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來客
老夫人最近有點不待見錢氏, 見她一副哭啼啼的樣子就敗興,放下臉呵斥:“你也是二房當家夫人,一路哭着跑到我院裏,還有沒有大家夫人的體面?”
這是風向轉到周清貞那邊了?才一個秀才就這樣,将來真的中舉、中進士,這府裏還有自己的活路, 說不定還會收拾自己讨好周清貞。
什麽百年傳承詩書人家,不過這樣。
心裏暗恨,面上捏着帕子捂臉哭泣:“姑母,不是玲兒年輕經不起事,實在是這樣的醜聞匪夷所思。”
老夫人心裏一沉,一雙眼如電般射向錢氏, 捏緊手裏的佛珠沉聲提醒:“老二家的, 府裏正逢多年難遇的喜事,你也是府裏正正經經的夫人,說話做事要先過過腦子。”
‘要先過過腦子’幾個字, 老夫人咬的尤為重, 幾乎一字一頓的說出來。
“婆婆還是別在這裏教訓玲兒, 再晚就來不及了。今天玲兒在花園遇到三少爺,順道一起去看六少爺,誰知玲兒走後他們遣退下人……”
錢氏似乎很難啓齒, 哽哽咽咽幾次才說出來“他們大白天就敢行茍且之事。”
老夫人瞪大眼睛, 慢慢擡起顫抖的胳膊指向錢氏:“你……你……你……”
錢氏捂着帕子繼續做戲:“婆婆快去吧, 玲兒已經派人告知老爺, 怕是快要趕到了。”
老夫人氣個倒仰,竟然不給自己一點補救的機會。想到小兒子的脾性,老夫人顫巍巍指了指錢氏,對身邊的冬青吩咐:
“備涼轎!”
一時間老夫人坐涼轎帶着冬青、錢氏、柳兒直趕花園,在孫姨娘的門口碰到怒火沖天的周懷嬰,正一腳踹開院門。
老夫人氣急直拍扶手:“站住,你要做什麽!”
周懷嬰轉身一張臉氣的鐵青:“我要去殺了那亂倫的畜牲。”
周懷嬰真的是氣到失去理智:大兒子生來就是恥辱,老二是個傻子,好不容易老三還算湊合,竟然可能是綠帽子活王八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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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周清貞的小院跟孫氏很近,更何況他每日上下學都要路過花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勾搭成奸。
周懷嬰簡直氣到爆裂,難怪不肯搬去梧桐院,說什麽住幾日就走不想給家裏添麻煩,根本就是為了方便□□。
這腦子!老夫人後悔當初太過溺愛着小兒子。
“不過一面之詞你就信了,清貞為人寬和淡然,怎麽可能做下這樣的事情?”
寬和淡然這個評價,是老夫人這幾天看周清貞為人處事得出的結論。明明受過許多白眼欺辱,得勢後卻不曾發落府裏任何一個下人。面對滿目恭維讨好,不驕矜不忘形不自掉身份……
這才是大家公子的做派,老夫人現在真後悔,當初沒有把周清貞接到身邊養。
周懷嬰鐵青面色咬牙冷笑:“他有什麽做不出來的?能瞞着父母裝傻能背着家人趕考,裝模作樣誰比得過他!”
老夫人心裏一‘咯噔’難道……自己看走眼了?
錢氏看情形正好,捏着帕子挂着兩串淚帶頭往裏走,哀哀戚戚的說:“是不是的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夫人遲疑的看了下周圍的下人,吩咐:“你們留在外邊。”然後在冬青的攙扶下進了院子。
錢氏住的是一個小小的二進院落,過了垂花門,裏邊三間上房,兩邊各兩間廂房。院裏十字青磚甬道,正房前兩棵高大的槐樹,褐皮綠葉青翠剛健。
幾個人還沒到正屋前,就請到屋裏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啊……啊……”痛苦壓抑而低沉,雖然和平常不太一樣,還是能聽出是周清貞。
錢氏捂着帕子的嘴角勾起得意的輕笑,不是拿他當寶貝麽,呵呵,還不照樣捏死在我的手心裏,就算能證明他吃了我的暗虧,他也只能廢了。
周懷嬰滿是怒火的來,真的聽到動靜卻愣在原地不能行為。
錢氏快步上前大呼一聲:“光天化日之下,奸夫淫、婦還有沒有羞恥!”“咣”的一聲屋門被推開,她率先昂頭挺胸進去……
老夫人沉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麽,停了一下伸出胳膊讓冬青扶着,對周懷嬰冷靜的說:“既然如此進去看看。”
進去了……畫面卻和他們想的不一樣,周清貞被一條腰帶捆着,臉色通紅靠在床柱上痛苦的喘息,春花正怒目看向錢氏。
錢氏則是呆如木雞的喃喃:“你怎麽在這兒?”
