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午，老詹載着她去醫院，之後白露約她見面。黎落為難，老詹也猜出電話另一頭的意思，遂問：“黎小姐，下午也沒什麽要緊事，既然朋友有約，你就過去吧。”
黎落詫異于老詹的敏銳，老詹解釋：“老板的意思。”
他的意思？
“約什麽地方，我們這就過去？”老詹問。
黎落也就不跟他客氣，反正他跟高希有些歷史，就算高希怪罪，還有他在，自己也不至于很慘，何況她也很想見見白露。
白露約見面的地方在大學城附近的一家小書吧，正值晌午，溫和的陽光當頭，微微熏熱。黎落走進去，白露老遠就瞧見她，不但專車接送，還跟着兩位人模狗樣的保镖，活生生二十年代上海灘的闊太。禁不住好奇，便問：“他們這是？”
“有錢人的怪癖。”黎落故作無謂的解釋。
白露擔心：“不會是派來監視你的吧。”
“管他呢。”說着招手叫了一杯冷飲。
“你還喝冷的，不要命了。”白露惱她，喝着服務生換熱的飲料。
黎落也不和争辯，低頭笑了下。
“高旻文好了些嗎，醫院那邊給出的結論是真的嗎。”
“老樣子，大抵是真的。現在情況挺複雜的，我也沒多問。”
白露低頭，微微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問：“那孩子真不是高旻文的嗎。”
孩子就是黎落心口上的一道傷，她不想再提。現在是誰的也已不重要，知道是誰的又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都過去了。
黎落勉強笑笑，擡眼望出去，竟然有稍許的眩暈。十指緊緊相扣，戒指閃耀着細碎的光芒。白露也晃了下神，她一直羨慕黎落，羨慕她有過人的容貌，羨慕她總能得到各種男人的親睐，更羨慕她嫁入豪門，羨慕得都有些嫉妒。可再好的再多的寵愛，也總有不如意的，就如她現在。
“落落，就連高旻文纏你最緊的時候，你也沒跟他出去。落落，你不出臺的，為什麽……為什麽……”
她略低眼，也沒什麽可費解的，那一夜太多的難堪和難言之隐。
“落落……”
“啊，怎麽？”
“他們有為難你嗎。”
“他們對我挺好。”
一問一答，聊了些生活瑣事，白露忽然拍額，吓了黎落一跳。白露急切地問：“上次問你，你說沒見過高家大公子，這回見上面了嗎，怎麽樣，還是那樣的帥氣？”
“他……”黎落犯難，找不着詞形容他：“标準的金龜婿。”
白露等不了，急切追問：“有沒有被電到，真的很低調嗎……”
問題太多，黎落根本就聽不清她問什麽，難為：“那麽多問題你想我說什麽，再說我跟他不熟，至于會不會是他們高家繼承人我更不清楚。不過你就別幻想了，他……有女朋友，不久的将來，他們會結婚。”
白露興趣更濃：“我知道，他女朋友是夏琳是吧，夏家獨生女，都說誰娶了夏琳誰就是夏家的繼承人。”
“這個我真不清楚。”
“你怎麽當人家後媽的，不是我說你，你就死腦筋，笨死了。既然做了人後媽，就得把人家庭情況摸清摸透，不然等老的一翹腿，你什麽都撈不到。”
“我就沒想過要他們的財物。”
白露瞪大眼，不敢信：“你傻了吧，不要錢財你圖什麽，難不成你愛他？”
愛？
她早已不相信還存在感情這種東西，感情對他們來說，猶如天上的星星，根本摘不着。面對白露的問題，她還真不知自己嫁高旻文，除了他感動自己是不是還有別的。
“落落，你也該為自己打算了。高旻文能不能好起來，我們誰也不知道。我更擔心，要真落實了那罪名，高家肯定不會放過你，到時候你怎麽辦？”
“你不要為我擔心，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是報應。別盡說我，你呢，有什麽打算。”
“我？”一時間，白露略不好意思：“最近我認識了一個小白領，人挺不錯，他對我挺好的。”
“你們……”
“我打算找一份工作，然後跟他談一場戀愛。”白露眼中有着向往，好像幸福已緊握手中。
