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當今社會,有錢就有效率。于是很快賀小年插班的事便妥妥地辦好,背着小書包上學了。
此刻學校開學已一月有餘,老師牽着他的手走進教室,面對臺下數十雙亮晶晶的好奇眼睛,和藹可親地把他介紹給全班。
“這是新來的插班生賀小年,以後大家就是一個班級的同學了,要團結友愛知道嗎?”
小學生們拖着長音異口同聲:“知~道~”
“來,讓我們鼓掌歡迎新同學!”
在老師的帶頭示範下小學生們亦跟着使勁兒拍起手來,一時間教室裏啪啪啪啪全是掌聲,歡迎氣氛十分熱烈,拍得賀小年心裏熱乎乎的,抿着小嘴露出一個十分不好意思的腼腆笑容。
掌聲響了一會兒才被老師虛按兩下停下來。“賀小年,你去那裏坐吧。”
後排靠窗有空着的座位,走過去時沿途的同學均好奇友善地盯着他看。開學已一個多月,班裏的舊同學們都已熟悉得差不多,這時節忽然來了個新生,還是個秀秀氣氣幹淨整潔的新生,大家難免會覺得有幾分新鮮。
見學生們的注意力全在新來的插班生身上,老師便拍了幾下手将他們的注意力喚過來:“好了啊同學們,我們要準備上課了……”
賀小年坐定,正忙着把書包打開抽出課本,卻聽旁邊同桌問道:“你叫賀小年?我叫張傳璧。”
小孩兒一怔,轉臉看他。
同桌是個皮膚黝黑的男孩,長得虎頭虎腦,一雙眼睛卻格外靈活。鑒于佘叔叔有教過他說要與同學友愛相處,賀小年便禮貌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那男孩視線在他臉上轉了幾轉,也不知看出了什麽,忽然一本正經地道:“賀小年,你身上有妖氣。”
下午五點,長老系着圍裙正準備晚餐,聽得門鈴響知道是家裏念書的高材生回來了,便笑着出去開門。
“小年放學啦?第一天上學怎麽樣?同學們對你好嗎?”
對于賀小年長老還是蠻喜歡的,小孩兒挺安靜挺懂事,當然長得秀秀氣氣的也好看。賀小年禮貌地叫了聲佘叔叔,一邊換鞋一邊回答他的問話。
同學們待他當然是好的,尤其那個張傳璧,原來他也住這附近,放學時兩人一起結伴回來,分手前他還送了他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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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什麽禮物?”長老笑問着去接他的書包,手指剛觸到猛然間卻象被電打了一下,于是書包砰一聲砸地板上,發出好大一聲響。
長老縮着手,臉有點兒發白。“呵呵……叔叔手上有油……小年你先做作業去,一會叫你出來吃飯。”
賀小年不疑有他,應了一聲便拾起書包乖乖去了。長老目送他走進自己房間,這才把手從背後拿出來細看。這一看神情就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剛剛觸到書包的指尖已隐隐發黑……
出了這種意外自然要向蛇王報告,長老略一沉吟,輕輕敲了敲蛇王卧室的門,得到許可後方才推門進去。
一進去便見蛇王以原身的形态在床上盤蚊香,一個碩大的蛇頭高高昂着,正在……看電視。
“……”長老有點兒無語,忙關了門委婉勸道:“大王,變回蛇形是很舒服……不過以後小年在家的時候您還是變成人身的好,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麽。”
蛇王不情不願地變回人形,冷着臉道:“你進來就是跟我說這個?”
“不是。”長老趕緊把剛才發生的事兒跟他說了,又驚疑地道:“不知道他今天遇到了什麽人,明明只是去學校上課而已呀……”
蛇王聽聞亦生出些警惕,賀小年是他度劫的護身法寶,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從中破壞!于是到得吃飯時兩只妖怪就旁敲側擊地向賀小年套話,賀小年哪是他倆的對手,一問就竹筒倒豆子般全倒了出來:是同學送了他一道護身符,因今天他穿的衣服沒有衣兜,所以就放到了書包裏。
說着他把那符翻出來給他們看,那是一道很普通的黃紙符,符文以朱砂畫成,折疊成三角形形狀。長老盯着符有點緊張,他不象蛇王那麽勤快修道,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修成個人形後更是容易滿足,所以對這種驅妖的東西他比蛇王忌諱多了。相比起來蛇王就顯得鎮定而冷靜,盯着那符看了兩眼便若無其事地道:“吃飯時間別玩紙……”把話題岔了開去。
賀小年吃完飯就跑到客廳看動畫片去了,那符放在餐桌上也沒拿走。蛇王伸出兩根手指夾起來打量了一番,嘴上淡淡評價道:“看這畫法倒似江西龍虎山張家的格局,不過手法稚嫩道行很淺……呵,有意思,莫非這裏還有張家的後人。”
長老忙道:“就算有應該也是旁系!”
蛇王嗯一聲,略微出神。他想小孩子會畫符自然不是無師自通,肯定是有人教,而這個‘有人’十有八九就是其父母長輩了。卻不知他們道行有多高?可會對他的計劃造成威脅?這麽一想便吩咐道:“你去查查他這同學,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麽來路。”
長老正應承着忽聽外頭一個放大的男聲抄着普通話道:“喂喂喂~~喂喂喂~~”接着不知是拍打着什麽東西,又傳來噗噗兩聲悶響。
蛇王錯愕:“……這是什麽?”
長老忙道:“大王勿驚,這是在試話筒。”
正說着外頭已響起勁爆的音樂:“你是我心中——”一句未完又曳然而止。
“這是在試音箱。”
說話間聽到聲音的賀小年亦跑過來,一臉興奮地道:“叔叔,晚上有樂隊唱歌,我能下去聽麽?”
原來本地風俗,家裏辦喪事,甭管死的人是病死橫死還是自然死,總是要請幾場樂隊來熱鬧熱鬧的,尤其坐夜的那一晚,更是演出的高潮時間段。這年頭大家看電視裏的文藝晚會都看膩了,草臺班子現場演出反倒顯得更加原生态,于是但凡附近有這種場合的大家都會前去湊熱鬧順便捧個人場,象賀小年這個年紀的小孩,自然就覺得這種場合更好玩。
賀小年覺得好玩,蛇王自然也覺得新鮮。于是吃完晚飯一家三口便作散步狀地溜跶了出去。
夜幕已垂,辦喪事的靈棚附近卻是燈火通明樂聲渺渺。看樣子主人家社交關系網頗為龐大,送的花圈層層疊疊直排到十幾米開外,并且還不斷地有新的添進來。
蛇王側目看去,距離他最近的花圈上貼了幅挽聯,左側寫:劉志平老大人千古;右側寫:婿友王明平敬挽。挽聯內容不咋樣,一筆毛筆字倒是寫得格外靈動飄逸。
多年沒見過這樣一筆好字了,蛇王不禁對着那挽聯暗暗點頭。他這邊廂賞字,賀小年卻早已迫不及待鑽到了前頭去,正踮着腳尖往臺子上看時旁邊卻有人将他一拉,笑着道:“賀小年!”
賀小年定睛一看,不禁瞠目結舌:“……你,你怎麽在這裏?!你穿的是什麽呀?”
張傳璧扯了扯身上滑稽的小號道袍,神态自若地笑道:“我跟我哥他們來做事的,喏,前頭寫花圈的那個,就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