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身影重疊
院外, 漆黑的夜色裏。
萬邢隐匿了氣息直奔這座小閣樓,不管白天那兩人表現得多親熱, 他定要親自确認二人有無別的目的。
雙層的閣樓裏還透着光,萬邢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屋頂。
他剛打算往閣樓裏放入一抹神識,就聽下方傳來男人的低喚,“荇之。”
緊接着是“砰”一聲悶響,床榻吱嘎搖晃。
萬邢立馬豎起耳朵:
“嘶……”
“撞痛了?”
吃痛聲響起,“你說呢,誰讓你突然……”
無奈中帶了點哄勸, “都提醒過你好好配合了。”
“……”萬邢杵在屋頂上遲疑了一瞬, 他還要不要放神識進去?
頓了頓,他神識一晃草草掠過屋內的情況——只見床幔垂落, 人影搖晃。
啧, 都病體抱恙了,還搞這麽激烈的。
年輕人…年輕人!他咂咂嘴轉身離開。
…
閣樓二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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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荇之背靠在牆上,捂着後腦勺輕輕抽氣。一只手覆在他腦後,鐘酩依舊撐在他上方, “你激動什麽?”
江荇之的心跳現在還砰砰直響, 渾身燥熱,胸口像是有一鍋沸水在咕嚕咕嚕冒着泡。
他怕不是瘋了, 剛剛竟以為是墟劍在叫他。
鐘酩的臉湊得很近,江荇之又細細看了他幾眼——就五官來說一點也不像,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覺?
見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呆,鐘酩微微蹙眉,又叫了他一聲,“江荇之。”
江荇之回過神,直起身将人推了推, “人走了,快起來。”
輕輕推了一下沒推動,鐘酩還在給他揉腦袋。幹燥的手掌細細揉過他後腦勺被磕痛的地方,真像對自己道侶一樣。
“別揉了。”江荇之止住他。
“怎麽了?”
“我好像被揉掉了兩根頭發。”
“……”
按在後腦勺的手終于挪開,鐘酩直起身。江荇之也跟着站起來,四周的空氣重新流動,驅散了他身上的熱意。
鐘酩站在一旁,掃過他頭頂被揉得翹起的兩撮毛,“叫你一聲而已,反應這麽大?”
江荇之,“誰讓你突然叫……”
“叫什麽,荇之?”
“打住。”
鐘酩默然片刻,忽然開口,“之前沒人這麽叫過你?你喜歡的人…”他喉頭緊了緊,狀似無意道,“他沒這麽叫過你?”
墟劍……江荇之腦中又晃過剛才那一幕。
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會在那一瞬想起他?但如果是墟劍像剛剛那樣壓着他,垂眸叫着他的名字……
靠!江荇之心跳又咚咚快了起來,他強作鎮定地別開目光,“他不會這麽叫我。”
鐘酩注視着他。幽微燭火下,那冷白的臉上飛快地暈染了一片緋紅,本人卻毫無自知。只是因為想着某個人,眼角眉梢都洩露了情思縷縷,端的是春色無邊。
這是他想了上百年的人,偏偏他不能擁入懷中。
因為對方心裏想着的是另一個人。
江荇之好不容易驅散了腦中亂糟糟的想法,轉頭就撞進一道幽深的目光。
他停頓,“……怎麽了?”
“沒什麽。”鐘酩收回目光,“沒想到我是第一個這麽叫你的。”
江荇之回憶,“其實也不是。”
那眼神倏地投來,“還有誰叫過?”他倒要看看還有哪個狗崽子懷着和他一樣的心思……
江荇之同他細數,“我爹、我娘、我叔伯、我師長……”
“可以了。”鐘酩擡手止住他的話頭。
江荇之又看了鐘酩幾眼,盡力從剛才的錯覺中拔出來,“不過你若真想這麽叫也行。”
“是嗎?”
“和他們一樣,慈愛的那種。”
一千年前的人,多少也算他長輩。他還沒忘了柏慕那劍法,有一定概率是墟劍的祖宗。
“慈愛?”這兩個字在舌尖打了個轉,緊接着一聲冷笑落下,鐘酩轉身就走。
江荇之叫住他,“去哪兒?”
