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玩偶之家 05
“你認識丁嘉禾?”蘇然摸了摸李萱粒的頭,柔聲問道。
李萱粒晶亮亮的雙眼看着蘇然,好像猜到了什麽,眼裏不消片刻就滾落出了剔透的淚珠:“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漂亮姐姐,她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啊?”
蘇然咬緊了下唇,在犯罪分子面前都絲毫不慌亂的她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個小姑娘的疑問。
“嗯……粒粒,嘉禾她可能是出遠門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把嘉禾的情況詳細告訴姐姐,好不好?”李國東輕撫着李萱粒的背安慰道。
李萱粒用力抹了抹眼淚,乖巧地點了點頭。
從李萱粒口中蘇然他們得知,丁嘉禾生性開朗,與幼兒園裏的所有孩子長輩都玩得很好,這點和園長嘴裏的基本沒什麽差別。
但李萱粒同時也說,丁嘉禾失蹤那天正是暑期舞蹈培訓班上課的日子,而本與李萱粒約定好一起去上課的丁嘉禾卻失了約,是一位自稱丁嘉禾母親的女人打電話跟培訓班請了五天的病假,并且婉拒了李萱粒的探視。
“漂亮姐姐,嘉禾她還會回來嗎?我想她了……”說着說着,李萱粒眼眶裏又布滿了淚水。
蘇然讓顧逸軒趕緊去調查李萱粒說的話,然後想了想,給李萱粒點了份橘子冰淇淋:“會的,粒粒這麽可愛,嘉禾一定舍不得離開你的。來,吃點甜的開心一下。”
“謝謝漂亮姐姐。”
蘇然見李萱粒還是低垂着臉,于是指了指外頭的天空:“你擡頭看,太陽很遠對不對,可不管多遠,它都依然在那啊。也許今天是陰天,但可能明天、後天或是大後天,總有一天陽光會灑遍大地的。——所以粒粒小朋友,你要過得開心一點啊。”
“好——”
李國東苦笑着摸了摸李萱粒的頭,無奈地對蘇然和慕司辰說道:“粒粒這邊的思想工作我會慢慢做,那就謝謝你們了。你們查案趕時間,我們就不拖累你們了,你們先去吧。”
“嗯。”蘇然笑着和父女倆道了別,慕司辰卻在和蘇然一起起身打算離開時被李國東叫住了。
“很抱歉打擾一下這位警官,請問,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蘇然心頭一動,也看向了慕司辰。慕司辰眸色一沉,但只不過在一瞬之間就恢複了常态,笑着回答道:“是嗎?我沒印象呢。可能是因為我比較大衆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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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這位哥是對大衆臉有什麽奇怪的誤解嗎??
蘇然笑着打了個哈哈,趕緊把慕司辰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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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真這麽說的啊?”聽完了慕司辰的轉述,松鼠笑着對一邊讓他快滾的蘇然打趣道:“沒想到堂堂冷面蘇警官,還會安慰小孩兒啊?”
“你找死?”蘇然白了松鼠一眼,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季唯同學,你沒事幹就去幫忙看監控去,看給你閑的,你上周趁我不在撺掇我手下人跟你一起蹭網開黑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呢!”
“我錯了蘇蘇!我現在就托馬斯全旋着滾回去吃‘屍櫃冰淇淋’去——”
等松鼠灰溜溜跑回法醫處之後,慕司辰跟着蘇然走進辦公室,淺笑着把沒那麽燙了的咖啡遞給了她:“你對那小孩兒确實還挺溫柔。”
蘇然聳了聳肩,低聲回答道:“在我看來,古往今來,童真最可貴。孤兒院裏出來的孩子,大多缺乏安全感,我不想讓她太失望。”
慕司辰聽完手裏的動作頓了頓,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常态。
“排查了一下午的丁嘉禾都沒什麽有用的線索,唯一值得推敲的就只剩黎好這個關鍵人物了……”
“慕老師,您對這個案件還有什麽看法麽?”蘇然丢了一顆不久前慕司辰給的薄荷糖給他,坐在辦公椅上問道。
慕司辰剛剛坐下沙發的身軀微微一怔,似乎是對蘇然嘴裏的這個稱呼一時半會兒還有些不适應,于是笑着舉起那顆糖想把氣氛緩和一些:“你這是……借花獻佛?”
