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

第6章 百合

春和景與燕否約在一家格調高雅的網紅餐廳，這家店主打以鮮花裝飾的創意菜，精致奢華，很受年輕人喜歡。

燕否本人和她犀利的文風沒有絲毫共通點，是個文文靜靜的姑娘，瓜子臉麻花辮，眉毛乖順地垂着，戴一副六邊形細框眼鏡，身子又瘦又軟。

“婷婷姐真的對我幫助很多，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燕否雙手遞過來一個小巧的黑色絲絨禮盒，“這是我托朋友專門為她設計的，就請您代她收下吧。”

春和景打開盒子，裏面躺着一枚精巧別致的胸針，主體是一朵盛開的百合花，圍繞着綠寶石鑲嵌的橄榄枝。很漂亮，但其實并不适合劉婷，她生前很少佩戴首飾，偶爾心血來潮買回來的也都是極簡約的款式。

倒是……很适合花粵陽，春和景看着那枚胸針，甚至能想象出對方将它戴在胸口的樣子。

“另外還有件事，我考慮了很久，準備辭掉現在的工作嘗試專職寫作，這次過來除了出差，也在物色住所。”女孩兒眼睛很亮，還燃着那種年輕人特有的稚嫩的執着。

「你還年輕，當然可以試試，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可以找我。」春和景打字同她講。

“謝謝您的好意，我在這邊有親戚，應該不會麻煩到您，不過最近手裏又準備了三本新書，幸運的話沒準還能跟您繼續合作呢！”

「那太好了，我也非常期待。」

兩個人吃完飯又聊了一會兒，為了顯得不那麽奇怪，雖然是面對面坐着，最後也變為各自掏出手機打字交流。

從餐廳出來雨已經變小了，春和景替燕否叫了出租車，把人送上車後才往回走。

差五分鐘兩點，下午小花還要來家裏，她還有雨傘嗎？要不要一起回去呢？春和景猶豫了一下，還是發了信息過去：

【明】我這邊結束了，一起回家嗎？

【Hana】好啊，那你先來店裏吧。

從餐廳到花店的路程并不遠，春和景回到店裏時，花粵陽還沒忙完手裏的事。

“我知道這很難，但也希望您能盡快從悲痛中走出來，找到新的……情感寄托。”

燕否的話回蕩在耳邊，春和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欣賞着眼前充滿活力的人幹勁兒十足地工作。

“ok，走吧！”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條，花粵陽摘下手套洗手，再用紙巾擦淨，最後還擠了一點乳白色的護手霜在手背上。

兩人一起鎖了店門，将寫着「暫停營業」的牌子挂在門把手上。春和景站在花粵陽身後，他倆的身高大概差了多半個頭，高個的男人下意識往前湊了湊。

想起昨天那個擁抱，花粵陽還是覺得很別扭：“不好意思，我不習慣靠這麽近。”，淡淡說了一句便轉身走進了細雨裏。

春和景這才意識到自己行為欠妥，又擔心對方淋雨，趕忙舉着傘追過去，刻意保持的距離使他看起來很滑稽，身體前傾單手執傘，像個牽不住小狗的主人，很快便被落下的雨水打濕了背。

花粵陽沒有因為他的舉動停留，反而加快腳步走到車子旁，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席。

春和景也收了傘坐進副駕，掏出手機道歉：“對不起，剛剛是我沒太注意。”

語音軟件還是有弊端，音色雖美，卻也少了些誠懇和人情味兒。

“沒事，系好安全帶，我們走吧。”啓動車子，打開音箱，花粵陽希望對方能get到自己不想說話的意思。

可惜春和景似乎不太能讀懂空氣。

“你喜歡下雨嗎？我很喜歡，尤其是這種潮濕的味道，總覺得給人一種特殊的安全感。說起來我以前開車時，每逢雨天，都會把車子停在路邊發一會兒呆。”

“現在怎麽不開了？”

“妻子是交通意外走的，去年冬天，很大雪那個晚上，她非要回出版社拿幾份書稿……”