“不是說先去前山查探?”肩寬背挺的男人回過頭,“逆子,還不快走。”
“……”
·
兩人留下道神識以防萬一,便趁着夜色悄無聲息地穿過玉花宗,朝着前山封壑樓和藏書閣的方向而去。
江荇之吹着習習冷風,腦子又恢複了清明,“你去封壑樓,我去藏書閣,有事聯系。”
“一定要分開?”鐘酩問。
江荇之數落他,“你要學會自己長大。”
鐘酩側了他一眼,深覺此人依舊很愛在自己的底線上大鵬展翅。
“好。”
并行的兩道身影兵分兩路,化作流光沒入了封壑樓和藏書閣。
江荇之穿過半開的雕窗落入閣樓中。
目光所及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書架。此時閣中已無他人,藏書不落纖塵,分門別類地陳列在書架之間。
他正打量着,神識忽而一動,側頭正看見一撮毛從書架之間冒出個頭。
細細的聲音響起,“你是何人,竟敢擅闖藏書閣!”
那撮毛從書架空隙間擠了出來,背後還綴了本厚重的記錄冊,“咚”地撞歪了幾冊書。
江荇之這才看清那是支狼毫毛筆,筆身不過一道虛影,而身後的記錄冊上詳細記載着每本書冊的借用、歸還情況。
他興趣盎然,“器靈?”
一些古老的物件常年受靈氣滋養,會漸漸生出器靈,眼前這支毛筆顯然是一只罕見的筆靈。只不過它還未化作實體,品級應該在玄階以下。
江荇之看它的眼神相當親切:不就是古物化靈,這套流程本燈最熟。
小毛筆飄過來,“你還沒說你是何人,當心我告訴掌門!”
江荇之慈愛道,“我是你祖宗。”
尾毛一下炸了,“你罵人!”
江荇之安撫,“看你敏感的。本尊是琉璃燈內的上古遺靈,乃天階器靈,世人皆奉本尊為神燈。”
小毛筆将信将疑,“你也是器靈?比我更古老的那種?”
江荇之用行動代替語言,擡手摸出脖子上的那枚月銜珠,撤開掩在上方的神識。一瞬間,神聖的鳳凰血之力直沖向那支脆弱的毛筆!
轟——來自上古的威壓撲面而來,相當上頭。
小毛筆又炸了,驚聲尖叫,“我信了!我信了,老祖宗!”
江荇之悠悠收回鳳凰血的神力,面上不改慈愛之色。
遠古之力顯然對面前這只新生的器靈造成了沖擊,它瑟瑟發抖地靠過來,“那……那祖宗來這裏做什麽?”
江荇之微微一笑,“本尊問你點事。”
…
一刻鐘後,江荇之同鐘酩發去了傳訊,“柏慕,先來藏書閣。”
那根小毛筆已經栽到了江荇之的肩頭,在雕窗前迎風而立。它一開始還覺得老祖宗可怕,沒想到如此和藹,不但用淳厚的靈力滋養它,還叫它認祖歸宗,取名為“江狼嚎”。
多有氣魄的名字啊,多适合它!嗷~!
江狼嚎依戀地蹭了蹭江荇之的肩。正蹭着,眼前倏地落下一道身影,陌生的玄衣男人裹着一身清寒的夜風驟然現身,吓得江狼嚎又是一聲尖叫,“誰呀!”
鐘酩皺眉看着江荇之肩頭矗立的那撮狼毫,“這是什麽?”
江荇之安撫下炸毛的江狼嚎,對鐘酩道,“剛添的丁。”
“……”鐘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才和自己分開一刻鐘,這人居然轉頭就添了個丁。
江荇之問,“你那頭有什麽發現?”
“沒什麽,封壑樓就是玉花宗的藏寶閣,存放了不少法器和術書。”
“藏書閣裏也沒有,大長老都沒有來過這裏。”
“你連這知道?”
江荇之示意他看自己肩頭新添的丁。
江狼嚎驕傲地挺了挺筆杆,作為這裏土生土長的器靈兼藏書閣管理員,有什麽是它不知道的!
軟軟的筆尾毛幾乎杵在了江荇之脖子上,貼得緊緊。
鐘酩一眼掃過去。礙眼,想拍掉。
他叫上江荇之,“我們先回去,禁地的事明天再問問那幾個小子。”
“好。”江荇之應下,又叫江狼嚎先從自己肩頭下來,“今晚的事,是我們祖孫間的小秘密。”
江狼嚎,“嗯!”
