往自己身後一塞,“做什麽?”
宿尤看着他的動作,哼笑一聲故意道,“我同荇之說話,跟你有什麽關系?”
鐘酩說,“這是我……未來的道侶。”
“哦~未來的。”宿尤現在抓住了鐘酩的把柄,聲調聽着相當欠扁,“一天不結契,就一天不是你的。你說是吧,荇之?”
鐘酩頓時氣急,恨不得原地結契,堵上這魔頭的嘴!但一身脫不下的馬甲又束縛着他,讓他一口氣哽在心口,只能眼眶發熱地盯向江荇之,“燈燈,你是我的嗎!”
江荇之随和地捏了捏他的俊臉,“結契了就是。”
鐘酩,“……”
宿尤發出一聲暢快的笑,“哈哈!”
漆黑的眼底起了一絲火氣。鐘酩心說這個時代的人是不是都有問題?總是發出一些莫名其妙又讓人血壓升高的怪笑。
眼看鐘酩的手又摸上了劍柄,江荇之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對了宿尤,你找我是有什麽事?”
宿尤說,“本座都送了你這麽大一份禮,你不如幫本座一個忙?”
“什麽忙?”江荇之。
“什麽禮?”鐘酩。
兩道聲音同時落下。宿尤沒理會鐘酩,只對江荇之道,“魔界百廢待興,人手又不夠。有一些需要修為支撐的地方,你來幫幫忙。”
江荇之欣然答應,“好啊。”
鐘酩拉過江荇之的手腕按來按去,“他送你什麽大禮?我們不稀罕,快給他退回去。”
江荇之幽幽看了他一眼,“兩界和平。”退個屁。
“……”
宿尤看向鐘酩的目光相當鄙視:幼稚。
他同江荇之定下一個時間,“本座先回去準備準備,明日午時,魔界見。”
江荇之問他,“上次入口不是塌了嗎?我該怎麽進來?”
“呵呵。”宿尤冷笑,“魔界現在四處漏風,随便找個窟窿就進來了。”
他說完,一旁的鐘酩忽而流露出一絲傲然,仿佛與有榮焉,“那确實得修修了。”
尤其是他親手捅的,那最大的一道窟窿。
宿尤皺了皺眉,不明白這人在得意什麽。
知曉真相的江荇之一張嘴張開又閉上:墟劍大概不知道,他那天一劍劈開的到底是什麽……
他拉上還在睥睨的鐘酩,輕聲道,“走吧,回去了。”
鐘酩便收回那驕傲的目光,“好。”
…
告別宿尤,兩人回了昆侖。
剛落到昆侖的山巅,鐘酩就拉住江荇之,“我們真的要去幫那魔頭修魔界?”
江荇之說,“宿尤都答應休戰了,是該幫人把魔界修修。”
況且撇開投桃報李,他總感覺重建魔界也是兩界交戰的收尾工作之一。不把魔界還原到正軌,估計他們也回不去。
他正想着,心口就被戳了戳。
江荇之,“……”
這暗號對得,已經手法娴熟了。
得到了天道的肯定,江荇之這下更加堅定了重修魔界的決心。他看鐘酩還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便寵溺地扒着他的臉親親,“你若不想去,那就不去。我去就是了,不勉強你。”
鐘酩被他親得心跳怦然,聞言一個激靈:讓他的燈燈一個人去,和那魔頭單獨相處……那更不行!
兩手掐着那柔韌的腰肢往上一提,鐘酩輕車熟路地把江荇之抱在身前往湯池的方向走,他一邊親一邊說,“不勉強,我和你一起去。”
江荇之被鐘酩攬着親得腰軟腿軟,還不忘羞澀地提醒,“我們只能單純地泡湯……那什麽要等結契。”
鐘酩腳步一頓。
江荇之挂在他身上畫大餅,“等結契的時候,想怎麽做都随你~”
……!摟在他腿上的兩只大掌就輕輕一顫,落下來的呼吸瞬間淩亂了。鐘酩在原地站了幾息,又将人往懷裏狠狠一按,咬着牙摟緊了點往前走,“嗯。”
那可真是飲鸩止渴,甘之如饴。
·
翌日午時,江荇之和鐘酩如約到了魔界。
宿尤一襲血衣立在半空,已在等候他們的到來。見到鐘酩,他這次沒有發出不耐煩的“啧”聲,反而意趣盎然地在後者身上掃了一圈,“哈~”
鐘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有窟窿的是你腦子吧?”
宿尤聞言也不生氣,意有所指地轉身在前方領路,“是誰腦子還說不定。”
鐘酩轉頭就朝江荇之告狀,“你看,我們來幫忙,他還陰陽怪氣。”
江荇之伸手給他順毛,很難違心地附和鐘酩。
好在話題很快回歸正軌。在江荇之和鐘酩靈力的支持下,魔界頭頂的天窟窿接二連三被修補起來。
鐘酩一邊修補,還一邊警惕地用神識四處查探,生怕撞上不知從哪兒改道的夜渡川。
旁邊的兩道目光就同時落在了他的身上。
江荇之心情複雜:這破馬甲,還捂得像塊寶一樣。
宿尤看了兩息,嘴角挂上一抹惡劣的笑。他突然毫無征兆地揮手灑出一壺水,嘩啦——
“夜渡川來啦!!!”