不能害了芍藥,春花終是在最後關頭提醒了自己:“夫人這話說的真是好笑,我是少爺的丫鬟,自然少爺在那兒我就在那兒。”
老夫人長舒一口氣,先對冬青吩咐:“去,叫外邊的下人都進來。”剛才是無奈,這會沒事自然不能讓他們亂猜測。
“是”
“那你捆着他做什麽,孫氏呢?”錢氏反應過來怒問。
“我喜歡捆着他,你管的着嗎?”少女回的十分霸氣。
春花走到錢氏跟前,錢氏身材嬌小春花比她高半個頭,近在咫尺特別有壓力,錢氏禁不住後退半步。
“倒是夫人什麽都沒看見,就喊什麽奸夫淫、婦。奇了怪了,夫人怎麽知道這裏有奸夫淫、婦?”
周懷嬰也疑惑的看向錢氏。
這時還靠在床柱上痛苦的周清貞艱難開口:“母親給我喝的綠豆湯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和孫姨娘都這般痛苦……呼呼……”
錢氏臉色發白,原來他們沒有發洩所以藥性還在。
有周清貞這個話茬,春花就好開口,她先是恍然若唔,然後盯着錢氏冷冷的一字一字說到:“你給少爺喝了什麽?‘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真不怕報應?”
錢氏哆嗦了一下,力持鎮定挺直後背站穩:“不懂你在說什麽。”
“呵、不懂?”春花冷笑,如果不是氣急,她不會說出這樣刺人心的話,她諷刺的提高語調“夫人回去看看三小姐和五少爺,還有什麽不懂的?”
“你!”錢氏氣的舉起巴掌卻被春花緊緊抓住手腕,春花常年挖蠍子,手上的力氣大到錢氏疼出淚花蜷起身子。
“做人,還是積點德吧你!”春花一把甩開錢氏。
從院子裏木到現在的周懷嬰終于反應過來,恰好錢氏被春花甩過來,他惱羞成怒一巴掌甩到錢氏臉上‘啪’。
“賤人!”
錢氏被拍到地上蹭破手掌,她知道這幾年周懷嬰厭棄她,可是她給了周懷嬰好幾個丫頭,他們還是表兄妹……
“表哥”錢氏用帶血的手掌捂着臉,嘴裏喃喃,看着周懷嬰的眼裏全是無法置信。
周懷嬰一巴掌甩完,手心的疼痛讓他清醒過來,到底是多年夫妻又是表妹,看到錢氏眼裏的不可置信,有些心虛的冷哼一聲,甩下袖子別過頭。
剛到屋門的下人看到屋裏的情形,悄摸摸的踅進來,站到自己主子身後大氣不敢出。
還好,總算沒出事,老夫人舒口氣安下心吩咐:“清嗣和長安體弱多病,家裏這幾日太過嘈雜,老二家的,就在自己院裏好好看孩子不要出來。”
說完她轉眼惡狠狠的盯着柳兒,這個丫頭前前後後跟着錢氏,誰知道做了多少吃裏扒外的事情。
柳兒被老夫人的眼光吓的腿軟,直接跪癱倒地上哭:“老夫人不幹奴婢的事,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什麽都不知道……呼……呼……”周清貞喘着氣問他“為什麽你帶着孫姨娘的丫頭和六少爺的奶娘……呼呼……”
春花聽得心疼不已,她的弟弟,她放在手心裏看護大的弟弟……這樣煎熬。
“還有院子的下人都走了……呼……”
“……是二夫人下令讓奴婢……領着他們……去給夫人院子裏搬幾塊山石做景……”柳兒邊說邊哭,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早知道她就跟着那幾個搬石頭的,而不是吩咐完了趕着去伺候錢氏。