它“嗯”完看自己的祖宗要跟着剛出現的陌生男人離開,不由抖着毛撒嬌,“祖宗~他是誰,也是器靈?”
江荇之看了眼鐘酩的臉色,想到後者似乎不太熱衷于“燈座”的戲碼,便道,“不是,他就是這個時代的人。”
江狼嚎立馬嘚瑟起來,“哦~我們的徒子徒孫!”
江荇之,“……”
鐘酩看它的眼神相當森冷。
·
暫且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江狼嚎從生存危機下解救出來,江荇之和鐘酩飛回岚霭閣。
頭頂是漆黑的夜幕,下方是寂靜的山門。
江荇之正飛着,就聽鐘酩哼笑,“怎麽不說我是燈座了?”
江荇之揣測,“我以為你更想當個人。”
鐘酩問,“在叩月宗和清風閣的時候就沒想讓我當人?”
江荇之腼腆,“那不是本燈正缺一個托兒麽。”
鐘酩,“……”
他還真是個托兒,各種意義上的。
兩人速度極快,幾句話間便回到了岚霭閣。
外面的護院絲毫沒被驚動,江荇之關上雕窗,轉頭正看鐘酩背對着自己褪下玄色外衫。
緊身的底衣将對方身形包裹得很緊,肌肉線條全部透出來,一看就知道蘊藏着兇猛的爆發力。
正看着,鐘酩回過頭,一手搭在腰帶上。兩人目光相對,後者道,“你要看多久?”
江荇之收回目光,蜷上床榻,“怎麽想到換身衣裳?”
“明天要去禁地,換身方便行動的。”
“還是你想得周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江荇之背對着他,“那我要不要也換一身?”
“不用。”
“為什麽?”
腳步聲從背後傳來,江荇之回頭見對方已換好一身束袖長衫,幹練又蕭飒,幾步就走到了床榻前。
鐘酩低頭看了他一眼,“你穿這身好看。”
江荇之,“……”什麽???
不等他追問,鐘酩又說,“子時了,還睡不睡?”
江荇之注意力立馬被拉扯過去,往被窩裏一縮,“睡。”他窩好位置看鐘酩轉頭離開,良心發現地問了一句,“你呢?”
“打坐。”後者在桌邊坐下,“不然呢,找個浴桶躺着?”
“……”江荇之閉眼,“夜安,柏慕。”
這一覺睡到翌日大天亮,明晃晃的日光透過緊閉的雕窗瀉入了幾縷,在地面投下幾絲亮線。
江荇之睜眼時,那道高大的身影還坐在桌旁。
他正撐起身,就聽對方開口,“終于醒了?”
一個“終于”透露出他不短的睡眠時間。江荇之“嗯”了一聲,将睡亂的衣衫理了理,“玉花宗有來找過我們嗎?”
“半個時辰前來過一次。”
江荇之驚訝,“我怎麽沒察覺?”
他睡覺時從來不會放松對外界的警惕,這次竟然睡得這麽踏實?還是說他寶刀已老?
他暫且不作深想,轉而問,“來的人說什麽了?”
鐘酩,“沒說什麽,我說你還在睡覺。”
江荇之自憐自艾,“給人留下倦怠的印象,這多不好。”
“不會有人這麽想。”話中似有深意。
“也是。”江荇之泰然,“我身嬌體弱,多睡一會兒怎麽了?”
“……”
這會兒已臨近晌午,他們也該出門幹正事。江荇之出門前還是換了身衣裳,上身是短衫,下身的褲腿紮進長靴中,一雙腿顯得又直又長。
他和鐘酩一道走出閣樓,晌午的日光躍入眼簾,江荇之眯着眼問後者,“這身怎麽樣?”
鐘酩對上他眯起的雙眼,金色的陽光下像只懶洋洋的貓,“嗯,這身也好看。”
江荇之被誇得心滿意足,“你真是個有眼光的人。”
對方低笑了一聲。
新的一天在歡聲笑語中開啓,兩人剛出院門十來步,就迎面遇上乾護法。
乾護法停在他們跟前,“真巧遇到,二位這是要去哪裏?”
