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最後傅昊提前離席了。
杜知音想,也許他是真的忙,并不是有意要回避她。
回去的路上,袁江飛一個關于傅昊的字眼都沒提。他不是不知道他們的關系,只不過那些都是舊事了,再提也只是徒增煩惱。
其實在座的也沒有第四個知情的人了,杜知音大可以照着往日的生活繼續往下熬。可她的心神明顯開始不集中了,不是弄錯開會的資料,就是播錯電話號碼,再不然就是呆呆坐上很久,直到袁江飛催她下班。
真是太不争氣了,過了這麽久,才只打了個照面,竟然還會站不住陣腳。
她覺得沮喪,在樓下的咖啡廳坐了一個晚上,然後決定上來打辭職信。
結果遇上加班的袁江飛。
辭職信是打不成了,至少今天晚上打不成。
袁江飛拖着她去喝夜茶。
廣式茶點擺了一大桌。
她一天沒吃什麽東西,也是真的餓了,眼下什麽都丢開了,只埋頭苦吃。
袁江飛給她滿上茶水,然後攔了她要拿叉燒包的手:“你是打算把自己撐死?”
要是能撐死倒也就好了,至此,再也沒有那麽多牽挂,也省去了沒完沒了的傷春悲秋。
可她終于還是放慢了動作,然後連筷子也擱下了。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傅昊跟她表白的情景。
他并不是什麽浪漫的人,時間也有限的很。那次在大街上偶遇之後沒過兩天,她就接到那家香港公司的電話,通知她被錄取了。她高興的不得了,還專程打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他自然是為她高興,又說遇上了這樣的好事,應該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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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時還是學生,身上沒多少錢,也并不知道他的家世,就約在學校外邊的餃子館。
又趕上下雨,他遲到了一小會兒,沒打傘,卻也沒被淋着,西裝筆挺的走進來,引得不少側目。
她咯咯笑,指着他的西裝,說:“你穿成這樣真像是來見什麽大人物。”
他并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笑了笑,然後将外套脫下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把領帶也一并解下。
她很自然的注意到了他的袖扣,金色的小圈上印着類似W的标志,她并不知道那是什麽牌子,但做工那樣精細,顯然價格不菲。
她一下子變得有些拘謹起來,拿了還沾着未洗盡油漬的餐牌遞到他面前,說:“我還是個窮學生,只能請你吃這個,千萬別介意。”
結果是,他一點都不介意,紮紮實實吃了兩大盤餃子,直誇味道好。
可要命的是,她帶了錢包,錢包裏卻沒裝錢。
真是尴尬到了極點。到頭來,還是他請她。
她只好說,等領了薪水,再請回他,請他吃頓好的,到像樣的飯店。
他卻搖頭,說,吃的香就是好的。
他們一直在餃子館坐到雨停才離開。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跟他說再見,他卻問她能不能帶他到學校裏邊轉轉。
她這才了解到他是在上海讀的大學,之後又回到北京工作。她順勢問他是幹什麽工作的。他只說是在政府部門。那個時候的公務員哪裏像現在這般熱門,她也就沒有多想。
在學校裏邊轉了大半圈,竟轉到了她宿舍樓下。
他便說,夜了,不轉了,讓她早點回去休息。
她說好,跟他揮了揮手,轉身就要走。
他卻突地叫她。
知音。
她的心莫名的漏跳了好幾拍,緩緩轉過身,看着他。
只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到她面前,語氣比綿長的路燈還要柔和:“這個東西,我看到的第一眼就很喜歡,所以送給你,因為我也很喜歡你。”
回到宿舍,打開來看,才知道是一條項鏈,白金的鏈子上有一顆孔雀色的珍珠吊墜。
她在床邊坐了很久,睡上鋪的張佳佳起來上廁所,見她拿了條鏈子發傻,問她怎麽了。
她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給張佳佳說了一遍。
張佳佳激動的差點沒把全宿舍的人都吵醒,一個勁的說她交了好運了,得好好把握。