老夫人心裏一轉有了主意,她冷聲吩咐:“把這嫉妒孫氏得寵暗害主子的丫頭捆了,遠遠發賣。”
柳兒凄厲的慘叫一聲:“不要啊老夫人,真不是奴婢。”
老夫人冷着臉巍然不動,院子裏的粗使嬷嬷上來綁人,柳兒被抓者胳膊往外拖,忽然她奮力掙開撲倒周懷嬰腳下,兩手緊緊拽着他的袍腳,滿臉淚水。
“老爺,柳兒是你的人你救救柳兒,柳兒不想被發賣……”
袍腳被拽的瑟瑟抖動,周懷嬰也不是一點不心疼,床榻間柳兒稚嫩純真……只是老夫人這麽做也是沒法子,總不能讓錢氏擔這個罪名。
他狠心扯開袍子吩咐:“四喜給柳兒五兩銀子,讓賣到好人家。”四喜就是周懷嬰的常随。
“是”
“老爺!”柳兒哭的聲嘶力竭,又一次被拖走“柳兒不要銀子,老爺救救柳兒、救救柳兒,柳兒是老爺的人……”
聲音漸去漸遠,周懷嬰看着錢氏的眼神,狠的似乎能殺人。
老夫人疲憊的說:“就這樣,冬青扶二夫人回院子,你們也散了各自去當值。”
“老夫人請個大夫來給少爺看看吧,他這樣不行啊。”春花彎腰站在周清貞旁邊,不停的給他扇涼。
老夫人猶豫了一下,這到底是家醜,請大夫來……她敲敲拐杖對周懷嬰說:“你是他老子,該怎麽做去教教他,就……”
“就把我院裏的紫煙給他,那丫頭年紀合适性子溫順……”
“怎麽能這樣?”自己才是弟弟的丫頭,春花心裏說不出的堵“阿貞還小,請大夫來才是應該的。”
周懷嬰冷了臉訓斥:“怎麽叫你家主子的?沒大沒小,還有主子要怎麽做用你一個丫頭來教!”
“……呼……呼……春花,扶我回屋……我自己有辦法……”周清貞掙紮的想要站起來,搖搖晃晃,春花立刻滿臉心疼的扶助他。
“多謝祖母,清貞不需要。”
“祖母也是為你好,你這樣憋下去……”老夫人疼惜的臉色不是作假,她是真覺得周清貞不錯。
周清貞擠出笑:“清貞還有前程要奔,不想為外事分心。”即便這樣還要給錢氏做遮掩,還搭上了柳兒……
老夫人又是疼惜又是欣慰:“好、好、好,你祖父果然沒有錯看你。”說完又瞪向兒子“你也是個男人,你兒子這模樣,你就不知道教教他別的法子!”
別的法子……周懷嬰滿臉尴尬,硬着頭皮:“要不你回去洗個冷水澡。”
“少爺燙成這樣,洗冷水澡是要他的命……”嗎
周清貞歪歪斜斜的攔住姐姐:“扶我回去……我有辦法……”有辦法,當然有辦法,隔着一堵牆多少個晚上他……姐姐……
這邊正在不可開交,外邊來了下人通報:“白舅老爺來了。”
老夫人一愣,看看周清貞被捆着又滿臉通紅的情形,連忙吩咐:“把我的涼轎擡來,送三少爺回去。”
“老二,你去前門迎客我這就來。”
白舉人!春花一邊扶周清貞上轎一邊想,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知道這會兒跑來幹嘛。
“春花……白舉人那裏……”老夫人有些猶豫的站在房門口,她可記得春花當年和周清貞去找白舉人告狀的事兒。
“老夫人放心,他是親家老爺,奴婢不過一個小小下人,挨不上邊兒。”春花一點兒也不想周清貞,和那虛僞的人沾上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