黎落聽着，不由自主地想起久遠了的故事，她曾經也是愛做夢的女孩，只可惜好的開始不代表能有好的繼續。
分手時，白露勸她，“落落，不要犯傻，記住了只有拿到錢才是王道，不然你嫁過去白白浪費時間？要你在夜總會裏，這幾個月你賺多少？你算算這筆賬。”
黎落卻想，高家的錢財人人都在窺視，她這個外來人沒高旻文，她分文不值，別說錢，她能脫身就謝天謝地了。
白露顯然不這樣想，也對，她怎能要求別人和自己一樣的想法。白露沒經歷，不懂高家內部的複雜。其實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高家目前是個什麽情況，那晚突然出現的歹徒，她也不清楚是因何事而來，就此事她問過老詹，老詹避開問題本質，強調這種事以後不會在發生。
黎落便知道，他不願意說，或許牽涉高家內部争鬥問題，她便不為難他。
老詹看見黎落出來，趕忙下車為她拉開車門，恭敬地等她坐穩，自己繞到另一邊，“黎小姐，現在想去哪兒？”
“哪都可以？”
老詹笑：“那自然。”
“也沒什麽地方想去，回去吧。”想起高希冷酷的表情，黎落心底發虛。如今，高旻文生死未蔔，她還是乖乖過去，哪怕不願意呆那老宅子，也只能忍耐。
“想去學校看看嗎。”
“不必，我請假了。”她請了一個月的假，以為不批，但她只開口，院方就同意了，爽快的态度很讓黎落驚詫。
“培訓機構那也請假了嗎。”
“辭了，沒時間過去。”黎落顯然不願多談。
“我們回去？”
“回去吧。”
老詹便送她回到老房子，然後交代其他的人幾句便駕車離開。走時老詹還想，要不要跟老板讨個商量，把她送回學校，不管怎樣，總要混個文憑出來，萬一真有那麽一天，高旻文離開，她還有個精神寄托。
夜幕再次降臨，高希終于回來，陪他一道回來的還有夏琳。夏琳這個名字很早就如雷貫耳，卻沒見真人，黎落自然不認得。但看着那一張清秀面孔，天真浪漫的眼神，她就敢肯定這女子就是赫赫有名的夏琳。
夏琳的手挽着高希，高希微低着頭，夏琳微微仰着頭，兩人也不知在交流什麽，夏琳看起來很高興。
她長的真好看，黎落感嘆。
她考慮着要不要去打招呼，她還未起身，夏琳看向她所在的方向，眼神一動，很驚訝的樣子。随後她低聲問高希，高希點頭。
然後，他們走向她，笑容動人，聲音甜美：“黎小姐你好。”
“你好。”
接下來無非客套無聊的對白，夏琳對她很熱情，一直有說不完的話。一般情況應付夏琳會很自如，如果高希不在一旁‘虎視眈眈’的話。于是，黎落應對夏琳一直都小心翼翼，深怕不留神落人話柄。
夏琳對什麽都好奇，也不知從什麽地方聽來她去過馬來，便問：“黎小姐，你去過馬來嗎。”
黎落下意識看了高希一眼，高希卻不看她，手中拿着一份報紙認真看着，對他們的聊天似也不在意。
“去過幾次。”她沒隐瞞。
“聽說那地方很漂亮，我打算過幾天和希過去玩。”
“旅游挺不錯。”
“你是本市人嗎。”
黎落微許詫異，夏琳不好意思：“是這樣的，我和希很少談及各自的家庭，只知道黎小姐跟叔叔在一起。”
“我不算土生土長的本市人。”
“那也比我熟，我很少來這裏，朋友也不多，幾乎都是外來戶。希呢又很忙，沒時間陪我。你有時間嗎，明天我們一起去祈福寺？”
望着夏琳期待的眼神，黎落想，夏琳和自己印象中的千金小姐有着天壤之別，他對她很寵愛吧。黎落下意識再次看向高希，夏琳的提議，高希不置一詞。
“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希，公司明天開會是吧，我今天早點回去，免得打擾你。”
黎落不去看高希的反應，現在是人小兩口私人時間，她起身說：“我去休息了。”
“黎小姐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明天見。”
黎落愣了愣，她有答應嗎。餘光掃過高希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很無奈地說：“明天見。”
