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夢見了他
一陣風吹過, 江荇之和鐘酩靜止了會兒,腦袋上同時冒出一串問號:???
鐘酩皺眉,“能不能說清楚點?”
無芥, “不能,洩露天機也是有個限度的。得靠你自己參透。”
他說完負手轉身往回走,走出幾級臺階又停下,回頭叮囑,“算得準記得推廣加好評。”
“……”
直到蒼灰色的身影悠悠離了視線,江荇之還站在原地苦苦思索這句話的意思。
他感覺自己對柏慕的姻緣比對自己的姻緣還費心。
“會不會…”鐘酩開口, “是說我命定之人就在這座山裏。”
他說這話時就看着江荇之。江荇之往旁邊挪了一小步, 謹慎道, “肯定富有深意,不會這麽表面。”
“那你說是什麽意思?”
“是說你被蒙蔽了雙眼, 誤把親情當愛情?”
“……”鐘酩溫聲, “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在兩人強加主觀意識的揣測間,江狼嚎從袖口間冒了個頭, 清清嗓子,“我知道~你看不清自己的姻緣,是因為已經在姻緣中了!”
它可是一只飽讀詩書的筆靈~
兩道視線落到江狼嚎身上,停頓幾息又淡淡移開。
鐘酩解釋, “別聽它瞎說, 我沒有姻緣,清清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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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荇之輕咳,“你不用跟我解釋……它就是随口一說。”
鐘酩,“嗯,它還沒開智。”
江狼嚎:………
什麽沒開智!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它要炸毛了,它要生氣了!!!
一只纖白的手握住炸開的狼毫,撮回聚攏的狀态。江荇之把它塞進袖間,和鐘酩擡步走回宴席。
“沒事,別多想,說不定根本不準呢?”
鐘酩斜過他一眼,“看來無芥給你算得不滿意?”
江荇之輕輕帶過,“怎麽會。這種事不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
“嗯。”鐘酩收回目光,“也是。”
兩人回了宴席,席間已重新恢複成熱鬧的場面。剛才的小插曲很快被衆人翻篇。
楚昀看他二人回來,端了盞酒起身過去賠禮,“是楚某識人不清,請來的人多有沖撞。”
江荇之和他碰了一下,“不會,畢竟日久見人心。不過,楚門主都是從哪裏找來這些人的?”
“皓生門每三個月廣發一次慕賢令,敞開宗門歡迎各方無派系之人前來。”楚昀同他道來。
皓生門之所以屹立上六宗不倒,除了致力于培養門中弟子,還常常廣納賢才,邀請各方能人異士入駐,謀個職位。
江荇之看向熱鬧的座席,“所以這些都是無門無派的散修?”
楚昀,“沒錯,我——”他餘光晃過,看鐘酩在一旁靜靜看來,瞳底如古井無波。話頭一止,“我先回去了。”
他相當有眼色地回了主座。
待人一走,江荇之看向鎏川:這年輕人體質絕佳,品性也端正。只是不知為何沒有拜入任何宗門,不如招攬他試試?
鐘酩看着江荇之躍躍欲試的神色,順着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下方白衣負劍的青年。
情緒在胸口翻動了一下,鐘酩低聲開口,“燈燈。”他一手伸過去,勾着江荇之的袖口,指腹撚着光滑的布料面。
江荇之轉頭看他一副悶悶的模樣,“嗯?”了一聲,“怎麽了?”
而且幹嘛又叫他“燈燈”,一點都不能彰顯他高貴的神格。
“你若想招人,我看無芥還不錯。”
“為什麽?”
鐘酩指指他,“志同道合才能走到一起。”都是一顆心埋在錢眼兒裏的生意人。
江荇之想了想,“有道理。”鎏川看着一副仗劍走天涯的姿态,無芥則像是想要坐地生財。
但柏慕這次是不是太積極了點?完全不複往常那種“關我屁事”的姿态。
——就像是在無芥身上有所圖謀似的。
江荇之看了鐘酩好幾眼,“你該不會想把無芥拐回宗門,日日地逼問自己的姻緣?”
這個“逼問”用得切中要害。
鐘酩喉頭可疑地動了動,“我是那樣的人?”
江荇之心說這可不一定,但嘴上還是給了人一個狡辯的機會,“那你這麽積極地邀人入宗是為什麽?”
“當然是為我們歸雪門考慮。”鐘酩細細同他掰扯,“我都替你想好了,每替無芥拉一個客戶,就抽取兩成算卦的錢。以你的忽悠…號召力,不出半個月,歸雪門就能修座宮殿。”
說溜嘴的措辭很快被忽略,江荇之按照鐘酩的思路構想了一下,恍然拍手:啪!
