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玩偶之家 04
“慕司辰。
本科畢業于國內頂尖的公安大學,主修犯罪學,兼修法醫學,現年三十二歲,雙子座。父親是上一任空州市局局長慕顧眠,母親是一名主教心理學的大學教授,叫傅雨笙,但兩人在十年前的‘二·二五滅門案’中身亡,只有當時出國留學考研的慕司辰幸免于難。此後慕司辰成為了一名年輕的犯罪學專家并回國,而此案至今未破。”
蘇然坐在後排,看着手機上顧逸軒急速查好發給自己的資料,撐着頭陷入了沉思。
照片上的慕司辰身着簡單的白T恤,容貌清隽,眉眼分明,細碎的劉海淩亂的搭在纖長的睫毛上,卻看着異常的順眼。
不愧是刑偵界的大神,正氣都寫臉上了……
但好端端的,來什麽刑偵一隊呢?難不成是想找出殺害父母的兇手?
啧,十年前的二月份……那會兒她才準備高考呢。
看來這個新來的特聘專家可不簡單啊。
蘇然擡頭正想去看副駕上坐着的那人,結果卻在後視鏡裏和慕司辰的目光正好撞上了,蘇然趕緊尴尬地挪開。
天哪,第一次見人家就掉眼淚,偷看人家還被發現……
蘇然啊蘇然,你的好運氣都在艾家宇那消磨完了吧……尴尬得頭都暈了。
腹诽歸腹诽,但她最終還是大着膽子再次用餘光偷偷掃了掃前方。
說真的,慕司辰真人比照片好看得不止一點,用眉目如畫來形容絕不過分,筆直的身軀沒穿上警服實在是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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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暈車嗎?我這兒有薄荷糖,車厘子味的,你要不要?”
蘇然聞言震驚地擡頭,是慕司辰轉過頭來笑着看向了她,手裏是一盒車厘子味的薄荷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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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糖的,不會長胖。”興許是看蘇然愣在了原地,慕司辰又笑着補充道。
接過薄荷糖的那一刻,蘇然不得不承認,自己破防了。
“哎,蘇隊,你什麽時候還暈車了?”偏偏顧逸軒這人和松鼠一個性子,把市局有話直說的優秀傳統帶到了蘇然這裏。
蘇然一邊含住糖一邊輕飄飄地掃了一眼顧逸軒,道:“我在爻城那幾年天天坐着他們的爛車急速奔波于高山峻嶺之中,時間一長産生了心理暈車反應,你有意見麽?”
這誰敢有。顧逸軒默默閉上了嘴巴。
副駕的慕司辰倒是又笑了笑:“你這小姑娘說話真有趣。”
小姑娘……?!蘇然和顧逸軒一齊挑高了眉毛。
回想起那個年紀看上去比慕司辰大幾歲還叫自己姐姐的男人,蘇然嘴角抽抽了幾下,默默揪了一把顧逸軒的肉,示意他最好別跟松鼠學習亂說話的壞毛病。
就在這時,蘇然和顧逸軒的手機同時響了一聲,是松鼠發來的信息。
“怎麽了?”慕司辰轉過頭來問道。
“……娃娃裏的殘肢和丁嘉禾的DNA比對結果出來了,”顧逸軒緊握着手機,表情十分凝重:“……的确屬于丁嘉禾無疑。”
“……”雖然早已想到這個可能性,但看到信息的那一瞬間蘇然的呼吸還是一滞:“那些毒販子都尚有不過分折磨嬰幼兒的殘存良知,這個兇手,把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殘害成這樣,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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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州市局刑偵大隊二號會議室內,門窗被關得嚴嚴實實,松鼠一身白大褂站在投影幕布前,參與專案調查的警員們則圍坐在會議桌邊,目光聚焦在眼前高高瘦瘦、指尖在各種現場與屍檢記錄照片之間來回切換的白淨男子上。
“第一個死者,丁國福,男,五十歲,空州市電視臺臺長,我們通過電話聯系了死者準備回國的妻子,她同意了屍體解剖。死者心血不凝,心髒肥大,很有可能是心髒原因導致的猝死。理化結果顯示死者體內并無任何非正常的藥物或毒物殘留,胃內容物也正常,屍體表面也沒有任何外傷。所以通過死者的過往病歷來看,我們推斷他應該是死于心髒病突發死亡。但是由于死者近期并沒有任何病情加劇的預兆,所以具體死亡導引仍存疑。”
蘇然問道:“死者的死亡時間确認了嗎?”
