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蛇王一夜安樂自不必提,難為張傳玺卻僵成了一根棍子一晚上沒敢合眼。廢話,被條大蛇纏得密不透風稍微一動就生怕他跑了似的又箍緊兩分,這種情形下哪個心寬的還能不管不顧呼呼大睡?!
“我——操!”張傳玺瞪着天花板,心中的悲憤無以言表。他是真沒想到啊,有生之年竟還能親身體驗一把蛇縛這種重口味!
這真是漫長的一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出來的,好不容易看到窗外泛起了魚肚白,又好不容易看到趴在他胸前的蛇頭慵懶地蹭了蹭,張傳玺瞪視着,發現這老妖怪竟然還有‘啊好舒服,再睡會兒’的意思,他可真是忍無忍了,壓低聲嗓喝道:“喂!趕快放我起來!”
“嗯~~?”蛇王迷迷糊糊張開眼睛,拳頭大小的蛇頭豎起來懵懂地與他對視。張傳玺惡狠狠地妄圖用眼神殺死他,但蛇王關注的對象顯然不是他的眼神而是他的紅眼眶,看了幾秒忽然清醒起來:“你一晚都沒睡啊?”
說到這個張傳玺就憤怒。“廢話!”如果不是現在趕時間他真想,真想——真想怎麽樣暫時沒想到,只掙動了一下道:“快點把我放開!我要去做飯了!”尼瑪兩個小孩還要去上學呢!
“哦。”蛇王不是很情願地從他身上游了下來,盤成一盤看他氣乎乎地穿衣服。
說實話他很留戀張傳玺那光滑緊繃又帶着溫暖體溫的肌膚,體味也很幹淨很好聞。昨晚是他入冬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個晚上了,就沖這個他就決定打死也不能放過他。
可憐的張傳玺完全不知道蛇王已經觊觎了他的身體,威脅地丢下一句狠話:“回頭再收拾你!”氣乎乎地走了。
等做好早飯打發掉兩個小孩上學張傳玺也冷靜了下來,決定要跟那老妖怪好好談一談——随随便便就爬上他的床,把他張傳玺當什麽人了?!
兩小孩不在,說話就少了許多顧慮,于是兩人分坐餐桌兩頭,擺成一個談判的架勢:
“當初說好的工作範圍可不包含暖床這一條!”
“現在加上去也來得及。”
“我拒絕!”
“為什麽?”
張傳玺這麽直截了當地表示不想跟他睡,這讓蛇王很有些受傷。給他暖床怎麽啦,明明是種榮寵好不好?
“不習慣!”跟一條蛇同床共枕,想想就夠寒的,而且這蛇還能變成個精壯的男人!都說蛇性本淫,萬一他突然就淫性大發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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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傳玺想着想着就咬住下唇,一張臉漲得通紅,蛇王眯着眼盯了他半晌,大概猜出了幾分他的顧慮,便沉聲解釋道:“冬天不是我們的發情期,所以你不必擔心我會把你怎麽樣。”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張傳玺的臉色就更加精彩,一張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煞是好看。
“誰,誰擔心那個……”結結巴巴地道:“反正……不行!”
蛇王臉一沉,也着惱起來。
“不行也要行!反正我要一個暖床的,這屋裏就你們三個人,不找你我就去找你弟弟,你看着辦吧!”
“我去……”張傳玺瞪着他,簡直不相信這老妖怪居然無賴到這種地步,這是威脅吧是威脅吧是威脅吧?
占了上風的蛇王斜睨了一眼他的反應,神色漸漸和緩了一些。“你同意呢,工資随你開;不同意,晚上我也是要來的,而且不加錢!你自己選。”
我操,是個正常人都知道要怎麽選了……
于是當天睡覺的時候張傳玺就咬着唇,眼睜睜地看着一條五米多長的大蛇悠然地從窗口游進來再蜿蜒爬上他的床。嗯,小道士顯然是在等他,這點讓蛇王心情大好,不過看着眼前的人他也有一點不滿意:
“怎麽穿上睡衣啦?”