好一條康莊大道啊!
清脆的巴掌聲驚得他袖口裏睡覺的江狼嚎都翻了個身。
江荇之欣然,“你商業頭腦不錯,我總算後繼有人了。”
兩根修長的手指貼着他的袖口伸進去,捏出那只呼呼大睡的江狼嚎放進自己兜裏。鐘酩寬容,“這句話就當是你被筆靈附體,我不怪你。”
·
一場宴席到了末尾,賓客漸漸離開。
江荇之找着個機會叫住無芥和鎏川,提出邀請。
鎏川面露詫異,不明白皓生門的長老為什麽還有個自己的宗門,“多謝江長老厚愛,只是晚輩志不在此。”
鐘酩點頭,“你非池中之物,向着遠方飛吧。”
江荇之深深看了他一眼……
鎏川受寵若驚。
無芥則直白得多,“貴宗人多嗎?”這決定了他即将擁有的客戶群體。
江荇之,“除了本尊,只有三人。”
無芥擡手,“抱歉,貧道也志不在此。”
“若是這樣呢?”鐘酩指風一蹿掀起江荇之的外衫,露出下方腰帶。一排名門正宗的腰牌整整齊齊懸挂其間。
明明是一個人,俨然活成了十幾個宗門。
無芥雙掌一合,“可進一步詳談。”
江荇之,“……”
三個生意人齊聚一堂,很快切入了正題。
歸雪門提出的條件簡單而明确:他們為無芥招攬客源,再從中抽取兩成“中介費”。無芥思索片刻應了下來,只是有個保底的要求——确保平均下來每日至少十單顧客。
“當然。”江荇之說完又問,“不過,參透了這麽多天機,大師吃得消?”
無芥神色自若,“誰叫貧道天賦異禀呢。”
江荇之恍然:原來無芥的才能不是算卦,而是算完能不遭天譴。
…
雙方達成一致,無芥正式加入了歸雪門。
回程路上多了一道飄然如絮的身影。
江荇之拿出從玉花宗扒拉來的桃木舟,載着三人朝歸雪門飛回。
行至山前,眼前被大片白霧籠罩。無芥被這一片白茫茫的霧氣驚了驚,“有妖怪?”
江荇之正思考要怎麽通俗易懂地解釋,就聽鐘酩開口,“是我們燈燈的仙氣。”
“……”
江荇之糾正,“叫門主。”什麽燈燈,一點威嚴都沒有了!
鐘酩順着他笑笑,“嗯,門主。”
無芥兩袖飄飄行過白霧:我看着倒像是你吹的彩虹屁。
桃木舟輕車熟路地穿過霧氣落在山頭。誅嚴和誅緒聞聲而來,看到無芥不由一愣,“門主,這位是?”
歸雪門自成立以來,還是第一次進了生人。
江荇之向他們介紹無芥,“我們的新成員,神算子。”說完又叫誅嚴給人修間屋子,“找一處聚天地之靈氣的好位置。”
無芥四下看了一圈,“這裏空蕩蕩的,得修挺久吧?”
誅嚴說,“可以馬上有。”
無芥:?
應完這一聲,誅嚴立馬轉身造屋子去了。無芥贊嘆了一聲“人才”,打量着這片山頭,
“既然有這樣的人才,千萬別浪費了。正好來幫忙挖山鑿渠,貧道給這山頭改改風水。”
江荇之就欣賞這樣的實幹家,他大手一揮,“改!”
留下幾人在外面改風水,江荇之回到屋裏聯系各大宗門,幫無芥物色客戶。
院外,無芥豎起兩只瘦長的手指,沿着山脈石林指指點點,同一旁記筆記的誅緒說下幾道改動之處。
鐘酩沒有走,就負手站在旁邊聽着。
聽人講得差不多了,忽而開口,“怎麽改有利于姻緣?”
誅緒筆下一滑,無芥微微一笑,“林間平地宜開鑿一處溫泉,門主看着氣虛體寒,該多養養身體。”
鐘酩,“風水學這麽說的?”
無芥抿着唇,半晌又是兩聲氣泡破裂似的笑聲,“哈哈!”
“……”額頭青筋暴起。若不是看在這人能掐會算,鐘酩覺得自己一定會拿劍砍他。
感受到後者的森冷,無芥出聲安撫,“莫急莫氣,鑿個溫泉總是好的。山水有靈,不止姻緣,運勢也會好起來。”
他說着嘴皮碰了碰,身側記筆記的誅緒頓住,聲音入耳忽如蚊蠅。
鐘酩聽見無芥慢悠悠道,“你的姻緣,合于水。”
·
要改的風水圖很快做了出來,交給江荇之過目。
江荇之看了一圈沒什麽問題,尤其在看見溫泉池時還彎了彎嘴角。鐘酩敏銳地察覺到,“你喜歡?”
