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勁兒造
江荇之有片刻竟忘了自己身處陣中。
直到對面那沉穩的聲線響起, “還愣着做什麽?”
林木霧霭間,對方的神色并不明了。他來不及多想, 趕緊掠向下一個宮位。
沒花多少時間,兩人就帶着憑瀾破陣而出。樹林在身後恢複成靜止的狀态。
出了樹林,江荇之盯着鐘酩看了好幾眼。剛才的身影還在他腦海中晃悠,讓他心頭好似一團亂麻,理不出頭緒來。
鐘酩對上他的視線,“你在看什麽?”
江荇之緊盯他,“你習慣用左手反接破陣石?”
鐘酩把憑瀾放下, 淡淡開口, “平時都用右手,今天抓着這小子空不出手。”
“那你怎麽知道我要先行西北, 別是真的會什麽讀心術?”
“是就好了。”這樣就能知道江荇之喜歡的到底是哪個狗崽子。
江荇之沒說話, 像是還在糾結。
三人之間一時安靜下來,憑瀾笑着打圓場,“怎麽了,柏仙君不是一直都很了解江仙君嗎?”
江荇之搖搖頭, 一些生活細節還能說對方有眼力見, 但破陣少不了雙方之間的默契,更何況那姿勢還這麽像。
鐘酩看他眉心緊鎖, “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起一個人。”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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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我……”
江荇之話到嘴邊突然頓住。想起我喜歡的人?
憑瀾還當他和柏慕是道侶,他現在要怎麽解釋從嘴裏冒出的另一個“心上人”。
鐘酩心跳陡然快了半拍,“你什麽?”
江荇之話頭一轉,“我仇家。”說完還拍了拍鐘酩的肩,“好巧。”
顯然沒忘記自己也肖似對方的仇人。
鐘酩,“……”
憑瀾看不懂這劇情轉折, 杵在旁邊一臉複雜。
江荇之問,“你們對他感興趣嗎?”要聊起墟劍,他可就來勁兒了。
鐘酩轉頭朝前面走去,“毫不。”
·
出了樹林往前走,是一座背靠山壁的石門。
石門兩側布滿了頗具歲月感的藤蔓和裂痕,看上去機關重重,憑瀾上前搗鼓了一陣,石門便應聲而開,露出後方通道。
從石門一路往裏走,沿途機關都被避開。很快就到了長廊盡頭,腳下地面中空。
憑瀾一手摸到機關,“下方通道口比較窄,只能挨個下去。”
鐘酩上前一步,“我先吧。”
同為大乘境,對方次次走在前面。即使臉皮厚如江荇之也生出了一絲羞愧,他煞有介事地後退一步,“那我斷後。”
鐘酩和憑瀾看了眼他身後空無一人的通道。
兩人善良地不去較真。憑瀾按下機關,“轟隆”一聲鐘酩的身影便落了下去,剎那消失在黑洞洞的通道口。
隔了兩息,下方傳來聲音,“跟上。”
憑瀾緊接着往下一躍。待落地聲響起,江荇之也縱身跳了下去,視野倏地陷入一片漆黑,耳畔呼呼風響。
他落點太靠前,眼看就要撞上兩道身影,其中一道忽地橫跨一步正面迎上他。“砰!”他幾乎和人撞了個滿懷,對方沒有用靈力格擋,就這麽硬生生接住了他。
“嗯、”耳畔傳來一聲夾着熱氣的悶哼,腰間被一只胳膊攬住。溫暖的熱源包裹了他,頭頂落下男人的聲音,“你跳那麽遠做什麽?”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江荇之從他懷中起身,“我以為下面有更廣闊的天地。”
鐘酩松開他,“你的真火拿出來照明一下。”
江荇之沒有吝啬,放出丹田中的三途真火。
火光倏地映亮了四周環境,鐘酩那張峭嶺般的側臉被映得更加立體。
憑瀾在旁邊站着,一副心有餘悸的神色。
江荇之以為吓到他了,“對不住,差點砸到你。”
憑瀾連連擺手,“不不不……”他是怕江荇之撞到自己身上,自己會被柏仙君暗殺。
他趕緊走在前方,努力扮演好單純領路人的角色。
江荇之和鐘酩并排跟在後面,江荇之走出一截又有些疑惑:柏慕難道沒有能照明的法器或者法術?
不過仔細想想,後者至今沒展露過自己的功法。說是劍修,也沒看他拔出過本命劍。
江荇之目光移過去:捂這麽嚴實……
旁邊投來的視線如有實質,鐘酩側目,“你還要看多久?”
