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杖打
今晚發生了這麽多事,柳文朝腦子很混亂,他閉上了眼睛靠在馬車上,仿佛很疲倦,連李承允靠近他都未發現。
“先生在想什麽?”柳文朝猛地睜開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李承允,他眉如劍,眼裏含笑,薄唇微抿,明明是一副生冷的氣息,但此刻柳文朝卻在他眼睛裏看見了戲谑。
柳文朝本想不搭理他,但轉瞬間他想起了離魂刀刀柄上的那朵梅花,于是他輕笑道:“在想為何你要在刀柄上刻一朵梅花。”
李承允挑眉道:“因為梅林裏的那個人至今都讓我念念不忘。”
柳文朝心中一悸,随即深吸一口氣,鎮定道:“唐亦清也算是我的妹妹,希望楚王能好生待她,莫讓她傷心。”
李承允卻突然大笑起來,上半身迫近一步,道:“楚王妃是誰還不一定,先生說了不作數。”
“你做了什麽?”
“明日你便知道了。”李承允看向簪在柳文朝頭上的玉簪,問道,“先生夜裏一個人睡覺冷嗎?不知也會想雲雨巫山之事?”
柳文朝眸子睨向他,順着他的目光撫上發上的玉簪,反問:“怎麽,這玉簪讓楚王心猿意馬?莫非你有什麽特殊癖好?”
李承允端坐回去,掀了簾子,讓風吹了進來,冷靜道:“先生倒是懂得挺多,館子沒少去吧!”
柳文朝撥開被風吹起的發絲,意味深長道:“比不得你楚王殿下,來者不拒。”
柳文朝暗中曾派人去打聽過李承允在昌平的這三年,信上說楚王風流浪蕩,男女通知。把唐亦清安排給他的時候,柳文朝也猶豫過,但想着如果能把他送上太子位,他會念着這份情,對唐亦清相敬如賓也未嘗不可。
李承允壞笑:“哦?那先生要不要與我同赴巫山。”
馬車在道上飛奔,靜的可以聽見嘚嘚聲,劉文朝道:“你想玩兒,改日我約上楚王去清纓館,裏面各色各樣的小倌多得是,還能滿足你特殊的癖好。”柳文朝眼眸倪向他,意味深長笑道:“聽聞那的姐兒會舞劍,很帶勁兒,有趣得很。”
昏暗中生出一股很濃的血腥味,柳文朝微蹙眉,看向李承允受傷的手,血珠正順着他的手指在滴血。
李承允突然擡手舔着指尖上的血珠:“再得勁也比不上首輔大人你。”
馬車上的氛圍,一度暧昧,恰年馭車的慕宇說道:“王爺,柳大人府邸到了。”
柳文朝淡定地挪開了眼睛,輕笑道:“回去好好治治手,興許今晚還能用得上。”說罷掀了簾子走下馬車。
慕宇問道:“王爺,回去嗎?”
李承允看着柳文朝進了府,冷聲道:“去調查他這幾年來去過幾次館子,有沒有養小倌、姐兒。”
慕宇不解道:“王爺,這……”
李承允扭首看向慕宇,眼神裏盡是冰冷。
慕宇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第二日,天還未亮,輕風又細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
經過一夜的審查,劉芳與刑部尚書範舉皆滿臉倦色,惠明帝坐在龍椅上,迫不及待問道:“劉愛卿,範愛卿,你們可審出了什麽?”
劉芳站出來道:“禀皇上,昨夜獄中有個太監供出韋亦入宮前叫做謝屴,臣依據這個線索查了檔冊,謝屴父親名為謝恩國,是桐豐知縣,因與北邊的‘哈鞑靼’有書信來往,被滿門抄斬。”
惠明帝怒道:“既是滿門抄斬,為何謝屴還活着,還入了宮。”
劉芳道:“這個線索查到這裏就斷了,負責查明太監入宮前身世的前任總管已經病死了。”
惠明帝:“這麽巧?”
範舉猶豫片刻道:“韋亦生前與應鋅公公接觸較多,臣等沒有皇上的旨意不敢審問他。”
惠明帝吼道:“朕遇刺的時候應鋅舍命替朕擋了,他現在還躺在床上生死未蔔,你們查不出兇手,想把責任推到他的身上,好一個移花接木。”
範舉跪下,道:“皇上聖明,臣并非是把責任推到應鋅身上,只是陳述事實。”
惠明帝歇了歇,眯眼看向劉芳:“柳愛卿你以為呢?”
劉芳道:“臣以為,韋亦想給家人報仇雪恨,故隐姓埋名入宮,應鋅他救駕有功,但是也有嫌疑,臣會派人看住他,等他醒來再傳他回話。”
惠明帝點點頭,道:“就依柳愛卿所說。”
過了片刻,欽天監監正趙四德站了出來,道:“皇上,楚王的良辰吉日已推算出來了。”
惠明帝道:“何時?”