“初步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大致在三天前——即七月九號的晚上。但由于死亡時間超過了24小時,已經很難再細致推算出以小時為單位的死亡時間。根據屍斑情況可以發現,屍斑集中分布在死者背部,與發現屍體時死者後仰倒地的姿勢一致,無明顯屍體搬運痕跡,死者很有可能是在發現屍體的現場病發倒地。”
“但屍體也有可能是死後三十分鐘到兩個小時內被小心搬運到的現場,并在此後形成的屍斑,對嗎?”慕司辰說道。
松鼠點了點頭,繼續說:“是的,所以這一方面待定,還需要監控等其他證據來判斷死者的死亡地點。另外,死者的屍僵情況穩定,由于室內陰冷,所以哪怕是在夏天屍僵也沒能在死亡三天後即我們發現屍體時緩解,如果死者是屍僵形成後搬運的屍體,那兇手所使用的搬運工具一定得夠大、大到足夠容納下一個一米七五左右的中等體型中年男人且平躺不卷縮。”
蘇然點頭:“監控中可以重點篩查足夠大的車輛。”
投影儀幽幽的暗光投射在松鼠蹙緊的眉頭下,他将PPT翻了一頁,神情愈加嚴肅,底下的警員們也無不抿緊了下唇屏住了呼吸。
“麻煩的是第二個死者。丁嘉禾,女,剛滿四周歲不到一個月……就讀于空州市半夏幼兒園中班,目前找到的軀體部分僅有三根肋骨和一顆心髒,通過腐敗程度可以判斷,丁嘉禾的死亡時間與丁國福的死亡時間基本在同一天晚上,但更具體一些的時間還需要進一步檢測分析。目前由于其他軀體尚未找到,具體死因無法确定,但可以斷定屬于惡性謀殺。
“兩具屍體及殘肢經屍檢發現均不存在死後傷,一是說明丁嘉禾是死後被人取出的內髒和肋骨,二也是說明了兇手搬運屍體很小心。”
蘇然将指尖上的筆又轉動了兩圈,看向了白孤裏:“現場有什麽發現麽?”
第一次和蘇然見面就弄了個大烏龍的白孤裏所幸臉皮夠厚,加上蘇然也沒有要刁難他的意思,于是也就佯裝無事地翻開了筆記本:“咳,現場被整理的很幹淨,除了地面三天未清掃積了層薄灰外,基本沒有任何有用的證據,連棉花屑都沒有發現。二號死者丁嘉禾軀體所在的棉花娃娃是舊的,從丁嘉禾的個人相冊中可以得知兇手是從死者的床上就地取材,選擇了死者從小陪伴在身邊的娃娃作為藏屍工具。”
慕司辰開口道:“棉花娃娃基本是純棉布料制作的,指紋和DNA都不好采取吧?”
“是的,而且可以看出兇手作案很缜密,估計是戴着手套作的案,不會那麽容易留下破綻。整個房子也都用魯米諾試劑檢驗過了,沒有任何一周內的血液痕跡,由于現場幹燥時間足夠,所以也可以排除漂白劑的幹擾,由此可以初步推斷丁家并非第一現場。”白孤裏工作時的表情很嚴肅,接過松鼠遞來的咖啡喝了一口後才繼續開口:“丁家室內并未安裝監控設備,只有室外的小院子有兩個監控分別對準小院內和院外大門前十米處的小路,青禾一居那邊我們也拿來了近一個月的正門監控、丁家附近的小區監控以及一個月內的進出登記表,監控剛到,目前四隊的隊員還在努力篩查中,登記表我們三隊也在看。”
顧逸軒接過話頭:“另外,丁家的錢財情況經檢查并未存在丢失,貴重物品也完好,可以基本排除因財殺人。兩名死者的關系網也初步篩查了一下,丁國福父女周圍的人都說他們人還不錯,基本從未與什麽人結仇,丁國福作為臺長一向很佛系,好像也沒有什麽強勁的商業對手,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蘇然點了點頭,說道:“好的,等明天電視臺上班了我親自去那兒走一遭,你順便把可能和丁國福結仇的人名單整理一份發給我,用不着傳喚,我挨個走訪。嘶——至于丁嘉禾……這麽小的姑娘,應該不至于和什麽人結仇吧?”