江荇之輕嘆,“我終于知道為什麽之前你在客棧會一直盯着我看。”
身邊有個人,太像讓自己刻骨銘心的那個人,真的很難不去在意。
“為什麽?”
他看憑瀾還在前面不近不遠地走着,便湊近了鐘酩。溫熱的吐息撲在耳畔,鐘酩耳根隐隐生出些熱意。
壓低的聲音響起,“時不時看兩眼,好重溫這份仇怨。”
“……”鐘酩額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他伸手推開江荇之湊近的臉,“好好看路。”
·
三途真火在前面引着路,沿途映亮了石壁兩側雕刻的古籍傳說,江荇之一路看下來都沒找到有關秘境的。
就這麽一直走到了一個岔路口,三途真火停了下來。
憑瀾說,“要走左邊。”火苗靜靜不動。
鐘酩開口示意,“按他說的走。”
火苗晃了晃,像在點頭,接着飄向左側岔路。
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江荇之:???
他刷地看向鐘酩,“它為什麽要聽你的話,你們是不是背着我暗通款曲!”
鐘酩淡定,“又不是沒打過照面。”
江荇之想起上次的驅寒,“喔對,我忘了。”
憑瀾眼觀鼻鼻觀心地走在前面:師妹說的對,這兩人情侶間的小把戲真是耍不完。
穿過這段幽暗逼仄的通道,三人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圓弧狀的石室內蛛網勾連,地上的積了一層灰土,古舊的器皿擺放在環壁四周,正對他們的竟是一具白骨。
骨架被莊重地供放着,牌位上刻着幾個字:
【玉花宗 崇禦老祖】
憑瀾上前行了一大禮,江荇之神色肅然。
鐘酩走過去停在屍骨跟前,皺了皺眉,“看他的指骨。”
兩人走近,只見那碜白的指骨上有一道新留下的印記,骨架四周也有被人搬動過的痕跡。
憑瀾臉色一下變了,“玉扳指不見了!”
江荇之想起來,“大長老手上是不是有一枚?”那扳指被後者戴得太像暴發戶,當時還晃着他眼睛了。
憑瀾氣得手都在抖,咬牙恨聲,“奪先祖遺物,當天打雷劈!”
江荇之拍拍他,無聲安撫。鐘酩垂眸告了聲“得罪”,蹲下去将屍骨背面轉過來。
三途真火幽幽的光亮下,白涔涔的骨架背後竟密密麻麻刻着小字。江荇之呼吸一屏,随即跟着蹲下來,細細看過。
山谷、幽魄湖、亡魂不渡。
往下便是提到了湖心的花苞,喚醒花開的“貢品”與陣法都記錄在扳指中,刻在白骨最後的只一句:
「花開之時,秘境現世。」
呼……幽閉的石室中,江荇之舒出一口氣。他起身問憑瀾,“屍骨背後的刻字,你看過嗎?”
“沒有,我和師尊都不曾動過先祖遺骸。”
破案了,果然是大長老來過。恐怕是想要獨占有關秘境的秘密,這才心生歹念,鏟除異己。
江荇之點頭,“走吧,我們出去。”
玉扳指裏的記錄對他來說不重要,他想要知道的事已經得到了證實。
憑瀾紅着眼,“仙君,我!”
江荇之說,“答應你們的事,我一定做到。”
·
将情緒激動的憑瀾送回住處,江荇之叮囑他暫時不要告知他人,随即和鐘酩回到岚霭閣。
外面還守着護院,二人回去後沒有點燈。
皓白的月光鋪滿閣中的陳設,明暗交錯。江荇之坐在桌案旁,撐着腦袋看向窗外。
證實了秘境的開啓時間,但他的心情并不輕快。
今晚的發現實在令人高興不起來。
鐘酩坐到他對面,“你有什麽打算?”
江荇之,“要解決的不是大長老一個人,而是和他同流合污的那一派。況且掌門現在還生死未蔔,就怕對方投鼠忌器。”
鐘酩,“最簡單的方法,挨個暗殺。”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仿佛在和人商量明天三菜一湯。
江荇之被這既視感逗笑了,沉悶的心情都輕快了幾分。
鐘酩問,“你笑什麽?”
