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鏡花水月 25
空州市局。
松鼠笑嘻嘻地攬着白孤裏的肩膀推開了審訊室隔間的門:“早上好呀朋友們!”
裏面正趴着小憩的顧逸軒被吵醒後幽幽地擡起頭,和蘇然、慕司辰的目光一齊唰一下洞穿了正無辜眨巴眼睛的小松鼠。
昨天晚上注定是個不眠夜,一隊二隊所有能出動的外勤刑警都跑去碩大的逆戬成七裏進行了地毯式搜尋,直到現在才有時間淺眠一會兒。
白孤裏笑彎了腰,但還是象征性地為松鼠說話道:“哎呀,你們別這麽嚴肅嘛,小松鼠給你們買了早餐慰問呢~”
顧逸軒這才哼唧哼唧地接過季大少爺遞來的“名貴”三明治,吃人手短地選擇了放棄睡眠時間聽他們說話。
蘇然本來也沒睡着,而且她從來也沒怪過松鼠任何事情,于是她只是自然地接過了慕司辰給她買好的早餐便一邊吃一邊開口問他們:“氰/化/鉀的事情怎麽樣了?”
白孤裏和松鼠雖然隐隐約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但一時半會兒也沒想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白孤裏只得老實地回答道:“松鼠已經确認過了,監控中徐皖進的房間裏面我們找到的幾袋白色藥品确實就是氰/化/鉀無疑,而且看起來和畫面中徐皖拿着的袋子一模一樣,逆戬成七也按收容大量毒藥的罪名查封了,這家會所多半得完了。”
蘇然輕輕咬了咬下唇:“是這樣的……徐皖和那家會所都難逃法律制裁了,但是……”
——但是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那些氰/化/鉀是徐皖用在受害人身上的,徐皖就算不辯解說他不知道這幾袋東西是什麽,他也大可以認下這個取用毒藥的罪名,反正儲存毒藥和用毒藥殺人這兩者可是天差地別的。
“但是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徐皖殺了人。”慕司辰這樣沉聲道。
整個會所都被翻得底朝天了,可是老板跑了,留下的負責人是個空殼、什麽都不知道,和徐皖的聯系也僅僅就是他來這拿了個氰/化/鉀而已,在那天之前會所的所有監控資料也都被人為删除了。
幾個人忿忿地隔着玻璃看過去,審訊室內,徐皖正靜靜地坐在位置上,面容依舊是默然沉穩的。
“他說什麽了嗎?”松鼠問。
蘇然想起這個就生氣:“沒呢,從逆戬成七到這兒,這家夥愣是一句話沒說,應該是認準了現在自己腦袋上只能夠扣上存毒和襲警的帽子,其他的我們壓根奈何不了他。”
顧逸軒憤懑地盯着徐皖說道:“呵,他盡管倔,大不了我們一天三班倒着跟他磨,我就不信了,口供、屍檢、理化分析、視頻物證咱挨個兒往他身上套,還能抓不到他的馬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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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司辰看見蘇然嘆了一口氣,手裏的厚蛋燒也吃完了,便朝她問道:“那我們再去審審吧?”
蘇然沖他笑笑,用下巴點了點慕司辰手裏沒吃完的牛肉餅:“你先吃吧,我和……賀也去就行。”
說完蘇然便拿起文件帶着剛開門進來還懵懵懂懂的賀也一起去了隔壁。
松鼠和白孤裏對視一眼,彼此的眼神都很詭異,白孤裏當機立斷踢了踢完全沒察覺任何事情的顧逸軒,後者疑惑地擡起頭,不解地看着瘋狂給他使眼色的兩個人。
“哎呀,別指望這個木頭了,待會讓我試試。”松鼠沖白孤裏耳語道,上去恨鐵不成鋼地把顧逸軒手上的三明治重新塞回了他嘴裏。
一牆之隔的蘇然進門時仍舊是好整似暇的,宛若她和徐皖昨天晚上壓根就沒出現任何不愉快一般。
“早上好。”是蘇然先微笑着開了口。
徐皖擡頭不帶任何情緒地看着兩人,終于開口說了從逆戬成七出去以來第一句話:“早上好。”
他的聲音由于太久沒說話而顯得有些沙啞,但可惜蘇然完全沒有要心疼他的意思,示意賀也開始記錄之後便直截了當地問道:“徐醫生,昨天為什麽去逆戬成七啊?”
徐皖扯了扯嘴角:“我一女票二不賭,去個會所消遣一下有錯嗎?”
“可你去那拿了幾包氰/化/鉀,這就不叫消遣、而叫犯法了。”蘇然面上的表情分毫未動:“而且那還是在你甩開警方之後的事情。”
徐皖說道:“你們警察無憑無據跑來密不透風地監視我,我選擇甩開是人之常情吧。”
“至于氰/化/鉀……這個我認罪,我的确通過非法程序拿到了,但也僅此而已,我并沒有拿它害人。”
蘇然問:“沒有嗎?那高詩缇、蘇潼姍還有齊新雪又是怎麽回事?”