“這個很适合我。”這條鹹魚。
“好。”
圖紙被收走,鐘酩叮囑了一聲“早點睡”,轉身朝屋外走去。
無芥的院落當晚就已經被誅嚴建好。
院落修在山頭往下一點的位置,避開風口,據說是為了避免吹散靈感。
鐘酩一路找了過去,敲響了新修的屋門,咚咚。
開門,是無芥那光溜溜的腦袋,金燦燦的眼睑。對方眼皮子像是抖了抖,“現在不是營業時間。”
鐘酩掏出兩枚靈石。
半開的屋門一下大敞,無芥側身将人迎進屋,“歡迎歡迎,內部人員除外。”
哐啷,靈石擱在桌上。無芥請人坐下,“柏護法這次是要問什麽?”
“姻緣。”鐘酩問,“合于水是什麽意思?”
他心頭隐隐揣了股期待,時不時就冒出頭來:江荇之名字裏不就有水?不但名字裏有,腦子裏也有,堪稱和水緊密相合。
但僅看這一點,相合的範圍未免又太寬泛。
這番揣測反複拉扯,在心底暈開,攪動着融入血液經脈。叫他渾身都好似沸騰,一定要找無芥問個清楚。
無芥嘆氣,“唉,貧道已經說得夠多了。”
鐘酩,“多多益善。”
無芥阖上的眼皮子隙開一條縫瞅過去,“也罷,就再多說一點。”他一指在桌面上勾畫,“緣起于水,承于水,轉于水,合于水。把握機會,大膽一點。”
“沒了?”
“就這麽多了。”
鐘酩皺眉,似乎說了很多,又似乎什麽也沒說。感覺是花兩枚靈石換來了新一輪的疑惑。
“我回去琢磨,不打擾了。”他起身回屋,出門前又停住腳步,轉頭對無芥道,“下次再來找你。”
無芥,“……”
他摸摸光滑的靈石,“好。”
…
風水的改造從第二天就開始動工。
江荇之為無芥聯系好了天衍宗,後者這會兒已經奔赴他的第一批客戶了。山頭只剩鐘酩、誅嚴和誅緒。
鐘酩今日格外積極,凡是引水鑿渠都一馬當先。
江荇之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像是挾着風,走動間衣角都被帶得翻起來。在鐘酩第五次從林間穿出來時,他把人叫住,“你是不是被蠱住了?”
鐘酩一縷額發搭下來,劃過眉眼,“你想多了。”
“你積極得讓我害怕。”
“宗門是我家,建設靠大家。”
江荇之驚悚,桀骜如柏慕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鐘酩說完把他拎到一邊坐着,“你在這兒待着,杵在岔道口有點擋路,耽誤進度。”
“………”絕對是被什麽蠱住了。
宗門的改造有了鐘酩的加入,幾乎是神速推進。
山頭的布局換了個模樣,江荇之心血來潮飛身上天俯瞰而來,訝然發現此處竟隐隐盤成了一個“龍脈”。
左引渠謂之青龍,右修道謂之白虎。前有坪謂之朱雀,後坐山謂之玄武。龍穴居中,天時地利人和。
四周籠着一圈白霧,恍若仙雲彌漫。
江荇之左瞅右瞅:這山旮旯整得還挺像一千年後被稱為“帝下之都”的昆侖。
簡直就是低配版,幹脆把這山包包改名為“小昆侖”!哈哈!
他被自己的低配版複刻逗樂了,落回山頭時還在“咯吱咯吱”地笑。引得剛剛回宗的無芥和從林間走出的鐘酩一陣側目。
鐘酩無奈,“江荇之,你不要笑得這麽……”
江荇之咯吱咯吱,“什麽?”
鐘酩,“雞賊。”
江荇之現在心情好,也不計較他的措辭,大方地同人分享了自己給這山頭新更的名字。鐘酩眸光微動,“為什麽是‘小’昆侖,大的在哪兒?”
