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魁
玉濉煙袅袅婷婷地走到李承允面前行了禮。
李承允上身靠在椅背上,雙腿錯開,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上來,眼睛卻看向一旁的柳文朝,道:“先生不會介意吧!”
玉濉煙征愣片刻,也看向一旁的柳文朝,柳文朝仍舊垂眸飲酒,一副淡然處之的模樣。
李承允勾唇一笑,快速奪過玉濉煙手裏的劍,一劍刺向玉濉煙,就在玉濉煙以為自己要魂歸故裏時,臉上的面紗輕輕地落了下來,玉濉煙驚魂未定。
李承允随手扔了手中劍,哧之一笑,仰首飲盡杯中酒,譏笑道:“本王以為是何等傾國傾城之姿呢!能把柳大人迷得神魂颠倒,現下看來也不過如此。”
玉濉煙被羞辱了一番,眼眶通紅,眼裏噙着淚水。
柳文朝輕搖着手中的折扇,看向玉濉煙,溫聲道:“你先下去吧!”
玉濉煙撿起地上的劍,垂着頭輕聲退下,剛走至屏風後。
李承允冷聲道:“本王允許你下去了嗎?”
玉濉煙站在門口退也不是,留也不是,兩為其難,她知道,李承允自稱本王,定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她肩膀微微發抖,不敢說話。
柳文朝見狀,酒盞重重落在桌上:“楚王,這可不像你平日的樣子,美人是用來欣賞的。”
“她配嗎?”李承允說話夾槍帶棒,帶着濃濃的火藥味。
唐維桢不知這二人怎的就突然針尖對麥芒了,便道:“楚王若是不喜這花魁,可叫管事的來換一批便是,你們二人何必為着一個女子傷了和氣。”
李承允不想真惹怒了柳文朝,冷聲道:“還站在那做什麽,趕緊滾。”
玉濉煙如釋重負,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往門外走去。
柳文朝看向李承允,不曾想正對上一雙戲谑的眼睛,他從容地瞥向別處,道:“楚王把我逼出來不會就是為了飲酒作樂的吧!”
李承允轉動着手中的酒盞,笑得風流倜傥:“柳大人不是說要請我到清纓館玩兒嗎?我這不就來了。”
“不請自來嗎?”
李承允聳聳肩,不置一詞。
房中只有他們三人,柳文朝只好親自去叫管事的挑一批上好的姐兒和小倌過來。
柳文朝出去後與管事的剛講完話,餘光一瞥,在一樓大堂一堆佳人中綽約見一書生打扮的男子,頗像熟人,可大堂人太多,眨眼就不見了人影,柳文朝搖了搖頭,許是看錯了,便轉身入了房內。
幾巡酒後,唐維桢見柳文朝心不在焉,便問道:“怎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柳文朝指尖輕敲着折扇,似是回憶又似琢磨,答道:“我剛剛在樓下瞧見一瘦弱的男子,長得頗像唐亦清。”
唐維桢聽聞微微詫異:“還有這等事,我們再去瞧瞧。”二人起身後,唐維桢問道:“楚王可要一同前去?”
李承允八風吹不動,毫無半點興趣,淡淡說道:“本王在此等候。”
唐維桢雖沒有柳文朝能碾壓花魁的姿色,但也是堂堂七尺男兒,一表人才,勢如破竹謙謙君子,二人并肩走在一塊兒,尤其是紅粉佳人之地,很快便惹得姑娘們頻頻回頭。
在一樓大堂的一角,有一紫衣公子懶洋洋地半倚欄杆,意興闌珊望着追歡賣笑的人兒,眼尾盡是不屑。
一聲銅鑼敲響,一位身穿紫衣對襟長裙的婦人從人群中走來,她秀發挽起,翠珠滿頭,依然風韻猶存。
她大聲道:“各位,請安靜,今晚清纓館內貴客雲集,特請素素姑娘為大家獻上一曲‘游仙窟’。”
臺下的公子哥們歡呼一片,忽地,不知是誰高聲喊道,我們要聽花魁獨奏胡琴,瞬間,館內鴉雀無聲,随後大家一致紛紛改口道:“我們要聽花魁獨奏。”
王媽媽喜憂參半,一半歡喜是人滿為客,一半憂愁是花魁不便出來迎客,她小聲吩咐一旁的管事。
管事看上去像是左右為難的樣子,然而臺下的歡呼聲卻是此起彼伏,他一跺腳,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心向人群走去。
唐維桢終于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找到了那位似是唐亦清的書生,二人從小一起相依為命長大,即使扮成男子的模樣,柳文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人就是唐亦清。
唐維桢怒道:“唐~你怎麽在這裏?”怕人聽見認出她,唐維桢沒有揭穿她的身份。
唐亦清乖巧地笑道:“聽文叔說你們來這兒尋樂子了,我也想來看看。”
“胡鬧,你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怎麽能來這種地方,要是讓別人認出豈不是說你不守……”唐維桢說話沒有壓住聲音,惹得旁邊的人盡相回頭。
柳文朝眼見這不是說話的地,便道:“亦清,你先回去,我和你哥一會兒也回去。”
“不嘛!文朝哥哥,求求你,讓我看一眼花魁再走,我長這麽大也沒見過花魁長什麽樣,也沒見過這樣熱鬧的場景。”唐亦清一邊說一邊輕晃着柳文朝的手臂,露出甜甜的酒窩,眼珠黑溜溜的,像是鄰家小妹。
這時清纓館的管事過來了,他先是行了禮,然後低着頭小心翼翼說道:“大人,你看這……能否請濉煙姑娘奏一曲?”
