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步步試探
那流蘇墜兒橫在兩人中間, 鐘酩目光緊緊附在上面,卻沒有伸手去接,“給我的?”
江荇之, “嗯。”
“這不是……”鐘酩喉頭動了動, “不是給你的墟劍買的?”
江荇之把他的話還回去,“反正他都有這麽多了,不如就分你一個。”看對方半晌沒動, 他作勢要收回來,“你不要就算了。”
“要。”鐘酩一把接過來收下。
他拇指在流蘇上細細摩挲了一下, 自己分自己禮物的感覺有些微妙…但他就是拒絕不了。
江荇之看鐘酩沒有立馬戴上,也不催他,一手拉上門, “我要睡了,你快回去吧。”
鐘酩的視線從流蘇墜回到他身上, “嗯。夜安, 燈燈。”
“夜安, 柏慕。”
屋門“吱呀”關上,收束了地面上尺寬的月光。
…
翌日,江荇之推門而出。
天際浮出一線瑰金, 看樣子今日又是大好天氣。
他目光一晃, 卻晃見了另一抹淺黃,比天際的朝陽還要顯眼奪目。
江荇之轉頭就看鐘酩站在院前, 一條流蘇墜赫然挂在了腰上——單個兒挂着,和他夢中墟劍懸挂的位置一模一樣。
他心頭陡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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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有些感覺來得毫無根據,就算挂的位置一樣也無法真的說明什麽問題,畢竟那只是自己的一個夢……
但冥冥之中,真會有這麽巧的事?
江荇之的視線太強烈, 鐘酩轉頭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腰間,立馬朝人開屏,“燈燈送的,我特意挂上了。”
“怎麽挂這兒?”江荇之還在盯。
“挂在這裏顯眼,好讓大家都看到。”鐘酩說着語氣幽幽,“特別是誅緒。”
看他還敢不敢再用憐憫的目光看自己。
江荇之,“……”
鐘酩揣測着他的眼神,“不合适?”
江荇之又打量了他幾眼。面前的男人一身玄色衣衫,透出一股肅殺料峭的意味,腰間卻墜了枚堪稱可愛的流蘇,一眼望去十分突兀。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夢裏的墟劍也這麽挂着,叫自己挺心動的,江荇之覺得也不算怪異,只是看着……有種反差萌。
他說,“還可以。”
鐘酩就望着他笑了笑。
江荇之咳了一聲,“還走不走了?”
“嗯,東西你帶上了吧?”鐘酩提醒他,“彼岸花。”
“帶了。”江荇之一直塞在懷裏的,他聞言低頭翻開衣襟确認。
衣衫翻動間露出一截鎖骨,火紅的彼岸花露出來,襯得襟口上方的皮膚更白。鐘酩視線落在那一小片皮膚上,心跳微微加速。
江荇之确認好了正打算塞回去,手卻被一把拉住,啪。
江荇之:?
鐘酩垂眼,“你放儲物袋裏吧。”
要是等到了缥缈宮,江荇之還這麽翻來翻去,那不就被其他人看了去?
江荇之說,“儲物袋裏東西太雜,不好掏。”
鐘酩抽出那株彼岸花往他儲物袋裏塞,好聲哄道,“好掏好掏…你用靈力專門隔出塊地方來,還能保鮮。”
“……”
無意義的拉扯只會浪費時間。
江荇之沒再糾結,順着他的意思塞儲物袋裏了。
·
做好準備,兩人一道上路朝着缥缈宮而去。
缥缈宮位于九州北,殿如其名,聳立在九重雲海之中,恍若仙境。
江荇之和鐘酩到時,缥缈宮宮主應琉仙親自在宗門外迎接。四周候着一衆門人,門中女修居多,放眼望去皆身着紗裙手挽披帛,姿容清麗。
唯一一名男修便格外引人注目。
“應宮主。”江荇之落地後招呼。
應琉仙同兩人施了一禮,“神燈大人,燈座大人。”說完她視線一晃,落在鐘酩腰間那枚相當顯眼的流蘇墜上。
她目光微凝:……這是什麽三界新風尚?
感受到對面打量的目光,鐘酩主動開口,“燈燈送的。”
應琉仙反應極快,誇贊了一句,“真是合身。”
鐘酩罕見地同人彎了彎唇角,“嗯。”
上揚的尾調透出幾分愉悅。江荇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該把流蘇送人……
靜默的場面中,應琉仙輕咳一聲拉回幾人注意力,向江荇之和鐘酩介紹身側的男修,“這位便是憫霜君。”
江荇之暫且收回目光,轉而投向前方的人。
憫霜君一臉淡然,瞳色很淺,整個人看着比缥缈宮還要缥缈,“見過二位長老。”他對上江荇之的目光,“是這位大人需要煉藥養魂?”
江荇之适時地将自己透明度調低了點,“嗯。”
鐘酩側目,“……”
憫霜君又看了看鐘酩,“那這位大人又有什麽病?”他整個人一副超脫世俗、并不了解外界是非的模樣,連說話用詞都不講究。
應琉仙驚了一驚,忙觑向鐘酩的神色。
江荇之沒覺得有什麽,柏慕最近好像是挺有病的。
大概是先前誇獎流蘇墜博得了鐘酩歡心,他面色未有不虞。
應琉仙松了口氣,解釋道,“燈座大人是陪同前來的。”
憫霜更為不解,“為什麽要陪?”
應琉仙小聲,“因為配套。”
“……”
江荇之閃了閃神光,打斷他們一點也不小聲的小聲逼逼,禮貌問話,“應宮主,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去了?”