“那萬一是兇手是反社會人格随機作案呢?”一位警員發出了疑問。
“這點存疑,案件最開始還是得先把重點放在死者身上,要真是随機作案……這範圍也太廣了,還需要更多證據支持。況且能不采取暴力手段而選擇進軟破門進入丁家的,大概率是熟人。”
慕司辰雖然初來乍到,但并不怯場,很積極地在參與讨論。警員們适應性也極強,加上慕司辰提出的觀點都有一定建設性,所以一場會開下來兩邊相處的還算融洽。
等慕司辰說完,蘇然問道:“丁國福的妻子黎好什麽時候到?”
“四小時前上的飛機,估計還有十個小時這樣才能到,等她趕來市局估計也得晚上了。”顧逸軒看了眼手機,回答道。
“好,那今天的會就先開到這裏,目前我們手上掌握的證據太少了,中午我和慕老師去丁嘉禾所在的幼兒園和舞蹈培訓班那邊走訪一下。”蘇然看了眼時間,起身道:“那就先這樣吧,白孤裏,你帶着你們三隊的人和四隊一起查監控,顧逸軒配合,黎好和丁國福那邊人際關系的排查也不要停,盡快加快進度。這小姑娘死得太冤了,丁國福的死也絕不是簡單的意外,這一老一小的,我們總得給他們一個交代不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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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幼兒園。
“嘉禾她一向很乖的,在幼兒園裏和所有小朋友關系都很好,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幼兒園園長一邊哭泣一邊擦試着眼淚,嗚咽着說道:“警察同志們,你們一定要給嘉禾一個公道啊……”
“當然,那我們就先走了。”蘇然給園長又遞了張紙巾,和慕司辰、顧逸軒離開了園長辦公室。
“殘害這麽小的小朋友,這個兇手也太可恨了。”走出幼兒園大門時,一向嫉惡如仇的顧逸軒還忿忿不平地說道。
慕司辰看了眼路邊中午陪老人出來散步的小孩子,輕輕搖了搖頭:“不論殘害的是老弱婦孺還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只要殺了人,都是可恨的。”
“那是當然。”顧逸軒嘆了口氣:“小賀把車停在了那邊,我們過去吧。”
蘇然和慕司辰點了點頭,跟着顧逸軒走上了人行道。
“蘇……蘇然?”
蘇然聞言一愣,回過了頭,那般修長的身材、俊朗的容貌,不是李國東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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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東,十多年不見,沒想到你也來空州了。”坐在街邊的咖啡廳裏,蘇然看着眼前明明沒過幾年卻變化不少的男人,心情很是複雜。
李國東瞥了一眼蘇然旁邊的慕司辰,覺得他長得有點眼熟,卻始終沒能想起來,只得把目光又轉回到了蘇然身上。
“沒辦法,不論我走到江川的哪一個角落,都會想起小萱,反正大學是來空州讀的,幹脆就在空州找了家不錯的公司落腳,也就在這安頓了下來。等過幾年賺的錢多了,再把我爸媽從江川接過來。”李國東苦笑了了幾聲,看向了蘇然身上的便裝,一時沒分辨出來她從事的工作:“你呢?你怎麽樣?你不是也從江川跑來了空州?你不是去北方上的大學嗎?”
蘇然內心有些恍然,原本大家都以為會前途無量考到全國最好大學的李國東最終還是因為心理原因高考失了利,竟然就這麽留在了青禾省。
“對,但還是回來青禾了,本來想回江川的,但是省廳提拔,把我分配到了空州。噢,忘說了,我現在是市局的警察,刑警,今天是過來調查案件的。”蘇然的目光逐漸放到了在李國東身邊乖乖坐着的小女孩:“這是……?你女兒?”
“噢,是的。”李國東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她叫李萱粒,是我在孤兒院領養回來的小姑娘,你們也可以叫她粒粒。我這些年來到處相親,每次都沒什麽好結果,現在也就不想再往那方面動心思了,可能未來就這樣和粒粒待一輩子吧,把她養大再找個好人家嫁了,也不錯。”
“不過你剛才說……來這調查案件?半夏幼兒園嗎?”
“啊,對。”蘇然細細咀嚼這粒粒名字裏的“萱”字,心裏始終不是滋味,片刻後才回過神來:“今早發現有個小女孩死在了家裏,就是在半夏幼兒園上學的孩子,我們就過來例行走訪調查一下。”
一旁乖乖聽話玩玩具的李萱粒聽到這話猛然擡起頭來,第一次開口插嘴道:“是……是嘉禾嗎?是嘉禾有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