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用說這頓飯成為自長老走後蛇王和賀小年吃得最滿足最舒坦的一頓飯,在腸胃受過這麽幾天的荼毒之後,這些菜好吃得讓人想哭,連一塊姜幾瓣蒜都變得如此美味,要不是礙于面子和家教問題,最後的盤子都能被他倆細細舔一遍。
看見這叔侄倆一副餓了好幾天的吃相,張傳璧驕傲又自豪,心裏充滿了救人于水火的英雄主義情懷。不過當然了,做英雄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回去的路上他不得不從飄飄然中醒過來面對這樣一個現實問題:關于那些菜……他怎麽跟他哥交待?!
越想越氣短,近家情更怯,尤其一進門看到他哥還沒睡還在燈下紮花圈他就更心虛了,含含糊糊說了句‘我回來了’就想貼着牆邊沖回房去。
“站住!”
張傳玺聲音不大氣場卻很強,他也懶得跟他弟廢話,挑着眼角直接開門見山:“冰箱裏的菜拿哪兒去啦?”
張傳璧扭捏了一把,嗫嚅着道:“……吃了。”
“你豬啊能吃那麽多?!說實話!”
張傳璧蔫下來,弱弱地咕嚨道:“真吃了……我給小年和他叔叔送去了……”
這個回答大大出乎張傳玺意外,所以他壓根就不信,繼續斥道:“他們家沒飯吃啊要你去送?”
“那就是沒飯吃嘛!”張傳璧也急了,“他們家做飯的那個人回礦山了,他叔叔又不會做,做出來的菜半生不熟的,小年都吃得拉肚子了!”
張傳玺一怔:佘秘回山了?沒人做飯?
張傳璧見他沒發火,趁熱打鐵地道:“我當然不能看着小年餓肚子啦!所以我就,我就——”知趣地跳過了那一步,“拿過去的時候他們一直說好吃好吃,全都吃光了呢!”
廢話,當然好吃了,也不看是誰做的!
張傳玺眉毛微微一挑,得意地咬了咬嘴唇。不過,哼,這種馬屁拍來也沒用!
一想到那些菜自己都舍不得就想讓弟弟多吃點結果這小子卻這麽大方便宜了外人,張傳玺一陣鬼火冒,橫眉豎眼地喝道:“他們沒飯吃關你什麽事,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小賊,知道現在的排骨多少錢一斤嗎?!”
張傳璧也是個犟脾氣,脖子一梗,嘴硬地道:“那我也有賺錢,我補給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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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賺錢?”張傳玺被他氣樂了,“你那幾百塊夠吃還是夠喝啊?”
張傳璧漲紅了小臉還想犟嘴,但張傳玺沒給他這個機會,揮揮手讓他滾去睡。不然有什麽辦法呢?不讓吃也吃了,是揍自家弟弟一頓還是讓那妖怪給他吐出來?
當晚張傳玺睡不着覺,恨恨地在床上翻來翻去。
你說賀小年要是個女孩兒那他倒也想得通,這麽小就知道泡妞疼媳婦總歸以後不用操心他的婚事。可尼瑪一個小男孩居然也偷家裏的東西去貼補,真是太混賬了,就算這種純潔的友情值得稱頌也很混賬!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
恨完弟弟又恨蛇王:怎麽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吃了就吃了?憑什麽讓你白吃啊,怎麽也應該有一點點表示、一點點不好意思、把錢補出來什麽的吧?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直磨牙,低低罵了兩聲混賬,懷恨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小家夥已經上學去了,張傳玺本來打定主意這幾天就鹹菜下飯一定要給那小鬼一個教訓的,但洗漱完後鬼使神差的卻還是去了菜市場,一圈逛下來手上又多了幾個口袋,倒比昨天買得還多。
回來的路上張傳玺一手提菜一手捏着幾張散鈔,悶悶不樂。哎,錢真是不經用啊,一百塊的大票子一旦打散就好象變成了紙,幾下就花沒了,要是每個月的進賬還能多點就好了。
他也沒想到他許的願這麽靈,剛走到巷口就見自家門前等着個人,肩寬背闊身形挺拔,一轉過來,呀,可不就是那不通人情世故的蛇王?
