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怎麽他了
“不是的,我沒有這麽想。”許涼垂下眼睛,有些不敢直視不斷在他面前放大的,莊藍的那張盛氣淩人的臉,他心裏害怕再次挨揍,卻還想着能多堅持一會兒,等等莊藍或許就會放棄同他計較了呢。
“自己老實點交出來,不然……”莊藍眯起眼睛,未說完的餘音裏話裏有話,透露出無盡的威脅。
許涼臉色變得煞白,他死死咬緊嘴唇,扭過身子躲開莊藍探過來摸索的手,掩着小包袱往袖兜裏藏得更深。
“你大爺的,”莊藍耐心用盡,索性甩開書箱,綿實飽滿的身體朝着角落裏的許涼欺近,“皮癢了是吧。”
比起莊藍,許涼的身形實在單薄可憐,平時要是別人有那壞心眼在他身後推上一把,他都能摔得啃一嘴泥巴。
莊藍出手,本以為随便使個幾分力就能輕輕松松翻開許涼的袖兜,卻沒想到,好似一陣風都能刮倒的許涼今天這麽難搞,力氣賊拉大,莊藍伸手搶奪半天都搶不來小布兜。
許涼也想不到自己接連幾天都能倒大黴,過去的前幾天就算了,如今避開人群早早來書院,好端端走着路呢,都能碰上莊藍這般嬌蠻的男兒來搶他東西。
裏面的手帕是要還給人家的,說什麽都不能夠叫莊藍想搶就搶,而且,用來裝東西的小布兜,還是姜皓染給他的呢,要是知道他給弄丢了,姜皓染又生氣怎麽辦?
許涼捂着袖兜,彎着腰吃力地把手藏肚子裏,他豁出去啦,怎麽着也得和莊藍努力抗争一下下。
可許涼常年聞不着一點肉味,哪裏比得上營養過剩的莊藍,再過三兩下,就只能眼睜睜看着莊藍扒走他袖兜裏的東西。
許涼看着小布兜被搶走,眼睛忽地紅了,登時氣性上頭,張嘴就露出一口小白牙,嗷嗷追着莊藍的手腕咬。
莊藍篤定許涼不敢反抗,搶走小布兜後看都不看許涼一眼,直到手上傳來劇痛,才發現許涼膽大包天,居然敢咬他!
“草,死狐貍精。”莊藍扔下小布兜,反手就是一巴掌,瞬間就把許涼的頭打歪到另一旁。
這一巴掌力道十成十,許涼可能是被打懵了,牙齒一松就吐出了嘴裏那攤肉,莊藍抖着手舉到面前看了一眼,嘶嘶吸氣,眼神惡毒的盯着許涼罵道:“你這小賤皮,看我下次不弄死你。”
說完,撿起地上的書箱跟小布兜,氣沖沖朝着學堂的方向走了。
許涼垂着眸子,拿額頭抵在刷着紅漆的柱子上,柱子紅通通的,許涼的臉色卻沒有染上一絲紅潤,而是顯得越發慘白。
他放在腿上的雙手無意識于虛空中抓了抓,冰涼指腹觸及的,只有粗糙的褲腿布料。
沒了,姜皓染給的小布兜,還是被他給弄丢了。
許涼擡頭,濕着一雙眸子,眼巴巴看着莊藍提着他的小布兜拐過牆角走掉。
“大壞蛋,你什麽都有啦,怎麽還那麽壞,幹嘛要來搶我的小布兜,我也只有一個好不好。”
莊藍早走的沒影兒了,許涼探着腦袋看,最後也沒看到莊藍随手朝路邊丢下什麽,于是他內心僅存的最後一點希望也宣告破滅。
許涼的眼睛慢慢轉暗,喪頭喪腦垮下肩膀,挪到更裏面的柱子邊邊蹲着,拿手指在木頭紋路上胡亂瞎點,最後還是忍不住,紅着眼眶吧嗒吧嗒開始掉眼淚。
昨天傍晚,因為有姜皓染先給他擦藥,許涼回到家時,臉蛋基本也就消腫了。
這會兒他又挨巴掌,臉上可憐地紅了一塊兒,還微微浮腫着,這一下打回老樣子,昨天姜皓染給他忙活的那半天功夫算是白做了。
可能是覺得眼前模糊,許涼眨了眨眼睛,晶瑩的水珠就從他的睫毛根部滾落,蜿蜒劃過他白皙的臉頰,最後流到他小巧的下巴窩窩那裏,彙聚成一個小水坑。
直到溫熱液體浸濕衣料,透過褲子接觸膝蓋,許涼感覺到麻癢,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真沒出息。
許涼擡手,粗魯地抹掉眼淚,把臉蛋上的濕潤全部擦幹淨,扶着柱子站起身,慢慢往學堂走。
經過莊藍剛才的暴力拉拽,他阿父密密實實紮縫好的衣服,此刻在肩膀位置又有一小塊走線。
許涼卻沒心思管這些,他還是先回去打探情況,看看能不能想個辦法把小布兜要回來。
……
學堂裏。
姜皓染已經抵達一段時間,來到就看見自己桌上有驚喜。
不知道是誰,大早的給她桌上放了一份小禮物,雖說是油紙裹裝的,不過包紮得很精巧,看起來挺用心的。
本來姜皓染沒興趣玩這種過家家把戲,瞥一眼就掃到旁邊去了,但她今天來的早,往常的小夥伴都還沒來,沒人說話,她單獨傻坐着也是無聊,加上那包油紙裏的東西聞着噴香,就拽過來拆開了。
拆開油紙,裏面的東西看起來像是小糕點,數量不多,只有兩塊,姜皓染早膳沒吃幾口,這會兒被勾起食欲,捏起一塊眯眼看了看,便沒有任何掙紮的張嘴吃下去。
後來管理馬廄的武術夫子有事來找,姜皓染跟着她出去,不足一刻鐘,武術夫子說完事情就告退了,姜皓染也轉身往回走。
回到學堂,張正還沒來,再看她桌上,又出現了一份小點心,糕點的甜香味飄出來,姜皓染鼻端輕嗅,回憶起剛才化在嘴裏的那股綿密口感。
這糕點難得不甜膩,再吃一份,似乎也不賴。
張正進來後,開始翻着書案似乎在找什麽東西,半晌無果,她摸着腦袋東張西望,滿臉疑惑,又往身後看了一眼。
姜皓染舉起器皿,正在悠閑喝水。
聞着空氣裏的味兒,張正遲疑道:“頭兒,你剛剛吃了什麽?”
