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踢館
胡管家循着香味兒趕到周楚楚家擺着的攤子旁邊時,就看見她家的攤子已經被人圍了個嚴嚴實實的。他伸長了脖子才能看見攤子裏面有三個人,一個人在小火爐前守着鍋,一個人在攤子的最後面挑蝦線,還有一個人蹲在木盆前面在清洗着挑完了蝦線的草蝦。原來是在現做現賣,難怪這麽香,胡管家正想着時,忽然聽見有人問:“這蝦子怎麽賣啊?”
拿着一個鬃毛刷子正在清洗着草蝦的周母擡起頭,笑着道:“三十文一斤。客人要來一斤嗎?我家小女兒做的這個蒜蓉蝦可好吃了。”
“嘶——”一陣響亮的抽氣的聲音,很顯然,被草蝦的香味兒吸引了過來的人都被這個價格給吓到了。
“好大的口氣!還三十文一斤,你們賣的這是金蝦嗎?”
“這麽缺錢你們不如去搶?”
“大家都散了吧。這麽宰我們,我看他們家根本就不是想做生意的樣子。”有人自己走人還不算,還慫恿起了別人。
“是啊。散了吧,散了吧。這麽貴的蝦子你們吃得起?”本來上一個人的話還讓圍在周楚楚家裏的攤子前的人有些遲疑,這個人的話一出,大家夥兒頓時從蒜蓉蝦的香味兒中醒轉了過來,對呀,三十文一斤的家誰吃得起?他們也不過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家,雖然不至于拿不出這個錢出來,但是,沒有必要為了一口吃的,去當那被人宰的冤大頭不是?
遂紛紛離開。
“哎大家別走啊!我家小女兒的蒜蓉蝦做的真的很好吃的!又嫩又香,讓人吃了一口就上瘾,別走啊!”周母急了。來了這麽多人,一個人都不買這可怎麽是好?蝦也顧不上清洗了,騰地站起身來望着那些毫不留情地離開的客人的背影挽留。
甚至于,她還有點兒想喊出可以降價的話。
不過她到底是忍住了。她對于自家那個十三的話,還是信的。就算最後真的要降價,也還是得等今兒個回去了,向十三.反映了今日早市上發生的情形後,再讓他幫忙重新确定一個合适的價格——
周母望着離開的客人的背影在心裏盤算着降價的事情時,忽然,聽見一道聲音自她的左側傳了過來:“給我來三斤,算了,還是給我來五斤的蒜蓉蝦吧。”
嗯?
有人要買他們家的蒜蓉蝦了?
周母的臉上瞬間漾開了一朵燦爛的太陽花。她連忙高興地應了一聲“哎”,邊轉過頭來,瞧見自家攤前僅剩的那個人還是認得的人後,周母臉上的笑容頓時更深了:“哎呦,是你啊。上次你包圓了我們家的魚了的,還有印象不?”
經周母一提醒,胡管家眼裏的茫然瞬間退卻:“原來是你們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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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請稍等一下,我這就幫你裝蝦子。”周母自攤子上拿起早就準備好了的紙袋,不過,因為沒有提前預想過會有人一次性買這麽多的蒜蓉蝦,紙袋并不是很大,一個袋子最多只能裝下三斤的蝦子,周母便拿了兩個紙袋。
周母去放着做好了的蒜蓉蝦的木盆那裏裝蝦子時,又一個人走到了周楚楚家的攤位前。那個人和胡管家還是認識的:“胡管家,來早市上買東西啊。”
“是啊。”
“我們酒樓新出了一道手撕雞,不知道你和你家老爺什麽時候有空?我請客,去我們酒樓嘗嘗鮮啊。”來人是如意樓的主廚王永康。
“再說吧。近來老爺事情比較多,有點兒忙。”其實不是。真正的原因是,胡管家的主子,也就是長樂縣的縣太爺無意中吃到了滿堂香周楚楚賣了過去的魚糕後,吃挑了嘴兒,就有點兒看不上如意樓裏的菜了。
不過,也是因為吃了那魚糕後,近來縣太爺的日子頗有點兒不好過。
因為,他吃挑了嘴兒,但偏偏,能讓他選擇的又沒有,僅僅只有那魚糕,可魚糕再好吃也不能頓頓吃天天吃啊,那會膩的。于是,縣太爺近些日子都只能改吃素了,葷菜總讓他覺着有股子淡淡的腥味兒,不能忍。
這也是方才胡管家改口要買五斤的蒜蓉蝦的原因。他聞出來了,這蝦子和那魚糕一樣,沒有海鮮的腥味兒,只餘了蝦香。
這時,周母也提着裝好的蒜蓉蝦返回來了。看見攤前胡管家身旁的王永康後,周母臉上的笑容微僵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處理好了自己的情緒。走回攤子邊後,周母擡手把紙袋遞給胡管家:“承蒙惠顧,一共是一百五十文。”
“差不多三十文一斤?你們家這是做的黃金蝦啊,收費這麽高。”身為主廚,王永康對比較輕的範圍內的斤兩是很敏感的,畢竟掌勺的,要求的就是一個用料精準。無論是主材,還是調味料,都是多不得少不得,非得剛剛好才好吃的。掃了一眼周母提着的兩個袋子後,王永康就差不多估算出了那裏面的蝦子的斤兩,又知道了總價,很快便心算出了單價。
他們如意樓裏面的東西收費就便宜了?