趙四德:“明年七月初七,星橋鵲駕,牛郎星與織女星會合,象征感情忠貞不渝,情比金堅,宜娶宜嫁。”
柳文朝蹙了蹙眉沒說話。
惠明帝點點頭:“好,好,剩餘的便交由禮部去辦。”
兵部尚書道:“禀皇上,紹州外來一批流寇,個個武藝不凡,手持長刀不斷騷擾紹州百姓,士兵只能以五敵一,任其發展下去恐釀成大禍。”
惠明帝道:“衆愛卿有何良策?”
滿殿皆沉默。
柳文朝站出來道:“臣舉薦柳明宵擔任紹州總督一職。”
唐維桢瞧了一眼柳文朝。
衆大臣也不明白柳文朝為何會舉薦親弟弟去遠方赴任,留在京都日後還能當個太師、太保,有幸還能封個爵位,而派出去卻是九死一生才能拼個爵位。
惠明帝猶豫了片刻,道:“柳明宵尚在休養期,養好傷後再議。”
——
散朝後,柳文朝府邸。
柳明宵趴在床上,背上臀上血肉模糊的,淩然已經伺候了他一晚上,此刻已回去自己房裏歇着了。
唐亦清看得直掉眼淚,問道:“明宵哥哥,你~你還疼不疼,皇上也太狠了。”
柳明宵道:“妹子,你快別哭了,我剛剛才吃下一劑麻沸散,現下不疼。”
唐亦清氣鼓鼓道:“文朝哥哥,你怎麽能讓他們下這麽重的手。”
柳明宵眼睛溜溜轉,心生一計道:“我哥還覺着他們下手不夠重,讓他們往我背上打,妹子,你說氣不氣。”
唐亦清看向柳文朝。
柳文朝看了看柳明宵無語片刻又看向唐維桢。
唐亦清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唐維桢:“哥,你倆在打什麽啞謎?明宵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唐維桢笑道:“別聽柳明宵瞎講,你看看你明宵哥哥的背上有幾杖,全部都落在臀上了,他當時臀上還墊了草管呢,打他那幾下背是為了讓別人看的。要不是看在你文朝哥哥的面上,這六十杖下去還不得打殘,那晚的指揮使歷尹當時就被打失禁了,聽聞下半身已殘廢。”
唐亦清聽聞驚恐萬分,捂着嘴道:“太殘酷了。”
柳文朝用手指在柳明宵傷口上戳了幾下,柳明宵龇牙咧嘴嗷嗷叫,大口喘着氣,道:“哥,你是不是想要我命,你也太狠了,難怪你三十了還娶不到媳婦,就你這樣的,一點也不會心疼人。”
柳文朝:“……”
唐亦清立刻轉哭為笑,銀鈴般的笑起來。
唐維桢道:“亦清,你去伯父那裏陪陪他,我和你兩位哥哥說說話。”
待唐亦清出去後,唐維桢道:“今天在朝上,皇上明顯是不想讓應鋅卷入其中。”
柳文朝道:“皇上這回應是真的吓到了,他念着應鋅護駕有功,想擡舉他,你看吧!到時候皇上身邊肯定得多一個心腹,應鋅定是皇上身邊的紅人。”
唐維桢道:“我覺得這事不簡單,那韋亦即是為報仇入宮的,他入宮有十幾年了,為何早不出手?還有那放他入宮的前任總管這麽湊巧就病死了,有這麽巧的事嗎?”
柳文朝道:“皇上指定劉芳去審查,又讓我與陳學良避嫌,他是想在擡一個能效力于他的人入內閣。以前他不管事兒,是因為相信我是聽他指揮的,自從我上奏說另立楚王為太子後,他已經視我為楚王黨了。”
唐維桢道:“劉芳不是你舉薦的人嗎?皇上能用他?”
柳文朝道:“你不了解皇上這個人,他最喜歡用清廉、不結黨還沒有背景的人,這樣的人好拿捏,你看劉芳就很符合。”
柳明宵叫道:“兩位哥哥,我叫你們好哥哥行嗎?你們能出去外邊說話嗎?我可是病人!有你們這樣探望病人的嗎?好不容易能趁此機會在家休養一個月,還要聽你兩在這唠叨朝堂之事。”
柳文朝:“閉嘴吧你,我兩也是想讓你聽聽如今朝廷局勢,別再給人套進去了。”
柳明宵笑得一臉無辜:“有你們兩位好哥哥在,我怕什麽?”
唐維桢又道:“對了,清川,你為何要舉薦明宵去紹州?”
柳明宵猛地用力爬起來,扯到背上的傷口,疼得他冷汗直冒,大口喘着氣道:“什麽,哥,你要讓我去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