或許是因為軟件裏的男聲低沉悅耳，又或許是調頻裏的鋼琴曲旋律凄美，花粵陽不像剛才那麽煩躁了，甚至覺得身旁這個男人有點可憐。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路。

回到家後，兩人一起把客廳的花搬到陽臺上，花粵陽繼續養護工作，春和景今天倒沒在一旁陪着，鑽進廚房忙晚餐去了。

三盆花換土施肥，還給龜背竹做了除蟲，臨近五點才結束工作，花粵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收拾工具準備離開。

“今天就這樣吧，我先回去啦！”洗幹淨手向廚房那邊喊了一句，卻被一陣濃郁的香氣吸引，花粵陽擡起頭嗅了嗅，猜測着春和景今天的晚餐。

對方突然捧着一個小巧的瓷碗從裏面走出來，雙手遞到花粵陽面前，一碗蓮子排骨湯，聞起來鮮香濃郁，白色的汁水裏還飄着一些橙色的小塊，看起來也漂亮。

“我……”似乎是下意識接了過來，冰涼的手指被熱意溫暖，花粵陽捧着那個小碗，最終還是沒說出拒絕的話：“謝謝。”

春和景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似乎是想讓他坐過去喝。

“你剛才淋了雨，喝口湯暖暖。我沒有盛排骨，怕你吃不了……”春和景小心打字，桌上的音箱再幫他表達。

“很好喝，這個橙色的是什麽？”花粵陽用勺子撈出一塊，開始以為是南瓜，吃起來口感卻不太像。

“是木瓜，養胃的。”春和景看她捧着碗一點點品，臉上泛起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意。

“這個呢？百合？”對方又盛起一塊食材問到。

“是的，不過我一直不明白它和百合花有什麽關系。”春和景舉着手機打字，眼睛卻越過手中的屏幕，觀察着花粵陽吃東西的樣子。

實在太像一只小動物，齧齒類，松鼠、倉鼠或小兔子，吃之前會小心翼翼地觀察食物，然後伸出粉紅的舌尖舔一舔，确認沒問題才會含進嘴裏咀嚼，她會把食物咬得很碎，再細嚼慢咽下去，不急不緩，吃得開心了還會忍不住翹起嘴角，讓看的人都食欲大增。

“并不是同一種哦，雖然它們都是百合科，但分為食用型和觀賞型，一般在花店裏常見的那種比較香的是觀賞型，不能吃的。”似乎并沒發現自己正被一種欣賞的眼光注視着，花粵陽一邊攪動着碗裏的食材，一邊講着花的事。

“這個，送你。”春和景将一個絲絨的盒子推到花粵陽面前，如果是以前他也會覺得将別人的禮物轉送不太好，但飾品的話，還是應該給适合的人。

“非常漂亮，但是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花粵陽看了看盒子中的禮物，眼神還是有那麽一瞬間跳躍。

她喜歡，春和景感覺到了。

“今天的花束我還沒有付錢，另外我真的覺得它很适合你。”春和景将盒子再度推了回去。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花粵陽放下喝淨的碗沒再推辭。

當晚，他換了一襲黑裙出現在「遺忘之海」，胸前別上了這朵純潔妖冶的百合花。

“好适合您啊主人！”梁帆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這枚漂亮的胸針，沒忍住伸手想碰，卻被花粵陽一個閃身避開了。

“距離。”他在警告。

“我錯了主人，可我真的，好喜歡您。”梁帆突然跪在了地上，抱着花粵陽的腿，在衆人面前提高了點音量喊到：“我想吻您，也想您幹我！”

魏峤穿過人群趕過來時已經晚了，她注意到花粵陽越來越冷的臉，知道他要生氣了。

“幹你？”花粵陽的聲音像寒冬的山泉，一腳把梁帆踹到一旁。

小男孩沒受過這種委屈，哼哼唧唧哭起來，也根本保持不住标準跪姿，泥一樣癱在地上。

花粵陽上前幾步，踩着對方的肩膀勾起他的臉，在驚慌失措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冷漠：

“對着你這樣不聽話的狗，我可是連硬都硬不起來。”

說完一甩裙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