應琉仙趕忙側身,“這是自然,二位快請進。”
缥缈宮內纖雲飄飄,仙樂袅袅。
江荇之和鐘酩随應琉仙入了春隽庭,庭院打理得精致優雅。雖說現在是入秋時節,整座春隽庭卻依舊如初春般生意盎然。
江荇之一路走一路觀賞,識海裏輕飄飄落下鐘酩的聲音,“你喜歡這種?”
“嗯,看着就讓人心情好。”
“昆侖也可以這樣。”
“……?”
說這話的人似乎沒覺得讓整座山四季如春有多麽費勁。江荇之側頭正想同鐘酩說聲“不必”,就聽應琉仙說,“請入座。”
傳音就此打斷。
幾人落座後沒多寒暄,直奔主題。
“畢竟只是一縷殘魂,輾轉幾千年總會有一些損耗。”江荇之道,“聽說彼岸花能補全魂魄,憫霜君可能煉化?”
“彼岸花!?”憫霜君淡然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變化,“我還沒真正見過此花,得先看一眼再說。”
江荇之,“好說。”
一株豔麗的彼岸花從儲物袋裏掏出,單是一株拿在手中,就仿佛有種懾人的吸引力。
對面應琉仙和憫霜君同時一滞,目光竟無法移開。
咚、指尖輕點在桌案上的聲音像是打破了魔怔,叫對面兩人回過神。應琉仙慚愧,朝敲桌的鐘酩道謝,“多謝燈座大人。”
鐘酩只關心結果,“怎麽樣,能煉嗎?”
他身形坐得挺直,問這話時指節朝裏一蜷,看着比旁邊坐沒坐相的江荇之還要緊張。
憫霜君擡手虛搭在彼岸花前,托出一道靈力環繞四周,似是在查探。
江荇之任他摸索了一會兒。
不消片刻,對面放下手搖搖頭,“彼岸花生于陰界,魔障太重。強行叫我煉化是可以,但效果不好,浪費了這罕見的彼岸花。”
江荇之心底有些遺憾,卻也沒抱太大希望,“無礙。”
正将花收回囊中,便聽身側的鐘酩沉沉開口,“那要何人能煉?”
江荇之轉頭看去,只見後者面色冷凝,眉心攏起深深的溝壑。憫霜君對鐘酩道,“可以去萬藥谷問問,如果不行……也不必拘泥于正道。”
鐘酩眉心稍微松了些,“好。”
他說完察覺到江荇之的視線,扭頭安撫道,“不急,燈燈。”
“……我不急。”江荇之倒覺得是他比較急。
·
此行未能得償所願,應琉仙歉意,“還是沒能幫上神燈大人。”
江荇之說,“有勞宮主、憫霜君費心了。”
他說着和鐘酩一道起身準備辭別,對面的憫霜君忽然叫住他,“大人面色看着有些虛弱。”
江荇之頓了頓,不,應該是自己調低了透明度。他就把透明度調回來,整個人又實實在在地站在了憫霜君跟前,“現在呢?”
憫霜君卻依舊道,“不是這個問題。我剛好會些醫術,看大人神色疲憊,應是睡覺多夢,沒休息好。”
睡覺多夢,沒休息好。
這幾個字放在人均三月不休的修真界,不論哪個字眼都透出一股荒唐的味道。
更別說所用對象是實力莫測的江荇之。
話落卻見江荇之眼睛一亮,“對對,你怎麽知道?”
他這段時間被夢裏夢外的人影拉扯得都快分裂了!
憫霜君從袖中掏出一餅安神香遞過去,“此香可凝神安眠,一夜無夢,特贈與大人。”
“這麽好?多謝你。”江荇之欣然接過。
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在香上,緊随自己的手收回儲物袋間。
他轉頭對上鐘酩眼巴巴的目光,“你也想要?”
鐘酩,“……”
他說,“我不用。”
江荇之又奇怪地盯了他一眼。不過當着外人的面他不便多說,只同應琉仙二人道別,“下次見。”
兩人就此拜別,離開了缥缈宮。
回昆侖的路上,江荇之迎着風目視前方。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身側好似頻頻傳來欲言又止的目光。
待他轉頭看去,鐘酩又一副滴水不漏的模樣。
很快,他們回到了昆侖。
落到山頂後,江荇之和鐘酩打了個招呼就走回屋中。屋門“砰”地一關,隔絕了身後跟來的視線。
憫霜君送的安神香大概有巴掌大一餅。
據前者所說,每次只用取一小撮置于香爐“隔火”上,這麽一餅大概能用上好幾十次。
江荇之記得自己有個香爐,但他翻遍了儲物袋卻沒找到,便起身出門打算置辦一個。
推開屋門,擡眼就見鐘酩還杵在自己院子跟前,半步都沒挪。
“柏慕,你是不是有話和我說?”江荇之走過去。
那雙線條分明的薄唇動了動,“沒什麽。”鐘酩說完又問,“你這是準備去哪兒?”
“屋裏沒有香爐,我出去買一個。”
“你要點那個香?”
“我……”江荇之本來也沒想立馬點上,只是想着萬一自己哪天打算睡個純潔清靜的覺,再點上試試。但他現在看着鐘酩微微發緊的眼神,話頭驀地一轉,“當然。”
“為什麽?”
江荇之憂慮,“我近來總是夢見他。”
鐘酩呼吸輕微地亂了幾拍,“你不想夢見他了?”
他這語氣透出幾分難以掩蓋的急切,若要理解為“期待江荇之趕緊移情別戀”也可以,但好像并沒有多少高興的成分在裏面。
江荇之默了默,随即眼睫一垂,把語調放得又輕又緩,“萬一我補全不了魂魄,回不去想回的地方……總不能一直陷在這段感情裏。”
跟前的人好像屏住了呼吸。
江荇之說着擡眼看去,“阿座,你覺得呢?”
作者有話要說: 鐘酩:我該怎麽回答!在線等,挺急的。
江荇之: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