唐亦清雖然不解為什麽花魁彈奏要經過柳文朝的同意,但是她特別想見識一下這曲‘游仙窟’,于是便插嘴道:“好哥哥,你就答應了嘛!讓我也見識見識。”
柳文朝家裏也沒個妹妹,唯有柳明宵與淩然二人,所以從小到大他都拿唐亦清當親妹妹看待,這會見她這般撒嬌,只好答應了管事的。
唐亦清眼睛笑得彎成一條縫,唐維桢長嘆了一口氣,對柳文朝道:“你就寵着她吧!”
“略略略。”唐亦清朝唐維桢做起了鬼臉。
雲臺上玉濉煙很快便奏起了‘游仙窟’,她已經換了一身水紅色寬袖輕紗裙。
臺下的看客無不睜大了雙眼欣賞這‘京城第一美人’,無不豎起耳朵來聽這一曲天下一絕。
“好看嗎?”一道低沉的聲音在柳文朝耳邊響起,李承允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
柳文朝回頭:“楚王怎的下來了?”
李承允邪魅一笑:“本王在閣樓等了許久也不見兩位上來,便下來看看,不料二位竟躲在這尋樂,叫本王好找。”
唐維桢稍稍挪了身子擋住了唐亦清,說道:“一時聽曲入了迷,還望楚王不要介意。”
話剛落下,臺下的公子哥們像瘋了一樣,瘋狂往臺上撒銀票,丢金子,光線正亮,晃得人睜不開眼。
玉濉煙勾唇一笑,眉腰間盡是風情流轉。還未等人們欣賞個夠,她便下了臺,離開前似乎還回頭含情脈脈地望了大家一眼,更是令大家心神動搖。
大堂獨倚欄杆的紫衣公子一個翻身悄悄跟了上去。
玉濉煙已當選清纓館兩屆的花魁了,可每次剛評審完就像消失了一般,有些人想一探究竟,便追問王媽媽,王媽媽也只說是被人養了。
柳文朝四人站在大堂內顯得格格不入,突然不知是誰在推搡中沖撞了柳文朝,柳文朝一個不穩就要摔倒,風馳電掣間李承允攬過他的腰:“柳大人還是小心些為好。”說完攏了攏手裏的腰,小聲說道:“不盈一握。”
柳文朝掙脫他的手,臉微紅。
唐亦清睜大了雙眼,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湊到唐維桢耳邊道:“哥哥,你快看,他倆真是般配,一個俊美無雙,一個風度翩翩。”
唐維桢蹙着眉,挪開了眼睛,不悅道:“瞎說什麽,兩男子如何稱之為般配?”
唐亦清亦是不服,轉着圓溜溜的眼睛,道:“哥哥,兩男子在華國已不算什麽新鮮事了,連我這種閨中姑娘都知道的事。”
“你可知那便是楚王,就是你未來的夫君。”唐維桢平靜道。
“父母之言,媒妁之約,你既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父母’,我之前連楚王的面都沒見過,怎會喜歡,既然如此,嫁給誰都一樣。”唐亦清天真說道。
唐亦清純真,幼稚,像一塊明鏡無瑕的白玉。雖說她幼時便失去了父母,不曾享受過父愛母愛,但無疑三個哥哥是寵着她的。
唐維桢深深地看向她,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想與她說,但最終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發,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清纓館的護衛就在不遠處維持着秩序,大堂內又恢複了一片紙醉金迷。
唐維桢把唐亦清攆了回去,三人又陸續上了閣樓,閣樓裏一批小倌,姐兒都還跪在地上。
王媽媽為了表示感謝柳文朝剛剛的解圍,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倌,風情萬種般說道:“王爺,二位大人,今夜放開了玩兒,都算我的,有什麽需求和‘媽媽’說。”
李承允随便指了個面前的小倌:“去,給柳大人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