“你這人有時候說話做事,還蠻對我胃口。”
皎潔的月光從江荇之細長的睫毛間漏下來,在他眼睑下撲朔,清清潤潤的笑意從那眼角漾開,鐘酩有一瞬腦中空白。
他喉頭攢動了一下,垂眼避開對方的目光。
這麽對你胃口,還不趕緊移情別戀。
“不過。”江荇之又開口道,“暗殺便宜了他們,還髒了自己的手。”
鐘酩擡眼,“所以?”
修長的身影在窗前起身,沐浴着月華,如谪仙般無暇。
江荇之一手搭在腰帶上,“是時候彰顯我高貴的身份了。”
“……”
翌日。
江荇之難得起了個大早,靠坐在案前一一傳訊。
一堆腰牌一字排開,整整齊齊地碼在桌案上挨個等人臨幸。
鐘酩在一旁給人烹茶。自從天氣漸漸入了秋之後,江荇之就越發喜愛捧點熱乎乎的物什暖手,他溫好一杯茶遞過去。
江荇之一面和宗門門主傳訊,一面娴熟地接過來,被暖得聲音都懶了幾分。
“嗯…是了,本尊在玉花宗查到了有關秘境的消息,不過目前被門中大長老軟禁……”
“畢竟只是一縷殘魂,行動難免受制于人……”
“那就有勞門主了。”
“神燈大人哪裏的話,大人乃我門中挂名長老,解救大人義不容辭!”
“……”
熟悉的對話輪了幾番,壺中的茶水都已過三泡。
直到最後一通傳訊結束,江荇之仿佛經歷了天大的辛勞,癱在靠座上舒出一口氣。
鐘酩将那些別無二致的對話悉數收入耳中,頓了頓還是沒忍住詢問,“你做了這麽多聯……挂名長老,那幾個宗門彼此之間知不知道?”
江荇之癱成一團,“當然不知道。”
哐啷、茶蓋一下磕在壺沿。
鐘酩那張淡定的臉上罕見地浮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他盯着江荇之,微微張開的嘴半天沒有合上。
晨風從一側敞開的窗口吹進來。
江荇之轉頭對上男人似蘊含着千言萬語的目光,他沒忍住伸手合上對方的下巴,貼心道,“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
鐘酩眼神複雜地看了他好久,“你有想過屆時各方齊聚一堂,會發生什麽?”
江荇之預想了一下,随即受寵若驚,“會來争我?”
鐘酩狠狠咽下一口氣,他一手撐在額前,垂頭支在桌案邊。
手癢,非常癢。
這人真的是……夠欠。
江荇之絲毫不知對方內心的波動,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你放心,我們是配套的,争我也是争你,我願與你榮辱與共。”
鐘酩不想說話,“沒必要。”
但江荇之顯然對接下來的大排面相當期待,鐘酩正想着該如何結束這個話題,岚霭閣外就傳來了動靜。
數十名築基、金丹修士迅速包圍了小院,大長老萬邢站在衆人之前,負手看向岚霭閣。
他背在身後的大拇指曲起,摩擦着光滑的玉扳指……禁地外的樹林有人進入的痕跡,就在昨天夜裏。
陰鸷的眼底劃過一抹狠色。
看來這兩人留不得了。
·
哐!岚霭閣的大門被一股大力震開,萬邢領着四大護法走進來,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樓梯口正對着雕窗下的矮榻。
幾人一上來就看見面色蒼白的青年靠坐在榻上,身側的男人替他溫着茶,一派悉心滋養的悠閑模樣。
看到他幾人氣勢洶洶地上來,甚至還很禮貌地點頭微笑。
萬邢冷笑一聲:哼,還真坐得住。
“我玉花宗好心接待,卻不想二位竟然擅闖我門中禁地!二位要不要給個交代?”
江荇之捧着熱茶,玉色的手指被熱氣煨出幾分血色,看着相當純淨無辜,“大長老說的是什麽禁地?”
哼,還裝!萬邢上前一步,氣勢逼人,“我玉花宗後山的禁地歷來只有掌門……和我能進去。今早卻發現有被人入侵的痕跡。”
“是嗎。”江荇之驚嘆,“那可真是家賊難防!”
“……”整個閣樓二層微妙地靜了一息。
四大護法尴尬地垂下眼,萬邢面上一陣火燒。
雖然知道對方是想推卸給門中其他人,但他還是生出一股被精準內涵到的心虛。
萬邢音量頓時拔高了幾分,“我門中自是上下團結一心,倒是二位形跡可疑!”
