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3)手心手背的肉
午後的陽光十分溫暖,江城這座城市就是這樣,晨晚低溫中午火熱,就好似寧朗朗的脾氣,好起來乖巧膩歪,壞起來氣壞一排人。今天中午的一頓大吵惹得整個院子都寂靜了下來,木質的樓梯上發出咯吱的輕微聲響。這座樓十分古老了,就在*故居後邊一點的地方,臨着江,周圍滿是古老建築,剛搬進來時寧正偉還開玩笑,這外國佬建的房子就是結實。
那是寧朗朗還很小,穿着蓬蓬的裙子和圓頭皮鞋在樓梯上跑來跑去,那清脆的笑聲好似穿越了這麽多年的時空而傳來,惹得站在房門口的人不由泛起眼裏的淚花。寧夫人一手推開寧朗朗的房門,一手正捏着手巾。寧朗朗房間的方位是專門請來風水先生看過的,絕對的風水寶地,相信風水如寧正偉,一直認為寧朗朗能如此一帆風順的長大,房間的位置不能換,所以當初寧清清哭鬧着要住這裏時,寧正偉緘默不言。
一步一步小心走進寧朗朗,寧夫人溫和的伏在她床邊,撫開她的發絲,摸上那被她打過巴掌的小臉蛋,上面的紅腫都讓她心疼不已。她深呼吸一口氣,喃喃道:“寶貝,別恨媽媽,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寧朗朗不自覺的翻身,換了個邊,将腦袋埋在被子裏,眼淚忍不住落下來。
“別老将腦袋悶在被子裏,長時間缺氧會變笨。”寧夫人清瘦的手指去拉她的被子,裏面的力道也不小,她拉了幾下,也就放棄了。“朗朗,別生媽媽的氣好不好?”
寧朗朗依舊不說話。
伏在床邊的寧夫人在地板上跪坐了好一會兒,最後只得嘆氣的隔着被子撫摸她的小腦袋,最終還是無聲的走出去。
門被輕輕合上,木地板上咯吱聲慢慢走遠,寧朗朗這才将被子掀開,任随臉上的發絲亂糟糟的,床頭就是窗戶,她爬起來趴在上面,窗臺外面的窗沿上放着一盆肉肉的植物,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但是兩年來,它似乎被照料得不錯。後院不算太大,三四顆榕樹十分粗大,年紀都比她爺爺還大了,沿着院子的花牆爬滿了爬山虎,綠油油的一片。目光再放遠一些,隔着幾棟老屋就是陸司行的家,不過現在沒有人住,自從幾年前陸伯母搬去去世之後,陸司行就沒有住過那裏。但是,那棟房裏有了太多的回憶,雖然不多且都是苦澀與傻氣的。
那記得那年,依舊是個炎熱的夏天,悶熱的人都透不過氣來,更別提叫的歡暢的知了,吵得寧朗朗不得安生。想起來也可笑,那時候的寧朗朗才七歲,被吵得睡不了午覺,于是滿屋子的跑,一邊跑一邊哭一邊哭,“我要把知了都炸了吃!”
徐榮此等還沒開化的小男孩受了陸司行的慫恿,一群童子軍舉着小網一齊上樹捉知了,然後到了晚飯時間,真的給寧朗朗炸了一盤,徐榮還屁颠屁颠的端過來,獻寶的對她說,“乖乖你看,我們捉了一下午的知了。”寧朗朗被一盤還在滴油的知了吓得頓時尖聲驚叫,驚飛了一群為數不多的麻雀,吓得寧正偉慌不擇路的從二樓跑下來,抱着她哄着。可憐的徐榮站在一邊手足無措,那時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只有靠在牆角的陸司行,勾着嘴角眯着眼睛,笑得像個狐貍樣。
那時的陸司行已經是個十五歲的小少年,滿肚子的壞水,上天入地的幹壞事,最多的帶着一群小童子軍下江捉魚,最後通統被江灘邊上的工作人員趕鴨子一樣的趕上岸,等到回家追究責任的時候,領頭的陸司行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是,即便是這樣壞得讓人牙癢癢的陸司行,那時候依舊是個一呼百應的頭頭,一群小女生就跟迷戀韓劇裏的男主角一樣迷戀他。寧朗朗就是其中之一,與其他姑娘們不同的是,這只姑娘不懂什麽叫矜持,每每都賴在他身邊,司行哥哥長司行哥哥短的喊着,有一次陸司行被她惹得煩躁得不行,為難她道:“我喜歡灰色的花,你找到了我就帶你出去玩。”
可是那裏有灰色的花呢?寧朗朗一骨碌的跑回自家院子,找遍了所有的花,它們不是鮮豔的紅色就是淡紫藍色!于是她又跑到樓上問寧正偉,哪裏有灰色的花,寧正偉皺着眉頭想了好久才拍拍她的腦袋,“雪花其實不是白色的,它帶了一點灰色,是鐵灰色的。”這可愁壞了寧朗朗,大熱天的怎麽會有雪花,就算有也被曬化了。可是一想到陸司行,她就失落得不行,拉扯的寧正偉,非要他弄點雪花出來。
寧正偉也覺得頭疼,別說他一文科生,就算他是理科生也模拟不成冷氣團暖氣團的相互碰撞啊,可是他一看到自己那寶貝姑娘又在掉淚花,一咬牙帶着她在浴室裏蹲着,一邊放熱水一邊放冷水,等到熱氣漸漸上升,又往冷水裏加冰塊,可惜兩人在浴室裏蹲了一下午,也沒見這個實驗有一丁點點的作用,別說雪花了,光折騰着父女倆一身的汗。
