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次日一早，夏琳早早過來，高希讓老詹送，夏琳不同意，挽着他手央求：“黎小姐陪我，老詹去了多不方便呀，再說了想要了解一座城市開着車怎麽了解呀。”
黎落遠遠地看着他們，再一次看到高希眼裏的欣賞和寵愛。
他很愛她吧。黎落默默地想。
兩人一起走出老宅，夏琳抱歉：“不好意思，今天我沒讓老詹陪同，拉你跟我受累了。”
“沒關系。”
“其實我對C市一點也不了解，希很忙，我也不可能長住這邊。因為希在這裏，我想了解這座城市的文人，而公交是了解一座城市最基本的途徑。”
夏琳一番話，黎落對夏琳的感情又多了一分複雜。剛走出老宅，高希開車出來，在他們跟前緩緩停下，搖下車窗說：“上車。”
夏琳問：“你不忙嗎。”
“只能載你們到公交站。”高希說這話時，一直沒看黎落。
夏琳很高興，回頭對黎落說：“黎小姐我們上車吧。”
距離公交站牌很近，沒兩分鐘就到了。他們轉了一路車才到祈福寺，天氣好，時逢晌午，人聲鼎沸。
夏琳很興奮，端着相機拍照，然後又找路人幫忙要求黎落和她合影。之後，夏琳帶黎落走進一座偏殿，游客稀疏。夏琳指着一座觀音像說：“我和希就在這裏認識的，那天天下着大雨，我和家人走散了，就躲到這裏來，然後就遇見了希。世人都說救苦救難觀世音，我和希能夠相遇，一定是菩薩的保佑。”
望着夏琳幹淨的側臉，黎落不禁生出幾許恍惚。在那遙遠的年月，她也曾天真浪漫過，心底也有無數個願望，也曾幻想過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黎小姐你也來許願吧，我聽說這尊觀音像可是很早就立于此間，聽說很靈驗。”
黎落搖頭，她早已不信這些虛無的寄托。夏琳的解說，她詫異：“明朝？”
“是呀，希告訴我的。”
高希嗎，她一直認為，他那樣生冷的人只屬于爾虞我詐的商業對壘，這些人文地理和他萬萬不沾邊的。
夏琳跪下，虔誠許願。黎落不打擾她，悄悄退了出去，在外面溜達一圈。半刻中的功夫，原本朗朗無雲的天空霎時間烏雲密布。
黎落走回去，因為第一次來，黎落迷路了，繞了一圈才找回去。夏琳在看簽，她看不明白，黎落回來，她把簽遞給黎落：“黎小姐你給我看看這是什麽意思，我越看越糊塗。”
黎落遲疑了一下接過來，只看一眼便還給夏琳，很誠懇地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上上簽。”
“真的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嗎。”夏琳猶不敢信，低頭對着簽又仔仔細細看起來。
黎落只笑笑，擡頭看了看天，天色越來越暗，看來暴雨就要來了。才三月末，天氣居然這樣反複無常，就好像莫測的未來。
他們還沒走出祈福寺就下起磅礴大雨，兩人躲在廟門的走廊下，沒等片刻，地面上的積水漲得很高。黎落有些擔心，這裏的地勢很低，若雨一直不停，這裏肯定會滿水。夏琳不知情況，還有心情拍照。又過了半小時，積水很高了，等待雨停的游客開始不安分，催着離開這裏。黎落便對夏琳說：“我們也得走，再過一會兒這裏就呆不住了，到時想走也走不開。”
夏琳不解：“這裏沒有排水系統嗎。”
“地勢太低，我們快走。”
“還下着雨呀。”夏琳猶豫。
黎落也不管，拉着她就跟着人群往外走去，水已經滿到了小腿肚。沒走幾步，夏琳的電話響起來，她對黎落說：“希的電話。”
黎落只得停下來等她，待夏琳挂電話：“希說讓我們不要走動，他馬上過來。”
“不行，不能等，等會兒水滿了外面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從這裏走一公裏左右就有一個廣場，那裏地勢高。”
黎落牽着夏琳的手，慢慢地走在水中，水很渾濁，水面上飄着各種垃圾。時不時有人摔倒，尖叫一片。黎落走得小心翼翼，他們還沒走到廣場，老詹帶人匆匆趕來。
“夏小姐很抱歉，我們的人說找不到你，電話也接不通就通知了我，沒什麽大礙吧。”老詹撐起雨傘。
“沒事的，希呢。”夏琳左看又看，沒看見高希，臉上有說不出的失落。
老詹解釋：“老板馬上就過來，我們得走到廣場那邊避雨，這一帶水積得很高，車子開不進來。”
他們又走了二十來分鐘才到廣場，這裏聚了很多人。廣場邊有一條河，黎落還沒站穩就聽到有人尖叫道：“有船撞上橋墩了。”
黎落一驚，睜眼望去只見一艘小船撞翻了半沉半浮的在河面上轉圈圈。雨下的大了，視線不是很好，盡管這樣，她還是隐約看見河面有人掙紮，沒幾下就給沉了下去。耳邊有人喊救人，她麻木的恍然的不知所措，望着那個方向發怔。
頭上有人為她撐傘，黎落擡頭便看見那日去機場接機的男子，他依然一副冰冷的面孔。黎落眨了下眼，再次看向橋墩的方向。
水漲得很快，那小船随水流飄得老遠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黎落感覺自己快要凍僵了，她嚴重懷疑自己幻聽，因為她聽到夏琳的哭聲。她慢慢轉過頭去，看到高希，他背對着她把夏琳緊緊地摟在懷裏，不停地安慰她。