江荇之估摸着距離幾大宗門趕來大概還要一炷香的時間,便同鐘酩傳音道,“再和他唠會兒。”
“……”鐘酩斜了他一眼,“嗯。”
一雙胳膊自然而然地将人圈在懷裏,鐘酩憐惜地撫了撫江荇之的後頸,轉頭同萬邢道,
“大長老莫要激動,我家荇之脆得很,受不得半點驚吓。”
江荇之,“……”
萬邢一口氣堵在胸腔。感情他質問了半天,這兩人還在相擁自憐!
“好好好。”萬邢氣急反笑,強壓下音量,指着脆得不行的江荇之道,“你們倒是說說,昨夜去哪裏了?”
江荇之說,“我的确是去了後山。”
他認得太幹脆,萬邢反而愣了一下,随即殺意更甚,“你們究竟有何圖謀!”
“實不相瞞,我有夢游症,昨夜無意夢游去了後山。”
“夢游?你當我玉花宗是一群傻子!”
江荇之看了萬邢一眼,是啊,你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怎麽會?”他接話,“我的确常被噩夢纏身,做出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大長老若不信,我還能為你找出人證。”
鐘酩腦海中一瞬浮出清風閣那群倒黴蛋。
見對方就是不肯招出目的,萬邢不再磨蹭,屬于元嬰期的威壓轟然鋪落整個閣樓——
“敬酒不吃吃罰酒,把這兩人帶下去審訊!”
江荇之靠在鐘酩身前,額發被那股威壓呼得一飄。他有些不确定地傳音,“對面是不是發動什麽?”
鐘酩也不确定,“我們只要面露痛苦就好。”
于是兩人同時浮出痛苦的神色。江荇之正感慨柏慕越來越會演戲了,摟着他的胳膊就一下收緊。
鐘酩将人護在懷中,抱得密不透風,轉頭迎上前來拿人的護法,“不許動他。”
江荇之被勒得一窒,“……”
乾護法本來就忍了他兩人好久,這會兒一點也不手軟,長劍一指,“哼,去審訊室裏做一對苦命鴛鴦吧!”
哐啷、岚霭閣的門再次敞開。
江荇之和鐘酩被“押”在前面,四大護法劍端指着兩人。外面一衆護院“嘩啦”圍上來,一路押送着兩人去往審訊室。
從岚霭閣到審訊室要穿過大半個前山。
剛走出一截,江荇之忽然瞄見隐匿在不遠處一棵大樹後熟悉的身影。
大概是用了獨門法術,憑瀾并未被武派一行人發覺。他正一臉焦急地看向這方,像是想沖過來,卻又理智地按捺下了沖動。
江荇之趕緊丢去一個眼色:去去去,躲起來,別管我們。
不等他交代更多,押送的一行人便帶着他繞過彎道,轉瞬離開了憑瀾的視線。
望着一行人遠去的背影,憑瀾握了握拳:他不能害仙君深陷險境,就算現在他孤立無援,也要揭露大長老的罪行!
憑瀾毅然轉身,留下一道堅強挺直的背影。
…
江荇之尚不知道憑瀾已經準備營救自己了,他正随着萬邢的人穿過前山,迎面便匆匆跑來一名弟子。
他嘴角微微翹起,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大長老,出事了!”那弟子身着武派服飾,喘着氣跑到隊伍前方。
萬邢擡手止住往前的隊伍,皺眉道,“什麽事,大驚小怪。”
弟子,“有、有好多大宗門正朝着我們這邊趕來,眼看就要到山門口了!”
萬邢瞳孔一縮,“他們來做什麽?”
“不知道,浩浩蕩蕩的,好像、好像……”
“好像什麽?”
那弟子回憶着剛才看到的情形,試圖形容出那種奇異的既視感,“争先恐後、前赴後繼,每方似乎都在暗中較勁,但又各自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優越感。”
“……什麽???”
·
玉花宗山門外。
皓生門、天衍宗、缥缈宮、朝陽山、碧雲谷、商府……十來個名震三界的大宗世家正齊齊趕往這座淹沒在群山間不起眼的小宗門。
來的都是一宗之主或掌事長老,平均修為皆在元嬰出竅。
而此刻,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正在半空中競相争先,明裏暗裏相互擠兌着。
皓生門門主腳踩八卦踏空而去,在越過天衍宗和碧雲谷掌門時,輕聲暗嗤:
神燈大人可是他皓生門長老,這些人跑這麽快做什麽?