還好意思說他們,簡直可笑!
再加上之前的羞辱。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周母直接翻了個大白眼:“你們如意樓裏的東西收費還更高呢,怎麽不說?”
“這怎麽能相提并論?我們如意樓可是這長樂縣裏有頭有臉的酒樓,裏面的東西定價高些無可厚非,可你們這算什麽?不過一個路邊攤而已。”
攤位後面,正在做着蒜蓉蝦的周楚楚氣得渾身發抖。
他們如意樓的人也太欺負人了吧?
上一次在如意樓裏面被欺負,因為是他們自己找上人家的門去的,受了欺負也就算了,是他們自己沒注意,給了人家羞辱他們的機會,以後吸取教訓就是了。可這一次算什麽?他們在早市上自己家租下的攤位前做自己的生意,還要被他們如意樓的人找上門來說教一頓?
憑什麽?
“早市是官府的地方,并不屬于如意樓。孫掌櫃的,你的威風發錯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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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楚楚下意識地掉頭望向那道聲音的傳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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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峥本是看着攤位前的胡管事和孫掌櫃,忽然,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腦袋微偏,就看見望向了自己的周楚楚。原本平靜的心情在目光觸及到周楚楚紅了的眼圈的剎那,瞬間冷凝成冰。
他本就離周楚楚家的攤位不遠了,說話間往前走動了幾步後,他便到了攤位前。不過,奇怪的是,他明明怼的人是孫掌櫃的,但是到了攤位前後他忽然又不去看孫掌櫃的了,目光自周楚楚身上移開後,涼涼地落到了孫掌櫃的身旁的胡管家身上:“還是說,你們如意樓已經巴結上了某個保..護..傘,這才在這早市上如此肆無忌憚,橫行霸道?”
出于個性中的謹慎,衛峥早在身體可以自由行動後不久,就悄悄地把自己所處的縣城裏的一些基本的情況摸了遍底。
知道了的事情中,包括,他面前的這位胡管家,是長樂縣的縣令府上的。
“飯可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小夥子。”胡管家難得猶豫了一瞬。這個小夥子似乎知道了什麽,但是,知道了什麽後他又不忌憚,還敢如此大喇喇地說些敏感的話,要麽他是個傻的,要麽他就是身有倚仗,才能無所顧忌。前者以他剛才的表現已經證明了他不是個傻的,後者——胡管家心頭一凜,猶豫過後,最終是沒有發縣太爺家的管家的威風,只淡淡地笑着打了句太極。
這平平淡淡的一句,反而把摩拳擦掌準備跟衛峥幹嘴仗的孫掌櫃,給澆了個透心涼。
以他的年紀,不至于發現不了胡管家态度裏面的暧昧。
頓時,心弦一緊。
自己別是得罪了什麽不該得罪的人吧?可是不對啊,孫掌櫃不動聲色地瞅瞅胡管家,他說要那句話後就轉過身擡步離開了。胡管家這态度,也不像是這周楚楚一家有什麽不能得罪的樣子啊?剛剛那樣,難道是,胡管家懶得和小輩計較?
他聽說縣太爺家裏的胡管家,性格好像确實挺慈祥和善來着。
孫掌櫃的眼裏眸光閃爍,幾瞬後,他到底是心有顧忌,盡管心裏氣得要死,也沒敢再多說什麽,一拂袖,如夾着尾巴的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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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你怎麽來了?”周母問走到了攤位後面的衛峥。
“在家裏閑來無事,剛好國安叔的車回去了一趟後準備再來縣城,我就坐他的車過來了。”
“幸好你來了,不然我們剛剛就要被那個如意樓的掌櫃的欺負了。”周母本來就對衛峥滿意,剛剛衛峥還幫他們家出氣了,周母現在看着衛峥就高興。連自己家的生意都感覺不是那麽重要了。她在清洗草蝦丢不開手,便使喚周楚楚,“反正沒什麽生意,楚楚你把鍋弄下來,先放壺水上去燒會兒,再帶你十三哥去你林叔那兒吃面線糊去。他一路坐車過來,應該餓了。對了,楚楚你要是想吃的話,就也給自己買一碗啊,不用怕花錢。錢在攤子下的屜子裏。”
面線糊是林叔的早餐店裏的招牌早點。主料是細面條和番薯粉,然後再往裏面加入一點兒豬肝、鱿魚、鴨心、豆腐、鹵蛋、炸醋肉,再灑上一把切得細細的蔥花,出來後成品清而不濁,糊而不爛,上面點綴着些青蔥的蔥花,好看又美味①。
就是價格不便宜,一碗得八文。
抵得上一斤的豬肉了。
在往日,周母是一口都舍不得吃的,今兒個,居然不僅讓周楚楚給衛峥買一碗,還發話周楚楚想吃也可以買。
這大方的,很明顯可以看得出周母對衛峥剛剛的表現,是相當的滿意了。周楚楚心下暗道。不過,回想起剛剛衛峥突然出來救場的一幕,周楚楚的嘴角也忍不住地綻開了些許。她依言把水換倒了爐子上後,邊“哎!”地應了一聲,邊轉身去拿錢。
衛峥好看的琥珀色眸子裏面也泛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謝謝伯母。我還真有點兒餓了。”
作者有話說:
①:來自百度到的資料,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