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9
周叔元記得倪少陵的女兒比老二小三歲,也試探過他,倘若嘉勭替你保媒,倪周兩家結姻親,你願不願意呢?
畢竟倪少陵這個岳父,是多少人想也想不來的。周家的兒子娶倪家的女兒倒也般配。
周轸一口給否了,理由有三:
一、倪少陵的女婿未必好當,他也未必能如你所願。讀書人嘛,別的不多,就脾氣和骨氣多;
二、珍視嘉勭的友誼,不想朋友變郎舅,節外生枝;
三、兔子不食窩邊草。同嘉勵太熟,熟到毫無情感欲/望。
再不濟,他的婚姻,合格的欲/望還是得有的。
嘉勉對于周轸加入他們的飯局毫無異議,因為是司徒做東。
他落後她們幾步,兩手背在身後,問她,“那麽你什麽時候做回東呢,還我兩次席。”
嘉勉回頭看他一眼,周轸提醒她:接風一次,摔碎我杯子一次。
商業街上最不缺的就是小吃,司徒選中的這一家,嚴格來說是個混血館子,他們的廚子擅長淮揚菜和徽菜,但是最熱賣的單品确實其貌不揚的臭豆腐。
周轸剛想嫌棄這裏的味道都撲出門外來了,然而司徒說,記得嘉勉小時候最愛吃炸臭幹子了。
周某人:算了,當我沒說。
“周先生吃得慣徽菜嘛?”
“還行。”
“這樣的館子,周先生不要笑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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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周轸自己解救,嘉勉先說了,“為什麽要笑話,他又不是三頭六臂,非得吃天上飛水裏游的不可。”
嗯,周轸難得附和別人,“她說得對。”
三人走到店裏,當值經理一眼認出了周轸。嘉勉這才後知後覺,這條街多半的商戶都認識周家,周轸自幼在諴孚坊進進出出,也随他父親吃過這裏大大小小的飯館。
做生意的人,講究的就是吃百家飯。
司徒生怕周轸笑話她請客的排面,原本他是想這樣安慰人家的,被嘉勉搶了白,算了,他原本也不是真來和她們吃飯的。
經理特為周先生找了個樓上座,問他們吃什麽時也把菜單遞到了他手裏。
周轸閑情貌喝茶,打趣經理,今天看走眼了,我是客,不負責付鈔票。
直到坐下來,嘉勉也沒有把頭上的帽子摘掉,她和司徒一同看菜單,為了點西藍花還是花菜,兩個人也能糾結半天。
周轸實在看不下去了,“都點不就行了。”
戴着鴨舌帽的倪二小姐推一推司徒的手臂,讓她不要理他,他根本不懂我們糾結的意義。
所以到底是什麽意義?
黑漆的方桌上,剛才服務生給他們倒茶時,沒留神滴了一滴茶漬在桌面上,那一點滴的水珠正巧吸附在一處缺漆的面上,折射出圓潤的光。
嘉勉的手肘動來動去,将将要蹭上去了,周轸及時制止,他抓住她手肘,拿紙擦掉了這塊水暈。
嘉勉愣愣地盯着他看,下一秒,周轸摘掉了她的鴨舌帽,“你把帽檐壓得這麽低,我都看不到你眼睛。”
戴過遮陽帽的都知道,被帽圍圍個半天,摘下來的頭發都好看不到哪裏去。
嘉勉正是這層顧慮才一直沒有摘帽子。結果,周轸草率替她辦了,她恨死他了,一把奪回帽子,重新戴上,戴來戴去始終覺得哪裏不對,最後還是認命地摘了,拿手指當梳子,不停地梳頭發。
她小時候再短不過的小子頭,如今長發散到腰處。再清瘦不過的一張巴掌臉。
周轸靜靜地看着她,“你爸的忌日,你每年都回來嘛?”
她鄭重搖頭,想說什麽,又無從交代起,索性沉默。
“我也是去年才回來的。”周轸告訴嘉勉,學業結束後陸續待過好幾個地方,國內國外集團幾處分司他也輪了個大概,這是他父親給他下的任務。他沒有告訴她,他去過X城好幾回,然而,他沒有想起過她。那個印象裏的小小嘉勉。
眼前他有點懊悔。無名的理由。
仿佛一件寶珍被他壞記性地蒙塵了。
周轸記得,她小時候就不太歡喜他。她那時眼裏心裏大概只會覺得她家哥哥才是最好的,還有她父親,她和她父親感情很好,亦師亦友的那種。
點好菜,司徒關照等人來全了再上熱菜。不多時,便接到了男友的電話,司徒說去樓下接一下。
周轸一個上午沒有進食,全在飲茶了,喝了一肚子的水。
手機不時進來電話,有公務有私事,他依然是選擇性接聽。
而倪嘉勉默不作聲,比司徒在時倒更拘謹了。
邊上的周轸講完一通公務電話,随即把手機調到飛行模式了,他有話跟她說:
“那晚,為什麽要那麽矯情地喊我轸哥哥?”
嘉勭的朋友,應該一視同仁,某某哥哥。
她小時候從不肯喊嘉勭的同學作哥哥,尤其周轸。
因為他們總是各種笑話她。
“我不是倪嘉勭,所以別喊我哥哥,我不認。”某人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左手食指在機身上有節奏地敲着,繼續開口,與會人的姿态,邏輯清晰地cue下一個議題,那晚嘉勉問他,是不是在可憐她?
“可憐這個詞不中意的話,換一個,……,舍不得。”
“倪嘉勉你不該的,你在我印象裏不該這樣小家子氣的,你那晚那樣下我面子,我有點生氣。‘舍不得’哪裏有問題!”他警告她,你氣我,我就也要氣你!
還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晚那通電話,我已經解決了。”
“……”有人的模樣,像是在聽天書。
周轸不妨再說明白點,“分手了,原則上也不到男女朋友。”
嘉勉覺得他瘋了,和她說些有的沒的,“你分不分手,和我說了幹嘛?”
“哦,我以為你那晚生氣了。”某人反将一軍。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最好不懂。”這話聽起來像是威脅。
倪嘉勉光火道,“你是來吃飯的還是來夢游的?”
她覺得他在說夢話。周轸浮浮嘴角,“那麽你是聽到我的夢話了,是不是?”
“……”
他徐徐地起身,揀起他的手機,他要走了。老實告訴倪嘉勉,他其實很忙,也不是真意來和她們吃飯的,至于他剛才說的,“你記得也好,有本事你忘掉。總之,歡迎你回來,
倪嘉勉。”
周某人說完便下樓去了,樓梯口處還能聽到那個經理和他插科打诨的聲音。
周轸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怪罪對方,你們今天的臭豆腐翻臺率過高呀,空氣裏全是這香臭香臭的味道。
很影響我談事情!
司徒和男友是去買酒了,這裏的酒單貴且不說,周先生未必還看得上。
他們買了一瓶中等價位的白酒過來時,才發現座上賓早就走了。
“人呢?”司徒問嘉勉。
“瘋批病犯了,忘記吃藥了,回家吃藥了。”
“……”
是日,他們吃完午飯已經快下午兩點了。
司徒下樓買單時,才被收銀臺的小哥告知,周先生已經買過單了。
且外面天青要來雨,周先生打電話過來關照,給他們這桌戴鴨舌帽的那位小姐準備把傘。
小哥隐隐看嘉勉一眼,仿佛還有下文。
嘉勉問,他還說什麽了?
還說,
……
“春雷滾滾,那小姐撒謊了。避雨是其次,我主要怕她挨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