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2)手心手背的肉
正是中飯的時間,寧清清與寧夫人親昵的坐在一起,保姆楊姨正在一邊為她們兩人盛飯,寧朗朗走過去,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楊姨很快過來為她盛飯,寧朗朗親昵的抱着她的脖子,“楊姨我真想你。”楊姨點點她的鼻頭,“想楊姨了都不知道早點回來,昨天你爸媽說你回國了,我在家等你等得望眼欲穿的。”
寧朗朗皺皺鼻子,忍不住撒嬌道,“都怪司行哥哥,他……”
桌子那邊的寧夫人咳嗽兩聲,懶散開口,“朗朗,現在陸司行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就算你是妹妹,也要懂得避嫌知道嗎?免得被有些無聊的人捉住,說些有的沒的話,以後你姐姐嫁過去了還有怎麽做人啊。”
寧清清也忍不住問,“朗朗,你剛剛跟司行在外面說些什麽呢,說了這麽久?”
“姐姐,我都能想象得到。”寧朗朗惡劣的一笑,“自打你進門來就坐立不安,你非常希望知道我們在說些什麽,但是你放不下身段,于是只能坐在這裏左思右想,最後告訴爸爸其實我就在門口,然後爸爸起身去叫我。姐姐,煎熬的滋味好受嗎?”
寧夫人臉色陰沉,她訓斥,“寧朗朗,你在哪裏學來的刻薄!”
“與生俱來。”寧朗朗從楊姨手裏接過自己禦用的一套銀餐具,取出筷子,甚至帶着顯擺意味的,她特意将筷子外側的字體露出來,上面清晰的寫着:三思而後行。寧清清在看見這套銀餐具時臉色就變得很難看,她狀似無疑的問道,“司行好像也有這樣的一套。”
寧朗朗無辜的扭頭,“姐姐,這就是司行哥哥的那套呀,三思而後行,不就是他的名字嗎?”說着,還沖她笑了一個。
“朗朗,拿別人的東西可不好。”寧夫人出聲教訓。
寧正偉坐到位置上,正聽見這句話,不由出聲,“朗朗,我們寧家要什麽沒有,不就是一套千足銀的餐具,明兒爸爸給你再打造一套,你趕緊把這套還給司行。”
寧朗朗不算大的手掌靈活的玩弄這雙筷子,看見楊姨端出一鍋燙,又取出了銀湯匙,饞饞的望着楊姨,“啊,香噴噴的湯,楊姨快放我面前。”湯罐一放在寧朗朗面前,她一手掀開蓋子,一邊眯起眼睛問道,“媽媽,是我想喝的蹄花湯嗎?我真的太幸福了。”瓦蓋一揭開,裏面确是紅棗炖烏雞,寧朗朗臉上的表情立馬沉了下去。
寧夫人有些不自在,她微微咳嗽一兩聲,試圖打破這沉寂的環境。寧朗朗将瓦蓋随意丢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可見她的不高興。她冷着聲音質問,“為什麽是雞湯?”
“做了什麽湯就喝什麽湯,哪來那麽多要求。”寧正偉皺眉,撿起瓦蓋遞給楊姨,“朗朗想喝什麽燙晚上再煲,現在何必生氣,來吃點別的。”
寧朗朗聽着寧正偉的話,心口不由一滞,冷淡的問,“你在沙漠裏走着,快被太陽烤幹了,有人給了你一個面包,你是被渴死呢還是被噎死呢?”