黎落看了一眼，轉過頭繼續望着河面發怔，身子忽然一暖，多了一件外套。黎落驚訝，擡眼望去，高希就站在她面前，還是那副冷漠的表情。黎落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衣服給她，而夏琳還是那身濕衣服。
夏琳對她笑笑，笑的很甜蜜，已然沒了剛才的不安，仰頭對高希說：“可以回去了嗎。”
高希點頭，複雜地瞟了黎落一眼，挽着夏琳轉身就走。
黎落默默地站着不動，心裏頭一直浮現人影在水面掙紮的那一幕。只要轉身往河裏一跳，什麽煩惱都沒了吧。
黎落被這瞬間冒出來的念頭給吓了一跳，她的臉色本來就不好，現在又淋了一場雨，臉色可謂蒼白無血色。
就在最絕望的時候，她也沒這樣想過。今天為什麽這樣膽小怯懦，黎落自問。
為她撐傘的男子見她不動，他也一直未動。走遠的高希沒見她跟上去，低聲安撫夏琳幾句便往回走。
“跟我回去。”
黎落陡然一震，高希不耐：“不要讓夏琳擔心。”
黎落望向夏琳，她對着她微笑，很甜很美，刺得黎落眼睛酸痛。高希沒再看她，吩咐為她撐傘的男子自己走了。
黎落一人回到老宅，高希和夏琳沒有和她一道回來。一踏進家門，高岩岩陰陽怪氣地說：“弄得一身狼狽給誰看呢，這裏可沒人會心疼。”
黎落也懶得看高岩岩，徑直往樓上去。高岩岩惱怒：“你給站住。”
“你有什麽事。”
“我爸爸在醫院，你居然不擔心，嫁我爸果然只圖他的錢，你以為我爸昏睡不醒你能拿到那筆錢嗎，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我不會讓你拿走一分錢的，高家不歡迎你。”
高岩岩的刻薄和尖酸，對黎落的沖擊力幾乎沒有，有些話聽得多了漸變麻木。今天無人勸場，黎落又不回擊，高岩岩越想越窩火。
“你以為我哥護你就意味着他接受了你嗎，那不過因你手上有我爸爸給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黎落覺得頭昏沉，小腹隐隐作痛。她沒力氣陪高岩岩發神經，扶着樓梯扶手往樓上走去。高岩岩萬分惱火，要不是害怕慕年華，要不是礙于她目前的身份，高岩岩早對黎落不客氣了。
黎落一上樓，高希就走出來，臉色很沉。
高岩岩瞧着高希的表情有些害怕，惡人先告狀：“她好讨厭，仗着有人撐腰不把我放眼裏。”
高希涼涼的看了她一眼，高岩岩心虛，吶吶解釋：“我也沒說她什麽。”
他沒說什麽，直接上樓，走去黎落房間，起居室沒人，卧室也沒人。他便坐在起居室等她，沒片刻她裹着浴巾出來，頭發還濕漉漉的滴着水。在自己的房間再次看到高希，黎落臉上的表情陡然一僵，傻愣愣的忤在原地。
他怎麽在這裏？不是和夏琳一起走了嗎。她下意識拉緊浴袍，警惕地望着他。
高希放下随手拿起的一本書，視線落到她身上。她的身材很好，在酒桌上，有好些人語言暧昧地對他講過。他們說，你繼母年輕漂亮身材又好，你父親豔福不淺。
高希冷笑，他清楚那些人等着看笑話，看高家的笑話。
然後，他的視線掠過她的胸口停在她嫣紅的唇瓣上，盯着看了幾秒，心底陡然生出一陣燥悶。心裏頭反感她，又不得不承認她确實漂亮，身材也好，這樣的女子無論站在哪兒都能誘動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于是看向黎落的眼神漸漸濁燙，心尖上似有一把火熊熊燃燒，一寸寸吞噬着他。為了掩飾不該有的情緒，他說：“岩岩那些話，可以說是真的。”
“我知道。”黎落知道，他派人緊步跟随她，說什麽為她安全着想也不過幌子罷了。她想着要不要告訴他自己沒接受他父親的贈予。她喜歡錢，卻不會平白無故接受，高家局勢複雜，她能明白高旻文的意思。不過高旻文高估了她，就算她手握有股份也撼動不了現下局勢半分。
“明天開專家會診。”
“好，我會準時的。”
高希又瞧了她一眼，走過她身旁時，動作遲緩了半個節拍，有些疑惑地問：“你的香水是5號？”
黎落臉色微變，心尖好像劃過什麽。高希也不需要她回答，她的反應說明了一切。他想起兩個月前的周六，夏琳乘坐最早的航班來看他。前一夜他和朋友們在鑽石人間玩了半宿，玩得很瘋狂，根本記不得誰送他回去，模模糊糊的感覺鼻尖馥着淡淡的香味，銷魂纏綿。
次日醒來，身邊沒人，他根本不在意。休息到中午，他還沒從宿醉中緩過神，就迎來了夏琳。她嗅了嗅，開着玩笑着問：“什麽時候換香水了。”
很多事他們都心知肚明，夏琳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這個世界就那樣，何況他們還是異地戀，妄想着男人為你吃齋很不現實。
他對那一款香水不熟，那事過了也就過了。聞到黎落身上也用同一款香水，高希突發奇想，那晚和他糾纏的人不會是她吧。
這個想法狠狠刺激了他，同時他也否認，不會是她，那時候她和老頭子打得火熱，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是她。
不是她，會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一更--29日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