鐘酩渾身一炸!!!
一道靈力反手就甩了出去,擦着宿尤破空而過,直擊在背後的天穹,轟隆一聲巨響!天上頓時又多了個窟窿。
江荇之,“……”
宿尤笑得整個魔都在晃動,絲毫不介意自家天上多了個洞。
江荇之看鐘酩吓得頭頂的毛都炸起來兩撮,沒忍住擡手抱着人的腦袋順毛,“是白水,是白水……”鐘酩僵硬的身軀這才慢慢變軟,一瞬出離的魂魄重回識海。
江荇之又轉向還在抖動的宿尤,輕嘆一聲,“宿尤,你別吓他,他腦子本來就有點問題了。”
宿尤平複着呼吸,“好……呼哈哈哈!”
這猝不及防的一吓,讓鐘酩花了好半晌才緩過神。他回神後第一件事就是拔劍而出,森冷的目光落在宿尤身上,作勢要将後者刺個對穿。
“你找死。”
江荇之攔住他,“兩界和平,兩界和平。”
宿尤咧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喔呵,這麽怕我魔界的夜渡川,是有什麽小秘密?”
鐘酩,“……”
繼續這個話題只會對自己不利。鐘酩警告地盯了宿尤一眼,轉頭換了一副脆弱的表情,借機去摟江荇之的腰,“我心靈受到了傷害。”
江荇之無奈又包容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回去給你親親。”
鐘酩低眼湊過去,“要親得很深的那種。”
不要臉!江荇之紅着臉瞥了他一眼,“知道了。”
鐘酩這才心滿意足地退開一步。
宿尤揣着袖子旁觀全程,對鐘酩厚顏無恥的程度嘆為觀止。他忍不住轉頭問江荇之,“荇之,你真要和他結為道侶?”
鐘酩立馬轉過來,“荇之當然要和我結為道侶!”
江荇之點點頭,不明白宿尤問這話的意思。下一刻,卻看宿尤又是意味深長地一笑,緊接着從懷裏“嘩啦”摸出一冊書本。
他探頭去瞅,“這是什麽?”
宿尤擡手同他兩人扇了扇,“天天嚷着要結為道侶,你們真知道要怎麽結為道侶?”
書頁扇動間,隐隐露出裏面的圖畫和字句。鐘酩呼吸驀地一屏,江荇之愣了愣,随即面上泛紅,“大,大概知道。”
他看宿尤還在那兒“嘩啦啦”地扇風,心說魔修果然是肆意妄為、行徑大膽。他輕咳一聲別開目光,“宿尤…光天化日,快收起來。”
那白淨的側臉染開一片緋紅,哪怕在魔界一片暗紅的天幕之下依舊奪目而明豔。
宿尤視線掃過,眼前身影忽而一晃,就看鐘酩伸手把江荇之拉到了另一側,擋得嚴嚴實實。
男人高大的身形背對着他,衣襟上方露出的脖頸也是紅的——不知是因為看到了書冊,還是因為看到了心上人眼角無意流露的春光。
啧,這占有欲。
宿尤嗤之以鼻,又哼笑一聲,自顧自地翻開話本。那些風花雪月被掠過,他只挑出締結契約的部分念出來。
“神識分三路而出,交互于丹田。”
話一出口,背對他的男人身形明顯一僵。
宿尤語調高昂,繼續道,“赤誠以對,相織相纏……”
一字一句清晰地鑽入耳中,鐘酩深吸了一口氣,握在江荇之胳膊上的手驀地收緊了。他一顆心砰砰直跳,眼底的溫度升騰起來。
江荇之聽得面上燥熱,打斷宿尤,“好了好了,別念了。”
啪嗒。書本一合,宿尤當真不念了。他揮手将那書冊朝江荇之扔去,“那你自己慢慢看。”
江荇之下意識接住,感受到身旁鐘酩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厚顏如他也有些難為情:畢竟,在墟劍面前聽到、看到這種東西……這會兒還将這東西捧在懷裏,未免太放浪了一點。
他想着,就試探地擡眼看去。
這一擡眼,正對上鐘酩的目光——漆黑的眼底倒映着自己,情緒熱烈而濃稠,像是被那書中的三言兩語挑起了沖動,恨不能立馬結為道侶。
江荇之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趕緊別開頭。想到宿尤還在旁邊看着,他立馬矜持地揣好書冊往前飛,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
“我們再去設幾個傳送點。”
“行啊。”宿尤适可而止,應了一聲。他應完又看向旁邊身形緊繃的鐘酩,一想到這人定是在自我折磨,頓時幸災樂禍。
哈!就繼續折磨着吧。
他這人,最喜歡看人做選擇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