“寧朗朗,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寧正偉不由也沉下臉。出門在外他是風光無限的寧市長,一在寧朗朗面前,他就是個标準的女兒奴,卻偏偏女兒不領情,反倒說這麽難聽的話,叫他再大的胸襟也不能不甩臉色。
“朗朗你別生氣,是我昨天落水,媽媽怕我寒氣入侵得病,所以才讓楊姨給我熬湯的,你要是不喜歡,我立馬讓楊姨再給你做別的。”
寧朗朗是臭名遠播的臭脾氣,一不順她心意,她立馬不高興,不高興了就想折騰得所有人不高興,所有人不高興了她便覺得很痛快。她兩年不在家,一回來,一點重視都沒有,想喝點蹄花湯,卻偏偏給她喝紅棗炖雞湯,這不是給她添堵嗎?更何況她最恨的就是紅棗炖湯,那股酸不酸甜不甜的怪味簡直讓她惡心。不受重視也就算了,爸爸責備,媽媽偏心,再加上明明已經得意卻又裝作大度的寧清清,合在一起簡直就是不讓她寧朗朗好過!她起身,板凳在地板上發出難聽的咯吱聲,她将燙挪到了寧清清旁邊,無比大方的說,“全給你。”
之後坐回在位置上,端起碗吃白飯。寧夫人自知理虧,不由讨好,不斷的給寧朗朗夾菜,分外熱情的說,“朗朗,清清身體不好,你就讓讓她,昨天她也受了驚,一晚上都在做惡夢。”
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寧朗朗聽着寧夫人絮絮叨叨數說寧清清多麽的可憐多麽的脆弱,她要是能吐血,保準要吐血三升給她媽看。昨夜的寧清清睡在安逸的被窩裏,沒準還捏着寧夫人的人,淚眼朦胧的讨着憐憫,但最起碼她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她寧朗朗在哪裏?為了保護她爹的名聲,坐在警局裏不敢給他打電話,好不容易陸司行保釋她出來,又帶她去龜山吹了一晚上的風!她到現在連個安穩覺都沒有睡到,卻還偏偏坐在這裏,聽着自己的媽媽說着另一個女人是多麽可憐!
她深呼吸,最終還是在寧夫人的絮叨中,一把丢在飯碗,冷冷說道,“行了,別假惺惺,你偏心寧清清我們大家心知肚明,何必費勁口舌解釋,難道你還妄想能夠掩飾住你的偏心?”
寧夫人難以接受自己女兒如此控訴自己,夾着菜的手不由發抖,寧清清趕緊将碗遞過去,好言道:“媽媽不生氣,朗朗不吃,我喜歡吃,你給我夾好不好。”寧夫人順勢就将為寧朗朗夾的菜放在了寧清清的碟子裏。
寧朗朗又忍不住刁難,“是我的就是我的,明明給我夾得菜,怎麽最後到她碟子裏了?”
“別胡鬧,你不是不想要嗎?”寧正偉低聲訓斥。
“你們哪只耳朵聽見我不要了?”
“寧朗朗,這就是你對待父母的态度,會不會太沒教養了點?”
寧朗朗輕笑,“是呀,我沒有教養,但我的确是你們生養的,你們現在是不是可惜啊,我為什麽不如寧清清聽話,為什麽總是這麽尖酸刻薄,你們是不是特別想把我再塞回肚子裏回爐再造?哦對了,如果有機會,你們肯定會選擇不要生我了。”她挑眉,“寧清清,落個水你就受寒生病會不會太脆弱了點,當初不知道是誰為了給陸司行送一包煙,甘心穿着薄裙子在冬天裏一站就兩小時?我還很清楚的記得,那天陸司行可是看都沒看你一眼,可惜了你那精挑細選的裙子,你可為這條裙子跟我明争暗鬥幾個星期呢。”
“你……”
“很抱歉,我得的是抑郁症,不是失憶症!”她搶白道,“要真是怕生病啊,不如喝點姜湯板藍根,烏雞紅棗補血補氣,跟風寒一點關系也沒有,你這補得也太心急了,不是說女人三十歲以後才氣虛嗎?”
“夠了寧朗朗,你不想吃就別吃,不要影響大家吃飯的心情。”寧夫人放在筷子,有些發狠。
“養我這麽多年你還不知道我啊,我不高興你們誰也別想高興。”說着她快速起身,躲過那罐湯直直倒在了廚房的下水道裏,瓦罐在地板上發出碰撞的聲音,十分激烈,之後她又轉了回來,将桌子上所有的菜全倒進了垃圾桶裏,連米飯都不放過。一氣呵成之後,她驕傲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制造的殘局,笑得有些得意,她對寧夫人說,“我再怎麽惡劣,走出去別人都喜歡我寧朗朗,你有聽過別人誇獎過寧清清嗎?”