其實她也挺高興的,雖然他們一共只見過三次面,她對他的了解更是少的可憐,可她也動心了,并不是因為他送的這份禮物,而是他帶給她的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只不過這種感覺背後好像還隐隐約約藏着另一點別的說不清的隐憂。
那條項鏈她一直留到現在,也是離開傅家時唯一帶走的東西,那麽小小的一條,戴在脖子上,稍稍多穿了一件衣服都不會有人去注意。後來傅昊再婚,她才把它取下來放在抽屜裏好生收着。并不是因為恨他所以才産生眼不見為淨的想法,只不過想把那些過往的美好通通鎖起來,仿佛這樣,它們就不會消失殆盡了。
最後袁江飛給她放一個星期的假。倒也不算是放假,只不過不用去公司上班,而是幫他照顧從波士頓回北京過年的小袁筝。
她從來沒有帶小孩的經驗,尤其是四五歲的小姑娘,去機場的路上還在推诿。
袁江飛一是說到了年終,工作實在忙,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陪着他姑娘,二是說小姑娘的媽媽是美國人,從小在美國長大,中文會聽不會說,還不能随便交給別人,然後又把小袁筝着實誇獎了一番,并保證不會給她添太多的麻煩。
她想着杜明儒的後事,袁江飛着實幫了不少忙,這會兒人家遇到了事情,能使上力的又非她莫屬,也就抱着橫豎一試的心态了。
倒還真是袁江飛說的那樣,小袁筝不但長得十分可愛,還很有禮貌。
杜知音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吃過晚飯便說明天早上再過來帶袁筝四處去玩一玩。
結果第二天兩人才在外邊轉了一小會兒,袁筝就開始不停的溜鼻涕了,然後說頭疼。
她哪裏處理過這樣的情況,急急忙忙給袁江飛打電話。他正在開會,但顯然比他鎮定的多,讓她到醫院去找醫生,先看看是什麽情況,大概也就普通的發燒感冒。
她直接告訴司機去附近最好的醫院,一下車卻又後悔了,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猶豫着要不要換一家,卻見有個穿着白大褂的人朝她走了過來。有些面熟,她想了想,記起是海家的小女兒,叫海一,有次她得了急性肺炎住在這家醫院,海一還來看過她幾次。
杜知音沒想到她還能記得自己,只是在稱呼這個問題上,她應該是猶豫了兩秒的,然後才笑盈盈地問:“杜小姐,還記得我麽?”
她并不大自然,簡單說:“海醫生。”
海一看了看杜知音懷裏抱着的袁筝,紅彤彤的小臉,昏昏欲睡的靠在杜知音的肩上,她身上摸了摸袁筝的額頭,燙的吓人,便問:“這是發燒了吧?怎麽還不進來?”
自然是免不了要在這家醫院看醫生了。
好在也沒有大礙,就是平常的感冒發燒。
海一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還給專門開了單間,又親自給杜知音泡了熱茶。
竟然是上好的廬山雲霧,傅家慣用的茶。
杜知音端着茶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想起海一和傅家那位新媳婦似乎還是不錯的朋友,那次她住院,那位康小姐也來看過她。其實來看她的人,大多數都不相識,而他們來看的,也并不是她,只不過是來看傅家的兒媳婦。
海一像是很随意的問她:“這是誰家的小孩?是混血吧?長的真可愛。”
她摸了摸袁筝的額頭,說:“一個朋友的。”
有小護士在外邊敲門,進來之後伏在海一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興許是有什麽領導過來了,海一跟她說要先離開一會兒,然後匆匆走了出去。
她的心跟着慌亂了一陣,然後從包裏掏出手機,給袁江飛發了個短信,告訴他這邊一切都還好,讓他開完會過來接她們。
沒想到袁江飛很快就過來了。
護士正在給袁筝拔針頭。小姑娘一見袁江飛就開始撒嬌,嚷嚷着要他抱。
袁江飛親了親袁筝的額頭,問她:“打針疼嗎?”
袁筝笑呵呵的搖頭:“not a bit .”
可杜知音還是覺得抱歉,說:“看吧,都說我帶不好小孩的,明天還是你帶着她一塊兒去公司吧。”
袁筝卻搶話,說:“I enjoy the feeling of staying together with you .”
袁江飛朝杜知音聳肩,笑着說:“看來你還逃不掉了。”
逃不掉的東西,太多。
一出門,又遇到傅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