他的身影快如一陣疾風“嘩”地刮過,商陸行的豪華車輿都被掀得簾子一翻。
商陸行看着皓生門主一馬當先的背影,搖頭暗笑:呵…江兄早已是他商家的人了,你們再積極也沒用。
缥缈宮宮主駕雲自衆人上空飛過,俯瞰全場:嚯呵,都來了?也好,今日就讓他們知道神燈最終的選擇!
一群人各自懷着如出一轍的心思,朝着玉花宗瞬息逼近。
玉花宗前山,萬邢一行人被迫停了下來。
遠遠地,已經能看見天邊烏泱泱一片雲絮車辇,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萬邢又驚又怕,暫且顧不得身旁江荇之二人,揮手喝道,“快撐開護山結界!”
然而結界還未完全撐起,“噌——”一枚八卦釘破空而來,打散了玉花宗的防禦。
皓生門門主沖在最前面,淩空而立,“速速交出鎮門之寶!”他皓生門的,神燈大人!
缥缈宮、朝陽山等也緊随其後,看向被一群人“挾持”的江荇之,一時間怒不可遏。
他們對神燈大人可是畢恭畢敬,小小玉花宗,竟然強搶上古遺靈!
“奉勸爾等現在交出來,尚可贖罪!”
萬邢不過剛及元嬰,被頭頂一片跨境界大佬的氣場壓制着,險些心神不穩。
鎮門之寶?他将右手往身後一藏——果然是為了搶他的玉扳指!
好哇,這兩人竟然是這幾大宗門聯合派來的奸細!
萬邢壓下火氣,料想江荇之就算去過禁地能查出的東西也不多,一口咬死,“什麽鎮門之寶,我玉花宗不知情。各位請回吧,別傷了大宗門的體面!”
一旁,江荇之暗搓搓地撞了撞鐘酩,傳音道,“看,大家都來搶我…們了!”
鐘酩,“……”
江荇之,“如何,這些都是本尊為你打下的江山!”
鐘酩薄唇嗫嚅了兩下,“謝謝。”
兩人沒管周遭對峙得多麽水深火熱,趁着他們在一旁針鋒相對,你一言我一語地暗自交談着。
正聊得旁若無人,斜前方的岔道口突然沖出來一行術派弟子——
藍白弟子服迎風獵獵,充滿了少年人的朝氣與正義。憑瀾帶頭沖在前方,手持符法,帶着魚死網破的決絕。
“大長老擅闖禁地,奪取先祖遺物,暗害同門手足,天理不容!我玉花宗掌門大弟子,今日便要以死相搏,清理門戶!”
浩然正氣的一嗓子吼出來,整個場面都安靜了。
頭頂上空圍成一圈的三界衆大佬:……
這又是哪一出?
憑瀾一腔孤勇地沖進包圍圈,才發現有點不對勁。怎麽周圍這麽多大宗門的人?
場中安靜片刻,随即掀起軒然大波:
“玉花宗大長老竟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背信棄義,三界之恥!”
“正好新賬老賬一起算,今日替天行道!”
……
萬邢沒想到憑瀾竟會在這種時候來攪局,還知道他拿了“先祖遺物”玉扳指。一時間驚怒交加,方寸大亂。
他轉頭瞥見旁邊脆脆的江荇之,頓時惡向膽邊生,伸手将人一把抓過來,“都別動!”
萬邢挾持着江荇之飛速退開幾步,一手掐在人脖頸上,沖着衆人怒吼,“小心我掐死這個病秧子!”
江荇之,“……”
三界衆人,“………”
衆人神色複雜地看向抓走了江荇之的萬邢,嗯,掐死這個……病秧子。
商陸行站在幾大宗門門主中,一只手已經摸向了袖間的瓜子兒。他看那頭的鐘酩一臉淡定,甚至隐隐擺出了“你玩得開心”的寵溺姿态,就知道江荇之又要開始技驚四座。
指尖正碰到瓜子殼,卻見萬邢不知想到了什麽,忽而陰毒一笑,掐在人脖子上的手順勢落下。
啪!系在江荇之脖子上的那枚月銜珠被拽了下來。
萬邢高舉着赤紅的月銜珠,放聲威脅,“都退出玉花宗地界,否則我就捏碎這枚給人續命的靈珠!”
啪嗒,瓜子掉下來。
看戲看得正歡的商陸行:什麽續命,這不是他送的情侶玉佩嗎?
他小心翼翼轉過頭,正對上鐘酩要殺人的表情。
“……”
安息吧。
作者有話要說: 商陸行:祝你早安晚安,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