“喲。”張傳玺猜他一定是想通了來給他補錢了,于是心情大好,笑着招呼道:“今天什麽好日子,你這個萬年宅男還出來了?”
“什麽?”。
“沒什麽。”他才不會告訴他因為他老窩在房裏看電視所以被他取了宅男這個外號呢。
“你坐,我去燒點水。”開了門把人讓進來張傳玺提着菜先進廚房去了,留下蛇王站在廳裏默默打量。
張家是上了些年頭的舊樓房,一樓,因為要做生意的緣故便把對着院壩的外牆打通了變作門面的模樣,靠牆堆放着花圈竹條香燭紙張等物,家具擺設也顯得頗為陳舊,總之一眼看去就知道這是一個要靠手藝吃飯、手停即口停的清貧家庭。
蛇王看着‘祖傳張道士’的舊牌匾,心情很有些複雜。他真沒想到張傳玺的家裏會這麽簡陋,難為兩兄弟不覺得苦,平時還一派樂天。
正思索着張傳玺便擦着手上的水出來,蛇王轉頭問他:“你父母呢?”
張傳玺愣了下才笑着答道:“過世了,都過世好幾年了。”
蛇王點點頭,隐約想起之前長老調查時有說過這個情況。“那時你幾歲?”
“十六七吧,傳璧更小,還在喝奶。”傳玺不以為意。
十六七,幾乎可以說還是個孩子,一個大孩子帶着小孩子,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張傳玺聰明又敏銳,很快就察覺到蛇王的情緒。大約是有些不習慣旁人的同情,他并不看他,只低着頭狀似随意地拂了拂桌面,笑着道:“其實沒別人想的那麽苦,你看這些年,還不是過出來了?”
蛇王其實很想問他父母究竟是怎麽死的,兩口子正當盛年時雙雙離世,感覺有點古怪。但他看出張傳玺并不想多談這個問題,便咳了一聲改口道:“我今天來是想——”
張傳玺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充滿期待地看他。被他這樣一看蛇王準備好的臺詞頓時就忘光了,對視了數秒,忽然直截了當地道:“你想不想賺錢?”
張傳玺一愣,脫口道:“想啊!怎麽不想!”這不廢話嘛!
“等等,”稍後他回過味兒來,盯着蛇王道:“你不會想要我去給你做飯吧?”
蛇王很坦然:“不光是做飯,我那兒缺個管家。佘秘走了後家裏都停擺了,實在是很不方便。”
“他去哪兒了?”
“回去冬眠啊。”
張傳玺嘴角抽動一下,真是,他怎麽忘了這一茬!
“那你——”
“我暫時還撐得住。”不過說真的,怎麽人間這些年氣候變得如此古怪,比往年冬天要冷得多好嗎,這幾天又是寒流,害他這個修為深厚的妖王也有些懶得動彈。
“我那邊一二樓都是空着的,要不幹脆你和你弟弟都搬過去,包吃包住另外付你工資,小年也有個伴。平時你若要做生意也盡管做,幫我把那邊管着就行——你覺得呢?”
張傳玺聽得有點發傻,半晌才神情古怪地看着他道:“條件倒是很優渥啊……這麽好條件你完全可以找個好點的鐘點工,何必找我?”
“我不喜歡有人進到我的地盤,不過如果是你們兩兄弟的話,我就無所謂了。”
真的,昨晚他思量了一晚上,覺得如果來的是張傳玺,那他非但無所謂甚至還充滿了期待,雖然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具體是在期待些什麽,但就是覺得這想法很不錯,如果能成真那就太美妙了。
張傳玺默然,過得一會兒指着他頭頂那牌匾道:“你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麽?”
蛇王擡眼看了看:“‘祖傳張道士’,剛才看過了。”
張傳玺嘆道:“那你到底是怎麽個腦回路,你真覺得道士和妖怪住同一屋檐下科學嘛?”
“怎麽不科學?”蛇王反倒覺得納罕。“電視裏天天在講和諧社會,道士和妖怪就不能和諧共處了?再者我們兩家住一起互通有無你好我好大家好,這才叫合作共贏。”
這一番話他說得既認真又正經,張傳玺不禁聽得傻了,好一陣才嗤一聲,滿臉不可思議。“你連政府講話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