江荇之坦然道,“找那幾位朋友說說話。”
“在下帶二位過去。”
三人并排走在路上,乾護法看了眼江荇之兩人幹練的衣着,“二位這一身,看着很是方便行動。”
話落,鐘酩一手搭在江荇之的腰上,“情侶裝。”
後者昨日穿着寬大的外衫,兩人的肢體接觸還有所遮掩。今日衣衫一緊,那截腰身便顯露出來,明晃晃地被握在男人的掌心,還往懷裏收了收。
看得乾護法嘴角一抽:光天化日,秀什麽秀。
江荇之感覺那掌心的熱度都透在了側腰上,差點條件反射地一抖。
他趁着乾護法別開頭,向鐘酩傳音,“你摟太緊了。虛虛地摟一下,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鐘酩斜了他一眼提議,“幹脆借位得了。”
“……”
兩人一路摟着到了憑瀾住的院舍。
進門看見林闊、斐音也在院中,圍着小石桌坐一塊兒。他們見到江荇之二人先是一喜,在瞄到一旁的乾護法時,神色又陡然僵住。
江荇之自然地打了個招呼,“我來找你們聊天。”
“江仙——”斐音腦袋上鈴铛一抖,話到嘴邊差點咬掉舌頭,“…先生。”
乾護法站在旁邊沒走,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幾人。
鐘酩沒管前者,只攬着江荇之的腰走過去,“打擾了。”
斐音忙說,“不會不會。”
憑瀾看兩人動作間毫不掩飾親昵,比當初在幽魄湖邊大膽許多,不由感嘆,“我之前只當二位是情侶,沒想到已經結為道侶了。”
江荇之差點被口水嗆到:大長老一派就算了,這小子難道沒看出來他們是在演戲?
還有“情侶”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誤解!
乾護法還在一旁杵着沒走,江荇之吸了口氣,矜持一笑,“我們愛得低調。”
鐘酩低笑了一聲,兩人身體緊貼着,胸腔的震動傳到他的肩頭。
乾護法旁觀了這麽會兒,沒看出什麽名堂,反倒被秀了一臉。他受不了地開口辭別,“我還有事,你們慢慢聊。”
那道身影轉瞬出了院門,只留下院中五人。
監視的人離開,斐音三人終于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憑瀾挪出位置請他們坐下,“仙君請坐。”
江荇之坐下後感覺腰上有股拉力,低頭才反應過來對方還摟着自己。他拍拍鐘酩搭在自己腰間的手,示意後者可以了。
那只手便順從地撤下來。
斐音看江荇之眉眼舒展,精準的直覺再次發動,“仙君看着心情不錯。”
江荇之看了鐘酩一眼,“嗯,昨晚睡得好。”柏慕沒和他搶床。
鐘酩撐着腦袋,朝他彎彎嘴角。
對面三人:……靠。
憑瀾轉頭熱了壺茶,遞給兩人,“仙君喝茶吧。”聊點清心寡欲的話題。
“多謝。”江荇之接過憑瀾遞來的茶水,滾熱的溫度透過杯壁傳遞到掌心,四肢百骸仿佛都熨帖了一般。
他舒服得呼出一口氣,自從重生過後體質偏涼,他就越發喜歡靠近熱源,像是身體的一種本能。
有了一杯茶過渡,話題回歸正軌。
江荇之問幾人,“你們三人從昨天回來就一直待在一塊兒?”