從百葉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在慕司辰高挺的鼻梁上打了顆星星,将他此刻眼裏揶揄的笑意襯得更盛。
“咳……”蘇然臉一紅:“我剛搬來這個辦公室沒多久嘛,辦公室裏沒啥吃的,只有點我媽寄來泡茶用的菊花,但飲水機裏的熱水剛燒開,我總不能讓你在南方的七月裏喝沸水,或者幹啃菊花吧?”
慕司辰見蘇然一激動就話多的毛病出來了,表情也終于生動了,他這才覺得舒服一些,輕輕一笑,開口談起了案情:“目前線索确實很少,兇手思維很缜密,反偵查意識極強,手段非常殘忍,不像是第一次作案。”
“沒錯,但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作案,照理說應該在警界會很轟動,而且這種案件特征性極強。可我問了問五隊積案組的同事,他們說在空州至少最近十年內絕對沒有類似的案件。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搜尋全國是否有過相似案件,但這樣做無疑是大海撈針……”蘇然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更何況兇手先前做的案子未必會被警方發現。”過了片刻,蘇然與慕司辰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話一出口,兩人都是一愣,蘇然生硬地拿起了早就沒了水的杯子狀似喝了一口,而慕司辰則用手掩着臉摸了摸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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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隊,黎好來了!”就在這時,顧逸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蘇然第一次覺得這木頭小子如此的可愛伶俐。
蘇然和慕司辰一齊幾乎是彈了起來,這次蘇然沒開口,是慕司辰說了一句:“走,去看看?”
“嗯。”
蘇然打開大門,跟慕司辰幾乎是一前一後貼着出的辦公室,好像辦公室裏有什麽豺狼虎豹一般,偏偏走在前面的慕司辰在跨出辦公室時回頭低聲說了一句:“哎,蘇隊,咱們打個商量呗?”
那聲音幾乎是貼着自己的耳廓刮進去的,混着慕司辰身上若有若無的淡淡薄荷糖香味,惹着蘇然耳垂好一陣熱。
“嗯?”
“能別老叫我慕老師麽?我好像只比你大三歲,聽起來總覺得哪兒不對。”
蘇然腳步一頓,輕輕咳嗽了兩聲:“那……那叫什麽?”
“叫慕司辰就行,或者……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個警察,你也可以叫我……”
慕警官。
但慕司辰想了想,覺得不太好,還是沒繼續說。
“嗯?叫什麽?”蘇然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已經和慕司辰并排,兩人走到了嘈雜的大廳,為了聽清楚對方說話,蘇然不自覺地向慕司辰那邊靠近了一點點。
慕司辰比蘇然高了近20cm,他低頭輕輕一掃,就能清晰看到一張往上看過來探究的臉。
其實蘇然長得并不賴,雖然不說有多驚豔,但起碼看起來很舒服。較為瘦削的鵝蛋臉加上紮成馬尾的微卷黑長發,發量很多,額邊還有幾絲碎發修飾着臉型,一雙桃花眼很是清亮,媚而不妖,雙眼皮較窄,眉睫濃密。
此時燈光正好從過走廊的天花板照射下來,滑過她疑問時不經意間微微提起的下唇。
“……沒什麽,叫慕司辰就好,詢問室到了。”
蘇然轉過頭,果然看見了“詢問室”三個大字,于是稍稍聳了聳肩:“嗯哼。那你也別叫我蘇隊了,聽說你是國內最頂尖的公安大學畢業的?這可比我厲害多了。你要是當了警察,資歷和成績一定比我好得多,叫我聲隊長我可真是受不住。——實話,我從不騙自己人。”最後一句蘇然是在推門前的幾秒鐘臨時補充道的。
慕司辰對蘇然補充的那一句不置可否,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毛,心道那可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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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室裏坐着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沒怎麽精心打扮,身上穿着的應該是公司發的工作裝,此刻看來有些皺,應該是一路趕過來的,看得出她姣好的五官邊仍挂着一絲淚痕。
“您就是黎好黎女士?”