“咯吱”戛然而止,江荇之這才回憶起輿圖上似乎沒有昆侖。
他說,“那不要‘小’,就叫昆侖。”
反正是他私底下叫叫,又不會影響什麽。
·
經過幾天動工,風水改造完成。
無芥的業務也如火如荼,給歸雪門增添了不少的收入。
一切都在步入正軌。
江荇之在院中新栽了一片仙草,從開鑿的河渠中舀來靈泉澆沃。一截纖白的手腕從寬大的袖擺間伸出來,轉動間撒下滾滾水珠,反射着太陽光晶瑩透亮。
水珠間倒映出細碎的身影。
江荇之轉頭正瞧見隔壁院落的鐘酩出門。後者這幾日時不時就往山下走,以前見到自己都要說一聲去哪兒,現在一聲不吭,正氣淩然中透出一股狗狗祟祟。
他沒忍住将人叫住,“柏慕,你去哪兒?”
鐘酩停下來,“散步,你也要來?”
“不來了。”江荇之雖然好奇,但還想着保持距離。他說完看前者毫不留戀地點點頭,轉頭就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難不成真被什麽蠱住了?
江荇之放下水瓢,細細擰眉:而且總感覺,柏慕腰間的錢袋子一天比一天癟?
出于對自己座下門衆的責任心,江荇之思索一二還是偷偷跟了過去。
從山頭往山下走的路只有一條,他隐匿了氣息一路追上,前方的石階層層遞減,卻沒看見那道熟悉的背影。
再往前一些就是無芥住的院子了,江荇之停下腳步,悄悄探頭。正看着,貼近耳邊的地方驀地落下一道聲音,“跟蹤我?”
卧槽!江荇之吓了一跳,轉身回頭往後一仰。
一只手飛快地攬住他的腰,将人朝身前帶去。砰!一聲悶響。石階高低的落差下,江荇之鼻子剛好撞進堅實的胸口。
“嘶…”他推着鐘酩的肩膀仰頭,林蔭間後者低頭看來,眼底似乎帶笑。
江荇之偷偷尾随,本來就心虛。加上對方出現得毫無征兆,恐怕是第一個讓他察覺不到氣息的人,雙重驚吓之下,他心口砰砰直跳。
“你怎麽在這兒?”
“那我該在哪兒?”鐘酩下了石階,和江荇之齊平,“該在你前方的視野裏?”
“……”江荇之把他胳膊拎開,“按出發的前後順序,理應如此。”
“所以,你偷偷跟着我做什麽。”
“我也是順路下山。”
鐘酩笑了一聲。江荇之恍惚想起,一個多月之前,也是在這座山頭,前者用同樣的借口尾随了自己。
他岔開話題,瞄了眼鐘酩腰間的錢袋,“柏護法,你最近花銷是不是有點大?”
鐘酩笑笑,“嗯,我以後注意。”
江荇之哽住,這話說的……跟自己可以管他錢似的。他解釋,“我是怕你掉入某些消費陷阱,比如買些什麽養生長壽一步飛升保健品。”
“我還不至于這麽癡呆。”
“是嗎?”
怕人繼續追問,鐘酩不露聲色地瞟了眼無芥的小院兒,轉移話題,“倒是你,多久沒去收割了?”
一句“收割”心照不宣,江荇之一拍腦袋,果然被順利轉移的焦點!
他袖子一甩轉身離開,“說得對,我去趟洵陽城。”
…
再次出現在商家典當鋪,掌櫃一瞬目光如炬!
他熱情中透着急切,“客官,您可終于來啦。”
江荇之摸了枚玉石放上去,“前些陣子有事。”
掌櫃叫夥計算過價錢取來靈石,眼角笑出褶子,“收購玉石的那位客人都來了兩次了,我還怕您再不來了。”
“怎麽會。”江荇之狀似随意地問道,“是同一位客人收的?”
“既然是一整套,自然是同一人收購。拆開了價值不是大大折損嘛。”
江荇之笑笑,“可不是嗎。”
很快夥計遞來了靈石,江荇之掂了掂口袋,比他預計的價格已經高出兩倍。他照例留下一句“工作加油”,轉頭出了當鋪門。
繞過屏風的時候,正好迎面碰上一位進門的客人。
看着衣着普通,相貌平平,身上帶了些修為,但有種遮遮掩掩的古怪感。
擦肩不過一瞬,江荇之收回目光邁出當鋪門。明盛的日光從頭頂射來,他眯了眯眼:好像是個魔修。
·
難得進了趟城,江荇之逛了一圈買了些零嘴才回歸雪門。
回去時夕陽西下,鐘酩正坐在院子裏。一身玄墨長衫鎏銀束腰,昂藏七尺。
身側的月季這些日子被滋養得繁盛,綻放似不滅的烈焰。他聽見動靜側頭看來,金色的餘晖給人勾勒出一圈灼目的金邊,雙色交織下如畫一般濃墨重彩。
“去這麽久,逛了些什麽?”鐘酩長腿一放起身。
江荇之把懷裏的零嘴撿出幾個分給他,“買了點磨牙的。”
鐘酩接過來,丢了兩塊冰糖山楂到嘴裏嘎嘣嚼碎,酸酸甜甜的味道彌漫在味蕾。他舌尖掃掉齒尖的糖渣,“湯池已經修好了,要不要去泡泡?”