徐皖冷靜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只拿了這一次而已,在這之前我沒拿過也沒用過,你說的那幾個人我也不認識。”
死鴨子嘴硬。
蘇然也不生氣,只是看着徐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逼問道:“真的不認識嗎?”
“蘇潼姍,佟三,你真的不認識嗎?”
蘇然察覺到即便徐皖在竭力掩飾着,但她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他的指尖還是輕微動了動。
弗洛伊德說過,沒有人可以隐藏秘密,假如他的嘴巴不說話,則他會用指尖說話。而這次,蘇然知道自己賭對了。
蘇然乘勝追擊道:“齊新雪那麽喜歡你,為你學醫學的書,把你送給她的玩偶仔細珍藏放在床頭,即便是在被你殺死之前,她應該也都還是對你一往情深的吧……可齊新雪一定到死都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在為她慶祝升職的前幾天才剛剛殺死了他最心愛的姑娘,所有展現給她的笑容都是那個人帶着怨憤假裝出來的!”
徐皖不動聲色地咬緊了後槽牙,沒有說話。
蘇然說着說着突然來了靈感,她終于知道自己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勁了,原來其實所有根結都出在蘇潼姍身上!
“蘇潼姍……”蘇然細細在齒間研磨着這個名字,說道:“所以其實我們的調查方式一直都出錯了,你挑選受害人的順序壓根就不是屍體被我們發現的那個順序。”
“你是先開槍傷了蘇潼姍帶回去治療,再在處理監控的時候發現了你好友賈桓業的未婚妻高詩缇正巧也在Victory酒吧裏,于是你靈機一動,趁着蘇潼姍昏迷的時候套取了賈桓業的情報去到秀戬婚紗店殺了高詩缇。”
正忙着記錄的賀也一擡頭,注意到徐皖此時的呼吸亂了許多,而蘇然則越說越激動:“是高詩缇穿着的婚紗給了你靈感嗎?于是你以童話公主的人設套上了被你所殺的三個人,從你暗戀的女人到你好友的女人,最後再是愛戀你的女人……”
“不論是高詩缇還是齊新雪,其實她們在你眼裏壓根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都不過是蘇潼姍死亡後你給予她的獻祭品,對嗎?!”
蘇然的話仿佛在平靜的海面裏炸開了一顆水/雷,徐皖眸色一沉,只是辯解道:“……這些都不過是你的臆測罷了。”
蘇然沒理會徐皖眼中流露出來的怒氣,接着推理道:“我之前還覺得奇怪,為什麽蘇潼姍死後穿的衣服和其他受害人差距這麽大,看來現在一切都有答案了。”
“徐皖啊徐皖,蘇潼姍死前穿的衣服明明是一件黑色緊身裙,你卻把她的濃妝換成了淡妝,把衣服換成了截然不同的風格,而且你給她的人設——睡美人,明明就該是睡着的面容,你卻非要讓蘇潼姍睜開眼睛微笑——這和你的初衷可是背道而馳啊。”
蘇然站了起來,撐着桌子大聲質問道:“徐皖,你到底是想讓她扮演你劇本裏那個睡美人的形象,還是想要複盤她在你心中最美好的那個模樣啊?!”
“——夠了!”徐皖突然開口說道:“夠了,別再說了……”
徐皖的雙眼微微泛着紅:“蘇警官,你說得天花亂墜又怎麽樣,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你編再多的故事也沒有用。”
“他急了他急了!”隔壁的白孤裏、松鼠還有顧逸軒激動得都快要跳起來了:“徐皖這種油鹽不進的性子只要急了就一定會有突破口的!”
這會兒松鼠還不忘八卦,他趁機語氣平常地朝慕司辰問道:“哎姐夫,你和蘇蘇不會老早就猜到這徐皖對蘇潼姍情感不一般了吧?”
慕司辰仿佛也沒察覺哪裏不對勁,兀自點了點頭:“嗯。”
套話成功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始作俑者”松鼠和看好戲的白孤裏一下子都還沒能反應過來,更別說是始終慢半拍的顧逸軒了。
慕司辰這時候才發現了有什麽問題,不解得轉頭問松鼠:“等一下,蘇然不是比你小嗎,你為什麽叫她姐?”
重點是這個嗎啊喂!
這才堪堪意識到慕司辰這是默認了的松鼠機械般地回答道:“哦,那是因為她一直比較照顧我,所以我一向把她當姐姐叫……”
蘇蘇蘇蘇蘇蘇然竟然被慕司辰拐走了?!
慕老師,我爸是叫你來指導的不是來挖人的啊!
慕司辰沒注意到屋子裏另外三個人此時僵住的表情,只是看着玻璃那邊的情景輕輕蹙眉道:“我進去看看吧。”
于是另外三個人還沒消化完這件事就愣愣地看着慕司辰自顧自地去到了隔壁把無辜的賀也換了出來,然後賀也就順利成為了第四個被震驚到石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