黎好轉過頭來看向蘇然和慕司辰,趕緊起身站了起來,一張一看就知道經常保養的臉此時再次淚流滿面。
“是,警察同志,究竟是誰殺了我老公和女兒啊……我女兒才這麽小一點……哪個殺千刀的下得去這麽狠的手啊……”黎好一邊說一邊哭,蘇然只得給她遞了幾張紙巾。
“是這樣,黎女士,這個案子我們還在盡力調查中,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蘇然看不得人哭,一向最怕和死者家屬接觸,要不是黎好是本案的關鍵人物,她估計就讓顧逸軒來應付了。
慕司辰明白既然蘇然被迫當了個老好人,那自己只能當那個只顧辦案的無情機器,于是向黎好問道:“黎女士,很抱歉讓您提起傷心事,我想問一下,您知道丁先生或是……丁小姐有什麽仇家麽?”
黎好只得中斷了哭泣,哽咽道:“沒……沒有啊。我老公一向與人為善,我女兒也從小聽話,會惹到什麽人呢?我和我老公相差近二十歲,他進電視臺以前是我的播音老師,我成年後我們就談了戀愛,可惜雙方父母都不看好我們,我們是執意結的婚,婚後我們感情也很好,只是一直忙于工作,直到前幾年才要了孩子。可惜生完孩子後我沒過多久就升了職,經常出差滿世界地飛……”
蘇然和慕司辰對視一眼,怪不得父女倆的屍體三天後才被人發現。
“我老公勸過我說他可以養我,讓我安心做一個家庭主婦。但我這人倔,事業心強,就是不願,我們結婚十幾年,那是第一次吵架,在這之後我就飛去了國外出差,一去就是一個月。還沒等我回來,你們就打電話通知了我這件事……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當初就應該留下來的啊……”黎好悔不當初,轉眼間淚水又浸透了三張紙巾。
可誰又能預知未來呢。蘇然在心裏無聲地嘆了口氣。
“到底是誰能害他們呢……我這兩年出差多,很少着家,我不配做一個妻子和母親……”
黎好掩面痛哭道,蘇然只得不斷遞紙巾,感覺詢問室的紙巾昨天剛換新的今天就得用完。
“那……您可以告訴我們七月九號,也就是三天前的晚上您在幹什麽嗎?”慕司辰試探性地開了口。
黎好一怔,猛地擡起了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蘇然和慕司辰:“你……你們懷疑我?我怎麽可能殺我的老公和女兒呢?!”
“當……當然,不然我們也不會把您請到詢問室而不是隔壁審訊室了。”蘇然趕緊拍了拍黎好的背部安撫道:“我們就是例行詢問,沒別的惡意,希望您多多配合才是,也好早日找出兇手嘛。”
黎好這才吸吸鼻子,冷靜下來:“那天……應該是星期二?我剛從紐約飛到洛杉矶不久,那天應該是……”黎好打開手機翻了翻行程記錄确認了一下:“是了,那天晚上我們在一家飯店裏商讨合作事宜,我記得是天還沒黑就到了飯店,走的時間不記得了,但那天我喝了酒,回到酒店後很快就睡了,來回全程都是和同事一起的,你們可以調查的。”
“好的黎女士,我們清楚了。”蘇然躊躇片刻,還是開了口:“是這樣,我們待會可能還會調查一下您的通話記錄,也希望您提供一下當天您更具體些的行程,因為丁嘉禾失蹤當天有一位自稱是您的女子發短信跟丁嘉禾的舞蹈培訓班請了五天的病假,并且婉拒了丁嘉禾好友的探視,這點很可疑,還需要您多配合。”
“這、這不可能啊,關于嘉禾舞蹈培訓班的事情都是我老公負責安排的,我連老師的電話都沒有,更別提發短信了!”黎好驚亂地叫道,她從沒經歷過如此離譜的事情,反應很大。
蘇然趕緊安撫道:“好的黎女士,我們知道了,我們自然會調查清楚,如果不是您,我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好……好……”黎好胡亂抹着眼淚,不住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