江荇之眼睛一亮,看他的目光充滿贊賞,“你速度真快!”
“……”鐘酩按下某些微妙感,揉揉眉心。這不帶門把的嘴和粗壯無比的神經,什麽時候才能給治治。
“池底用陣法維持着水溫,你去試試合不合适,不合适我給你調。”
“嗯嗯嗯。”
靛藍色的長衫嘩啦一翻,江荇之已經喜滋滋地跑回屋裏放了零嘴準備去湯池。
林間的湯池大概兩丈長寬,不算太大,但修得精致。門主要泡的湯池,無芥、誅嚴等人自然不會共用,就江荇之一人來說足夠他翻騰。
四周的林木原本枯黃,現在被鐘酩不知從哪兒引來的靈泉脈溫養着,重新煥發了生機。正值入秋時節,大片金光的葉子簌簌掉落,挑染着火紅的葉尖,煞是好看。
清汪汪的一池泉水冒着袅袅熱煙,池邊鋪滿了圓潤的鵝卵石,江荇之赤腳踩上去,竟然也是熱乎的。
“好舒服……”他發出一絲喟嘆,雪色的中衣和淺藍色外衫披在肩頭。
鐘酩站在他身後,在這金光一片的林中,江荇之綽約的身影恍如谪仙。
映入眼底,光景絕旖。
嘩啦、藍白相映的身影沒入水中,墨發在水面散開。江荇之渾身裹在熱水中,舒服得靠在岸邊眯上了眼。
鐘酩走過去,在池邊單膝蹲下,看向仰臉而來的人,“水溫合适嗎?”
江荇之睫毛沾了水,濕漉漉地閉着,喉頭模糊地滾出一聲“嗯哼”。
鐘酩看他被泡得酥酥軟軟,忍不住笑了一聲,也不走,就半蹲在一旁垂眼把人看着。從清隽的眉眼,到貼着濕發的側臉,從仰起的脖頸,到被水浸沒的頸窩……
一切都讓他心生喜歡。
好幾百年的喜歡,持續到現在竟然還有增無減。
江荇之沒有感受到頭頂的視線,他應過一聲就閉眼放松下來。過于舒适的環境下,他竟然腦袋一靠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在混混沌沌的意識中,又浮現出那日皓生門花園裏的情景。
四周是熟悉的布景,石桌前坐着他、無芥和楚昀。無芥說,“貧道覺得江長老更需要算算姻緣。”
他擺手,“這個不用算,本尊就算有姻緣,也隔得老遠。”
接着便聽無芥道,“不遠,近在眼前。”
話音一落,玄色的身影繞出假山朝他們這方走來。他擡頭看過去——來者近了,模糊的面容逐漸清晰,竟然是墟劍。
江荇之驚得愣在原處。
大概是覺出他的呆滞,墟劍低眼笑了笑,一手伸過來覆在他的頰側,指腹溫柔擦過,“在想什麽,荇之?”
……荇之。
江荇之心頭怦然一跳,啪地就站了起來!
·
“嘩啦”水面晃動。
鐘酩蹲在池邊,看江荇之似受驚般動了一下,随即整個人順着池邊就往水裏滑下去。水面瞬間漫過了下巴,而這人居然還沒醒。
鐘酩,“………”真夠厲害的。
他一躍跳入水中,眼疾手快地托住了面前這粗神經的人。手掌覆在後者頰側,指節把在頸後,用力一托輕巧地将臉托出水面。
入手的觸感細膩如玉,一縷縷墨發勾纏着他的手腕。
鐘酩垂頭看去,一俯一仰的位置很适合接吻。只要他俯身而下,就能銜住那濕潤的唇細細含吻……
他指尖一顫,将人叫醒,“江荇之。”
……荇之。迷糊之中,江荇之耳邊傳來低喚,臉頰上覆着帶了劍繭的手掌,和夢中的觸感一模一樣。他眷戀地沒有睜眼,順着心意扭頭一翻。
噗通。細細的睫毛蹭過掌心,半張臉埋入了鐘酩的懷間。
作者有話要說: 江荇之:鹹魚翻身,噗通!
鐘酩:心髒爆炸,噗通!
江荇之:居然夢到墟劍這樣對我!
江荇之:摩多摩多~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