寧夫人氣得胸口上下浮動,寧清清一直扶在她左右,生怕她一時氣不順倒了下來。
寧朗朗回頭對着寧正偉說,“今天這頓飯我很高興,多謝款待。”說着她在這三個人之間轉了一圈,不疾不徐的說,“忘記說,這次我回來,不是思念家鄉父母親朋好友,也不是時候到了就該倦鳥歸巢了……”她停在寧清清面前,“說白了,這次我回來,我是堅決不會再把陸司行讓給你了,親愛的姐姐,這次無論你再耍什麽手段,我都會見招拆招,并且加倍返回給你。”
“別以為你摞狠話我就會怕你。”寧清清咬牙切齒,但聲音裏依舊有點兒顫抖。
寧夫人也随之激動,她幾乎都要跳起來,“寧朗朗,陸司行是你姐姐的,你不能這麽做!”
“她是你女兒,我也是,你憑什麽這麽偏心。”寧朗朗終于怒吼出聲,她站在她媽媽面前,眼眶幾乎都要泛紅,她大聲道,“我從小到大都喜歡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為他什麽蠢事都沒做過,兩年前因為你大女兒背後耍手段,我得的是抑郁症,這次他們要是結婚,我就死給你看!”
“朗朗,清清與司行的事情現在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你再怎麽胡鬧都不會改變,何必呢?”寧正偉上前擁住受傷的寧朗朗,輕聲安慰。
“我不管,爸爸,我是真的喜歡陸司行,你幫幫我,幫幫我爸爸……”說着,寧朗朗的眼淚突兀的墜落下來,她拉着寧正偉的衣袖,可憐兮兮的望着他,嘴裏還無助的喊着他爸爸。寧正偉頭疼,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邊手上了都會疼,但畢竟手心裏的肉是握在手心裏保護,而手背上的肉總是暴露着。其實寧正偉自己內心如明鏡,他表面上把寧清清當成手心肉,實際上,他只有面對寧朗朗這女兒落淚受委屈時,才會心裏一抽一抽。
寧正偉扭頭去看妻子和寧清清的臉色,她們兩人看上去都不大好,他自己也明白,陸司行要結婚的對象是寧清清,這裏邊涉及的不止兒女情長,多的是複雜的社會關系。于是他忍不住嘆口氣,“朗朗,聽爸爸的話,這世界上的好男人多了去了,爸爸努力工作,過幾年調到北京去了,爸爸就只帶你一個人過去潇灑玩樂好不好?”面對孩子氣的寧朗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哄騙。
寧朗朗不幹,一把推開父親,抹去自己的眼淚,“有時候我都懷疑我是不是你們親生的,算了,反正大家都說自己是垃圾桶裏撿來的,沒準我還是你們撿寧清清時順帶撿回來的,多不值錢!”
寧正偉被她這句不冷不熱的諷刺給噎住,不由氣道:“寧朗朗,你說話得負責,我們是少你吃的還是短你穿的,你怎麽不是我們親生的?從小打大你想要什麽我都滿足你,我放着紀委會不開去給你開班會,人家小朋友就羨慕你有我這麽個爸爸,你居然還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那你為什麽把陸司行給寧清清?”寧朗朗質問。
“這裏面水深得很,哪是一言兩語就能說明的?”
寧朗朗倒退兩步,“反正我就是不懂事不聽話拎不清輕重,但是我就是要定了陸司行,我恨不得每天詛咒寧清清去死!”
寧清清被她這句惡毒的話激得全身一顫抖,她忍不住去尋求母親的庇護,寧夫人忍了又忍,最終因為這句話而再也忍不住,上前對着寧朗朗的臉就是一巴掌,打完了不解氣,罵道:“你這孩子到底有沒有良心,你懂不懂血溶于水,清清是你姐姐!”
寧朗朗捂着臉,冷笑一聲,“反正你為了寧清清打我的次數多着呢,之前你打了我會抱着我哭,問我疼不疼,現在你打了不解氣!我真想知道寧清清哪裏好,讓你這樣為她剜心挖肺。”
“最起碼她讓我省心。”
“是呀,陸司行都是她的了,她還有什麽可鬧的?”寧朗朗放下手,由着臉上的巴掌印露出來,表情淡漠的走上樓去,背影冷淡得好似剛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只是她不斷聳動的肩膀出賣了她,這個可憐的孩子還是忍不住心痛,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