張傳玺面無表情地拉拉領口:“冷。”
好吧,這不是什麽大問題。蛇王寬宏大量地沒有再問下去,只輕巧地鑽進被子緊緊挨住他。
張傳玺只覺一坨冰疙瘩靠了上來,不禁吸了口氣,說:“我先跟你把話說在前頭啊,不許再象昨晚那樣纏着我睡!”
“你不亂動我自然不纏你。”蛇王說着心滿意足地蹭蹭他腿彎:“快,關燈睡覺!”
張傳玺默然了幾秒,認命地關上燈,滑進被窩……
俗話說:生活就象強奸,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只好享受。張傳玺倒不至于享受和蛇王的同床共枕,不過什麽事就怕習慣,一習慣也就無所謂了。
所以到後來也覺得被窩裏多出條蛇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麽痛苦。蛇是變溫動物,體溫随外界環境而變化,被窩裏暖和後他體溫回升得很快,也就不覺得有多冰。而一旦克服了心理障礙身體的生理反應也變得正常起來,比如晨勃什麽的……
早上起來一柱擎天,剛開始張傳玺還會遮遮掩掩頗不好意思,但時間一久就懶得再做什麽姿态:遮個屁啊,正常人類正常反應好嗎!
聯想到他小火爐似的體溫,蛇王很肯定地說:“你一定還是童子身,只有童子身火氣才這麽足。”
張傳玺不爽地橫他一眼:童子身不就是說他處男?說一個男人是處男怎麽也不象是贊揚的話吧……忍了忍終于忍不住往臉上貼金:“這正說明我是一個品行高潔有操守的道家弟子!怎麽,你有意見?”
蛇王微嘲地笑道:“哦,你幾時改投了全真門下?”
糊弄誰也別糊弄他這個有資歷的妖王啊,他雖久居深山但也知道天下的道士是分兩種的,一種是全真派的出家道,居道宮、不蓄妻;另一種則是火居道士,不戒婚娶。就憑張家那塊‘祖傳張道士’牌匾也知道他家明顯就屬于後者嘛。
被揭穿張傳玺也不臉紅一下,反倒做出個‘不與你一般見識’的姿态昂首進廚房去了。蛇王看着他背影笑,正笑着忽然眉頭微微一皺,視線往門外飄去。
生人的味道越來越近,稍停便有人試探着敲門。蛇王不喜歡有生人進他地盤,但想了想還是過去把門打開了,只見外面站的卻是個五六十歲的婦人,陪着笑有點緊張地道:“請問,張傳玺是搬到這兒來了麽?”
找小道士的?
蛇王打量了她兩眼也不請人進來,擋在門口道:“找他什麽事?”
“呃……”這門口哪兒是說話的地兒,那婦人正遲疑着不知怎麽開口張傳玺便擦着手出來:“誰來啦?”歪頭看到她,一愣,立刻面露歡容:“——趙媽媽!”一把推開蛇王就拉着那婦人的手請進來,十分熱情地道:“好久沒見您了,自從你們搬走後……”
那婦人笑着點頭:“是啊是啊……”兩人一邊寒喧一邊往客廳裏走。
蛇王有些不爽,但又想知道這婦人究竟找他何事,只得關上門也跟了進去。
進去時張傳玺已經熱情地招呼客人入了座,正殷勤地倒茶:“英姐姐好嗎?姍姍好嗎?應該已經念書了吧?”
那老婦笑容一滞,忽然眼眶泛紅,傷心地哭起來。
這變故來得太突然,張傳玺不禁愣了,和蛇王對視了一眼便小心翼翼地坐到她旁邊,問道:“怎麽了?是出什麽事了嗎?”
那老婦抹着淚斷斷續續地說了,蛇王在旁邊也聽了個大概。
原來這婦人一家曾是張家的鄰居,張傳玺口中的英姐姐便是她女兒。前些時那女子跟同事乘船游江不想卻遭遇噩運,失足掉落江中竟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有些事沒發生之前旁人不覺得,發生了回想起來才驚覺原來那個早上處處都透着晦氣。
趙媽媽絮絮地告訴他們:本來都要出門了她臨時又要換一身衣服,白上衣、黑褲子,配一雙大紅的鞋……還收拾了首飾盒交她收好,笑着說‘萬一我死了這些東西都傳給姍姍啊’……
“你說有這麽咒自己的嗎!”