沒辦法,寧正偉為了不讓寶貝疙瘩難過,找了本科普書,照着上面的雪花畫下來,塗上灰色的水彩,然後剪下來放幹。最後寧朗朗撅着嘴不高興的抱着一盒子的雪花紙片去找陸司行,畢竟這不是真的花,她好怕陸司行會生氣。不出所料,陸司行看到一盒子紙片時,嗤笑一聲,收下了盒子。那時候的寧朗朗不明白他笑裏的嘲諷含義,只當他收了下來,高興得直蹦達,可是轉眼她看到陸司行把那一整盒的紙片全倒進了壁爐裏,一根火柴一瞬間點燃了雪花,當時她傷心極了,噴怒得像個小牛一樣跑過去推搡他捶打他,嘴裏囔囔着,“那是我爸爸畫了一下午的,那是我爸爸畫了一下午的,你賠我你賠我。”眼看着連紙盒子都要燒掉了,她都恨不得自己的眼淚變成一盆水,澆熄壁爐裏的火,留下紙張的灰燼。
只可惜她無能無力的看着紙盒也消失在火光裏,小小的她蹲在地板上,大聲控告:“你是個壞人,你不喜歡就還給我,那是我爸爸給我畫的……”從小就有一個姐姐,兩姐妹時不時鬧點矛盾,父母總會偏袒姐姐,所以爸爸偶爾的一點親熱,對她而言彌足珍貴,今天跟爸爸一下午都呆在一起,聽他溫柔的喊她乖寶,她幸福死了,可是這個壞人,一句話不說就燒了一盒雪花,她傷心得簡直不能用語言來表達了。
陸司行當時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苦惱耍潑,沒有一點道歉的意思,寧朗朗眼淚鼻涕一把的望着他,大喊:“我讨厭你,我不要再喜歡你了,你太壞,我不要再跟你玩。”
當寧正偉接到陸家管家電話趕到時,小姑娘正耍賴的坐在地板上,守着一堆燒毀的廢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他抱着自家的乖寶親吻她的臉,“乖寶我們回家吧,爸爸今天晚上再給你畫,好不好?”
寧朗朗抱着爸爸的脖子,哭得鼻子都紅了,“爸爸不要畫了,乖寶一點都不喜歡灰色的雪花,一點都不喜歡,乖寶還讨厭司行哥哥,特別讨厭。”
“乖寶不哭,那乖寶喜歡什麽,爸爸給你做?”
“乖寶喜歡爸爸,不喜歡司行哥哥。”
寧正偉笑得開懷,拍着小姑娘的背,“那我們回家,爸爸陪乖寶睡覺好不好?”
寧朗朗那一天覺得很幸福又很傷心,幸福得好像活在雲端,可是傷心得她食不下咽。爸爸真得陪在她的床邊一直到她睡着,她捏着爸爸的手,呼吸清淺。那天晚上,陸司行苦着臉拉着保姆跟他一起畫了一個晚上的雪花,大小不一顏色也不均勻,第二天送過去的時候,聽說她跟着她爸爸公費去木蘭山玩去了,他牙齒咬得嘎嘣嘎嘣的響,惡狠狠的将盒子随便丢在她的桌子上,自那以後發誓再也不要理這個麻煩精。
可是三天之後寧朗朗從木蘭山回來,給每個人都帶了小禮物,唯獨漏掉了她最愛的司行哥哥。陸司行咬牙切齒,看着一群七八歲的小鬼們跳來跳去,心口煩悶的很。
寧朗朗回到自己房間,書桌上明顯多出了個盒子,她打開,裏面是慢慢的灰色雪花。那時候的寧朗朗,立馬将三天前的話抛在腦後,興高采烈的跑出去找陸司行,狗腿的将自己準備的禮物送出去,笑起來眉眼彎彎,十分的高興。
現在想想,寧朗朗覺得七歲的自己真是傻透了,父親一個下午的陪伴就讓她幸福得如在雲端,陸司行的一盒雪花也能讓她快速忘掉曾經說的話,真是沒骨氣!寧朗朗扭了個身子懶懶在躺在床上,陽光透過玻璃照耀在她的臉上,她的眼淚就這麽*裸的曝光。
小時候傻裏傻氣,覺得幸福很簡單,如今越大,對幸福的要求越高。曾經以為,只要能擁有過陸司行她就滿足了,可是如今看來,她心不死,曾經擁有過,這句話真叫人心疼,為什麽是曾經擁有過,而不是未來也擁有?她其實不想這麽極端的對待她和陸司行的關系,萬事都有因果關系,一段感情随緣就好。這般道理她如何不懂?可是為什麽,陸司行,明明我沒有招惹你,你卻要帶我上龜山,就跟過去一樣,是想勾起我對你的回憶麽?還是說今天你握住了我的笑面佛,挑撥我的心緒讓你很滿意?我還愛你,可是你從來不愛我。
這麽想着,寧朗朗心裏一陣不舒爽。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生活不會那麽容易,可是也不會很困難。佛在人間受苦,人在人間修行,可是那麽多人不能成為佛,便是因為多了*,陸司行,我不打算成佛,因為我不沒有放下過你。可是,為什麽相愛就那麽難?
“我過了愛做夢的年紀,什麽都不懂的年紀,曾經為你掏心,所以感到開心,可是如今,我放不下你,我還能為你掏心嗎?”寧朗朗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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