“嗯?”姜皓染抿掉薄唇上的水珠,懶懶看張正一眼,心下了悟,“那糕點是你的?口感還可以,你家裏招了新廚子?”
“府裏沒招,還是柳郎,不對,問題不是廚子,那糕點莊藍丢給我的,說是許涼帶來的。”
“許涼?”姜皓染腦海裏閃過一雙濕乎乎的眸子,有些訝異,那小子看起來不中用,沒想到竟然還會做糕點。
姜皓染往角落裏掃上一眼,沒見着那個單薄身影,她眉心輕蹙,挪開目光望向後門,才見到許涼耷拉着肩膀,低着頭默默走進來。
“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能怎麽他,我可啥也沒幹,”張正心裏剛好在嫌棄許涼呢,見姜皓染語氣挺嚴肅,就慫了,“莊藍恰好看到那小子藏了容清的手絹,就一起搶過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莊藍,張正,容清,以及姜皓染,幾人從小一起長大,可以算是青梅竹馬,年少無猜的時候,仨女子常互相串門玩耍,那時候莊藍就撒潑打滾,纏着要同她們待在一塊兒。
剛開始她們還會嫌棄莊藍瞎摻和,不久卻慢慢養成習慣,仨人再約出去做點啥事,也不介意帶上莊藍了。
所以莊藍雖說是個男兒,卻被帶仨人帶得有些虎,做事跋扈,絲毫沒有閨閣男兒該有的細膩心思。
再長大幾年,丞相府和将軍府政見不同,容清的性情也變得更加難于琢磨,姜皓染同容清之間,慢慢就有了矛盾沖突。
将軍府是親人,莊藍自然選擇站在姜皓染身邊,然而他少年心思,懵懵懂懂,加上行事大大咧咧,就算在他心裏容清跟其他人存在不同,這時的他也覺察不出來。
姜皓染跟原主立場基本一致,她也跟笑面虎一樣的容清做不成朋友,就懶得來往應付。
“嗯。”姜皓染随口應了張正一聲,慢悠悠将落在許涼後背的目光收回。
昨天庭院裏,許涼手上一層又一層緊緊纏上的手帕、亭子裏,許涼慌張搶走手帕,再一臉認真仔細,整齊折疊手帕收進書箱裏的那一幕幕,姜皓染又記起來了。
她心裏一頓,又控制不住往下想,書院門口,容清臉上挂着假惺惺的笑,走近過來,喊他“阿涼”。
呵,“阿涼”,叫那麽親昵,看來關系不一般啊。
姜皓染唇角輕輕挑起,薄薄的眼皮下,是寒星一樣的眼睛,眸子裏卻笑不達底。
許涼坐回自己的位置,支着手肘撐起腦袋,他還在思考,莊藍搶走小布兜能做什麽,以及他要怎樣才能拿回來。
裏面還有容清的手帕呢,估計價值不會低,他手裏可沒有那麽多銀子,無法自己重新購置一條賠給容清的。
莊藍真的太過分了,給他搶走的東西,即使不用,應該也要不回來了。
看他通身富貴,就知道他被錦衣玉食供着養大的,又不缺別人用過的這三兩布料,這會兒拿走,過幾天他興許就會無情丢掉了,既然這樣,為什麽就不能還給自己呀。
這莊藍真讨厭,非要來搶他東西幹嘛,太閑了可以去找陳先生背書。
許涼忿忿不平,趴在桌子上揪着自己的臉頰肉捏來捏去,在心裏狠狠譴責了霸道的莊藍一通。
這時,張正趁着姜皓染出去了,趕緊走到許涼身邊,往他桌腿兒揣上一腳:“喂。”
許涼擡頭,疑惑道:“你有事嗎?”
張正臉上難得沒什麽嫌惡表情,淡淡瞥了許涼一眼,然後迅速在他桌上丢了一張紙條。
“這莊藍給的,叫我幫忙轉交,你自己拆開看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