事發後家人哭天搶地自然不必提,喪事也沒怎麽大辦,簡簡單單地埋了個衣冠冢。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生活卻還要繼續,趙媽媽本來想以後就帶好外孫女,不想前幾天卻做了個惡夢——
她夢見女兒仍穿着出事時的那身衣服,全身濕淋淋水溚溚地跟她說:“媽,我在下頭好冷好無聊,你讓姍姍下來陪我好不好?”
趙媽媽恍恍惚惚地就想說好,但突然間心頭一突想起來:她是死了的人呀!頓時一個激靈給吓醒了。她本以為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不料那天之後姍姍就發起低燒來,一連幾天燒得人事不省,打針輸液都沒用,還是個老姐妹出主意說快去找個高人治一治……
“傳玺,你可一定要救救姍姍啊。”趙媽媽拉着他眼淚漣漣地說,又恨自己的女兒,哭着罵:“她自己不孝不給我養老送終,害我白發人送黑發人,現在連我外孫女都要帶走啊……”
張傳玺心有點亂,安慰她道:“您別哭,別哭,讓我想想……”
趙媽媽好象抓到根救命稻草緊抓着他手不放:“好好,你想想。趙媽媽知道你們家是有本事的,也是那年你爸媽出了事才不做那些了,你就看在以前我帶你們兩兄弟的份上幫趙媽媽這個忙,要有什麽後果就由我來背,好嗎?”
她這幾句話裏信息量頗大,蛇王不禁露出個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向張傳玺,但張傳玺這會兒哪有空理會他,忙着安撫老人呢。
轉回房間蛇王頗思量了一番,想來想去決定還是要去找他的專用信息庫。
神魂出竅回了地下老巢,只見大大小小的蛇們都盤成一團在冬眠。蛇王老實不客氣地越過衆蛇直奔長老,“喂喂,快醒過來!”
長老睡得正香的時候突被驚擾,自然十分不爽。蛇口一張就想咬人,卻被蛇王揮手一扇扇到了一旁:“我也敢咬,醒了沒啊?!”
長老爬起來看清楚是他,不禁叫苦連天道:“大王何苦擾蛇清夢。”
“有事問你。”蛇王也不跟他廢話:“張傳玺父母是怎麽死的,說了你就可以睡。”
長老扭着身子道:“我怎麽知道……”
“你不是查過他們家?”
長老語塞了下,妥協。
“好吧。不過以下消息未必百分百可靠啊,有些只是我分析出來的。”
“嗯,說。”
于是長老打起幾分精神就細細跟他說了。
說起此事,還要追溯到好幾年之前。
那年下屬某區縣修長江大橋,引橋修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工地上挖出一樣東西來。
那東西說奇也不奇,就是一塊大石頭。只是這石頭的外形卻十分不吉利,長條狀,前窄後寬,上有鬥檐,竟似一口帶着棺椁的石棺。
附近鄉民聞風而動,一傳十,十傳百,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而看過的人衆口一辭,都說象,真象棺材。
石棺攔路當然是要炸掉的,不然施工怎麽進行?但這石棺竟似真的有些邪門,爆炸現場竟出了重大事故。
事故一出石棺的名氣就更大了,還有人不辭辛苦從百裏之外趕來看的,更有些迷信的老年人燒香磕頭,披紅挂彩,搞得工地跟那廟宇似的,成天香火不斷。
人心惶惶中市政府領導拍了板:炸!改設計圖不可能,要牽連的方面太多了,況且再停下去施工方也拖不起。不過共産黨員再怎麽無神論,到底也還是中國人,中國人對一些神神怪怪的東西總有些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聯想到之前上海的高架橋龍柱事件,領導便示意找個人來看看,從玄學方面解決這件事。
“然後就找到了他父母?”
“沒錯。”
當時清了場,看熱鬧的都趕到外圍去了,負責爆炸的和開挖機的都破例喝了兩碗白酒壯膽,只等法事一結束就上前開搞。
那天究竟做了什麽法普通人也不懂,只知道電閃雷鳴下了好大一場雨。西南之地都是紅土,那大雨潑下來浸入泥地,随着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地下的雨水和着碎石四下蜿蜒,遠望竟似血水……
“我查了他父母的死期,就是之後沒多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