待看不見黎落了，夏琳問：“你對黎小姐态度也太冷了吧，怎麽說她也是叔叔明媒正娶過門的。”
“你喜歡她？”高希直接忽略她的問題。
“你不喜歡還不許我喜歡啊，她比想象的要漂亮。“
“不是要回去嗎，我送你。”報紙随手一扔，随之起身。
“不用了，老詹送我就好了，你早點休息吧，親愛的，晚安。”夏琳摟着他堅實的腰，踮起腳尖吻上去，也不管旁人的眼光。
房中的黎落和朋友講電話，忽然傳來敲門聲，她趕緊挂了電話去開門。高希站在門外，表情淡淡的，微微低垂着眼打量她。
黎落敏銳地察覺到他似乎皺了一下眉，心登時咯噔一響，緊張有了，忐忑有了，莫名更有了。
他來找她何事？
正常推斷，他們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居然主動找她。難不成因為夏琳和她多談了幾句，擔心她帶壞夏琳？
黎落心底七上八下，他一直不說話更添了幾分忐忑。她深深吸了口冷氣，看着他這樣防備自己，不免生出幾分煩躁。她還是盡量克制，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煩，她問：“你找我什麽事。”
高希不睬她，徑直往她房中走。黎落急了，擡手就去攔她。高希只涼涼地看了她一眼，黎落心又咯噔一下，悻悻縮回手。
“不要接近夏琳，要讓我知道你打她主意，我不會跟你客氣。”他目光在房裏掃了一圈，最後停留在梳妝臺上。他走過去，黎落呼吸一滞，想要過去把東西收起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他站在梳妝臺前，拿眼睛瞟了幾眼，輕笑：“想走？”
黎落幾乎絕望，她确實有走的想法，至于為什麽去了馬來，離開他們的勢力範圍還乖乖回來，并非只因她和高家還有牽扯，也不是她心底善良。孩子沒了，她和高旻文的婚姻也就走到盡頭了。她回來，除了離婚，也因重要證件在高旻文出事那天不翼而飛，她能去馬來也多虧朋友幫忙。假的證件自然不可能逗留太久，不然就成黑人口，回來再不濟好歹也是合法公民。
黎落選擇沉默，無聲勝有聲，高希懂了。他濃密的眉毛一揚，拿起一疊副本在手中掂量，忽然轉身，黎落就在他身後兩步之遙，他轉的毫無預兆，黎落條件反射的往後急退，眼睛裏有不安和恐懼，盡管她極力掩飾。
她怕他。這個結論無需驗證，還是百分之百肯定，黎落懼他，還不是一般的怕懼。
“進了這個門還想全身而退？”
“異想天開，不用你提醒。”黎落自嘲。
他不否認，還很誠懇點頭：“你很識時務，今晚可以告訴我那男人是誰了嗎。”
“你也死了這條心，我不會告訴你。”胸口一緊，黎落擡腳就想離開這讓人窒息的環境。
高希一手攥上她的手，直接把她按在梳妝桌上，控制住她。黎落害怕極了，聲音也發抖：“你，你想做什麽，不要忘了，我是你長輩。”
“現在我父親的監護人也是我，所以，我在考慮要不要代他履行義務。”
黎落登抽冷氣，心想你還能更無恥一點嗎。
“你不是想離婚嗎，或許求求我，我一時心軟也說不定。”
“……”黎落無語。
“盡管他們都肯定在我父親這事上你嫌疑最大，不過我相信你，你還沒那能耐。”高希悠悠一笑：“我相信沒用，現在我的人和警方介入調查，至于結果……”
“……”
“這就吓着了？”
“請尊重你父親，不管怎麽說，我好歹也是你的繼母。”
高希臉色一沉，忽然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明天老詹全程陪同，有需要盡管跟他提。”
黎落還搞不清狀況，高希大步離去，經過黎落身邊時，他輕聲說了句：“我會等到你開口為止。”
作者有話要說：小修，晚上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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