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杜知音要結婚的消息,還是是易鵬程告訴袁江飛的。
他從美國學成歸來,易鵬程作為混得最好且關系最鐵的哥們去機場接他。
兩人在車上聊天,易鵬程突然就提起了杜知音,問他趕在今天回來,是不是為了參加杜知音明天的婚禮。
他沒太聽清,問:“誰的婚禮?”
易鵬程說:“杜知音啊。就是你那個小師妹,以前經常來找你的那個。怎麽?你們沒聯系過?我說你出國也沒幾年啊?就把人家給忘了?洋妞兒的魅力有那麽大麽?”
他有些恍惚,重複着問:“結婚?杜知音要結婚?”
易鵬程說:“我還能騙你不成?但凡認識的人,都知道這事了。那男的我見過,有次和我們局長吃飯,也就二十六七的樣子,可往哪兒一坐吧,氣場比我們局長都大。最重要的是,他爸是。”
易鵬程說了一個名字。
這回,他是徹底怔住了。
易鵬程于是感嘆:“你小師妹還真挺會找的,那麽多名媛淑女想求都求不來,她才花了半年時間就把人家馴的服服帖帖的,連婚都要結了,敢情以前是真低估她了。”
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望着貼着的水墨風牆紙的天花板,袁江飛還是不敢相信剛才易鵬程說的話。
他拿了床頭的電話,撥通了杜家的號碼。
已經是深夜了,可電話那頭很快就有人回應,顯然是還沒有睡覺。
是女聲,可不是杜知音.
他感覺那邊有些吵雜,說:“我想找一下杜知音。”
他的心一緊,直到已經接上電話的杜知音連着喂了好幾聲,他才說:“我是袁江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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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知音聲音雀躍:“師兄?你在哪兒呢?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了?”
他說:“我剛回北京。”
她迫不及待告訴他:“我明天結婚,你來參加我的婚禮吧?”
再沒有半點好懷疑的了。
而他,也真的去參加了她的婚禮。
賓客實在太多,他甚至都沒有機會和她正面打招呼。
最後是輪桌進酒,她才看到他,也沒說上兩句話,只是相互笑了笑。
他這才猛地發覺她已經長大了,眉眼之間蘊藏了更多的妩媚和嬌柔,再不是那個整天纏着他嘻嘻笑笑的小師妹了。
而她的小師妹一定不知道,那一年,在她說過他像令狐沖之後,他特意去找了《笑傲江湖》來看。他并不太看小說,一個字一個字密密麻麻的串在一起,簡直要了他的老命。看到岳靈珊和林平之成親的地方,他正在教室上自習,呼的一下從座位上看起來,把旁邊的同學吓得跌倒在地上。易鵬程趕緊拉他的衣角,他才發覺自己的失常,然後連忙坐下,嚷嚷着說,我才不像令狐沖!最後是晚上在宿舍借着手電筒的光把整本書看完的,也不算是看完,只看到岳靈珊死的地方。然後他一個大男人,整晚都為了這麽個結局睡不着。
第二天火氣還特別的大。
易鵬程問他怎麽了,他憋了好半天,說,都是林平之害的!
易鵬程好半天才緩過意思來,然後告訴他:“人家岳靈珊從小和令狐沖一塊長大,在她心中,令狐沖只是她的親哥哥。她對他是敬重親愛,只當他是兄長,從來沒當他是情郎。林平之才是她真正愛的人,不然怎麽被林平之捅了一刀,臨死前還唱的是林平之教她的福建歌謠!”
他那時不聽這解釋,只固守己見。過了這麽些年,才發現是自己錯了。
杜知音的媽媽,郁晴,特意拿了飲料過來敬他,問他有什麽打算。
他猛地灌了一大杯酒,然後說:“想留在美國發展。”
郁晴笑了笑,告訴他:“無論做什麽事,都要眼明手快。前瞻後顧的,注定要失去很多。”
他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可他什麽也沒有再說。都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徒然了。
他買了第二天的機票回波士頓。
十年,再沒有踏入過北京。
杜知音離婚的消息,他也是聽易鵬程說的。
易鵬程陪着領導到美國部分地區考察,抽空到波士頓和他見面。羅列出好幾條離婚的原因。什麽身份相差太大,生活背景迥異,等等等等,最後的重心落在了沒有孩子這個問題上。
那時他已經結婚兩年了,剛做父親幾個月。體會過為人父的喜悅,自然是沒有辦法感知那種痛苦。
他說,也許傅家給了她不少贍養費,後半生總能衣食無憂就好。
易鵬程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說,有人說給了不少錢,還有房子什麽的,又有人說她什麽都沒要。總歸一句話,侯門一入深似海。
後邊那句,從此蕭郎是路人。
他覺得大約自己也算是個蕭郎,哪怕她已經踏出了侯門,他卻已經為人夫、為人父了。
奈何緣淺,誰也怨不得。
後來他離婚,是因為妻子出軌了。
他原先脾氣不太好,可那次卻異常的平靜。如果說身體出軌的妻子有罪,那麽心靈出軌的他也不可避免的有罪。
三十多歲的男人,事業有成,魅力自然是渾然天成的。不少人為他說媒,從波士頓從北京。他也會赴約,言談舉止都彬彬有禮,可總沒有下文。
易鵬程給他打電話,問他到底想要找什麽樣的。
他端着咖啡站在辦公桌邊,玻璃窗的百葉簾沒有拉緊,隐隐約約能看到坐在秘書位子上的杜知音。
她原先身上是有些肉的,一到了夏天就整日的嚷嚷着要節食減肥,現在清瘦了很多,黝黑的長發用棕色的皮筋紮在了靠衣領的位置。大約是在安排他的行程表,在紙上劃來劃去的。她的下巴很好看,尖尖細細的,有小小的往外的弧度。
他愣了很久,然後輕聲說:“就是那樣的。”
易鵬程被他給整迷糊了,可很快就察覺出了他的小心思,然後給他出了個主意,把袁筝從波士頓接過來,讓杜知音照顧着,這樣一來,既能增進感情,又能三個人一起過個熱鬧年。
他覺得這個方法不靠譜,可最終還是同意了。
唯一的意外是正面遇上傅昊,而且是兩次。
他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是什麽樣的表現。一如杜知音那樣的,局促、不安,甚至心神渙散,一如傅昊那樣的,沉着、理智,過分的平靜。
兩個人的感情明明還是在的,卻再不能走到一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這個時候,是存了怎樣的心思。只是看到杜知音抱着熟睡的袁筝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微微皺眉的模樣,真的很想伸手去撫平她的眉頭,然後告訴她,無論傷口多大,總會有愈合的一天,而他,也會一直在她身邊,哪怕在她心中他永遠只是那個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