憑瀾說,“我們不敢單獨待着,怕遭遇什麽不測。但若對方真要動手,我們恐怕也是不敵。”
江荇之說,“放心,在沒弄清我們的目的前,他們不會輕易對你們下手。”
“那你們——”
“不用擔心我們。比起我們,你們更該擔心自己的掌門師尊。”
“師尊怎麽了!”三人齊聲。
江荇之捧着茶杯,拿倒拐肘捅了捅一旁的鐘酩,示意他來。這種駭人聽聞的推論,更适合由後者開口。
果然,待鐘酩用一貫冷銳的語氣說出昨日的對話和猜測後,對面三人面色都白了,仿佛他們的掌門師尊已經遇害。
“那師尊果真是被師叔……”
江荇之說,“這只是最壞的猜測。想要知道大長老手裏的底牌,唯一的生機恐怕還在禁地。”
上古遺留下來的記載,要麽攥于書卷,要麽刻于石壁。他要找關于幽魄湖的記載,而憑瀾三人需要掌握大長老的動機。
雙方目的相合,若憑瀾願帶他們去禁地,他也不介意幫人解決眼下的危難。
憑瀾面上露出幾分糾結。禁地乃歷代掌門才能去的地方,他作為掌門座下首席大弟子的确知道怎麽進去,但……
啪嗒,已經涼了五分的茶杯放下,江荇之也不催促,揣起手待人靜靜思考。
擱在手邊的茶杯忽然被一只手拿走。江荇之轉頭就看身側的男人相當自然地給自己換了杯燙茶,遞到手邊。
他眨了眨眼,“你……”
鐘酩說,“捧着。”
對面的斐音羨慕,“都說世上最懂自己的人不是對手就是戀人,果然如此。唉,有道侶真好。”
林闊也羨慕,“嗯。”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需要什麽,難怪能成為江仙君的道侶。
江荇之捧着茶杯,一聲不吭地小口嘬着茶水。
不,柏慕都不是,他只是會讀心……
“江仙君。”憑瀾忽然擡頭看來,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我帶你們去禁地。”
比起幾乎已經明着對他們動手的大長老,還不如賭一把,相信面前兩個有救命之恩的外人。
不作為只會死路一條,他身上還擔着掌門大弟子的責任。
“但懇請你一定要救下我師尊,還有我師門。”
江荇之欣然一笑,“我定不負信任。”
他伸手拍拍對方的肩,放心吧,神愛世人。
·
他們把去禁地的時間定在了當天夜裏。
此次行動隐蔽,人越少越好,斐音和林闊便留了下來。而憑瀾做了個木頭人放在自己卧房內,充當自己的替身。
江荇之初見那木頭人煞是驚嘆,“這是傀儡術?”
“傀儡術中的一種,是我玉花宗術派直系弟子的獨門法術之一。”憑瀾解釋。
“真好用。”江荇之誇完又丢出一道屏障,作為蒙蔽外界探查的雙重保險,“走吧,天亮之前回來。”
“是。”
子時已過,三道身影在清冷的夜色中飛速落到了後山。
憑瀾在前方帶路,指向一處布滿了禁制的樹林,“那裏就是入口。”
江荇之剛邁出兩步又被鐘酩拉到身後。昏暗的環境中,面前的男人背部寬厚,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別跑太快。”
江荇之就跟着他,“行。”
剛急吼吼沖到了最前面的憑瀾,“……”
穿過叢生的雜草,越是靠近禁地,越能感受到一股深遠的斥力。
三人停在樹林前,蒙蒙霧氣遮擋了林中的情形。腳下的草葉有一列稀疏,是不久前被人踩過幾次的痕跡。
憑瀾心底沉了沉,“我師尊一個月前就閉關了。”
來過這裏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江荇之問,“要怎麽進去?”
“裏面布的是七星天魁陣。”憑瀾說到這裏,面有慚愧,“我只跟着師尊走過一次,記不太清楚。”
江荇之說,“沒事,我走過。”
他在過往的幾百年裏闖破的禁地、秘境不知幾何,光七星天魁陣就和墟劍一起走過三次。
他轉頭,“柏慕,你呢?”
旁邊傳來平穩的聲音,“走過。”這類秘境他和江荇之去過很多,不知幾何。
江荇之放心了,“那就好。來,憑瀾,我帶你。”
話音剛落,就看憑瀾被鐘酩拎在了手裏,“我帶吧。”
江荇之皺眉,“為什麽,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鐘酩,“順手就抓了。”
憑瀾,“……”
時間緊迫,江荇之沒再糾結誰帶的問題。他率先擡步走進去,直挺挺的林木一瞬在身側移動起來。
鐘酩拎着憑瀾緊随其後。
進入陣中,江荇之腳下一輕掠向西北方陣眼,拾起破陣石往艮八宮位擲去。
石塊脫手的一瞬,他忽然反應過來:七星天魁陣共三種破法,他下意識就按自己習慣的來了。柏慕又不是墟劍,怎麽知道如何配合?
他立馬轉頭,“柏慕!”
石塊精準地穿過飛速移動的枝幹,“啪”一聲被一只大掌穩穩接住。
玄色的身影映入眼底,江荇之心跳驟然懸停。
對方立在艮八宮位上,隔着蒙蒙的霧氣和變換的枝幹,側身的角度和接陣的姿勢,同他記憶中的那人如出一轍。
作者有話要說: 江荇之:這形狀,酷似愛情。
鐘酩:裹緊我的小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