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杞人憂天
然而王才人得意沒多久，報應就來了。
沈靈溪的大宮女春桃浩浩蕩蕩地領着一群人前往吳昭儀的寝殿。
紅色絹布迎風飄揚，隐隐能看到裏面各色的東西，宮裏的人見到這架勢，紛紛跟過去圍觀。
吳昭儀收到消息也趕緊出來。
站在吳昭儀寝殿的門口，春桃當衆宣布沈靈溪口谕道：“吳昭儀心思巧慧，深得陛下和本宮歡心，本宮特賞鎏金祥雲布五匹……”
接下來一連串全是賞賜名單。
吳昭儀跪地叩恩，春桃将她扶起來，拍了拍她胳膊：“皇後娘娘很是喜歡你，讓你不必拘謹，有空多去找她聊天。”
吳昭儀應聲：“是。”
送完賞賜，春桃便領着人回去了。
從天上砸下一大堆賞賜，直到春桃的身影消失，吳昭儀都還沒回過神，倒是有旁邊看熱鬧的妃子過來問她：“昭儀姐姐，你快跟我們講講，皇後娘娘怎麽突然就賞賜你了？”
皇後娘娘為什麽突然賞賜她吳昭儀也不清楚。
吳昭儀清了下嗓子，始終不忘自己彩虹屁的人設：“自是皇後娘娘人美心善，覺得我殿內空蕩，特意賞賜的我。”
妃子陪笑道：“姐姐你又說笑了，我等殿內也空空蕩蕩啊，怎麽不見娘娘賞賜我？”
總之，皇後賞賜吳昭儀的事很快風一般地傳遍了後宮。
吳昭儀是如今皇後身邊的大紅人這件事連浣衣局的小宮女都知道了。
王才人領着宮女經過浣衣局時，聽門口兩個小宮女在聊天：“為什麽你說昭儀娘娘比敬嫔娘娘還要招皇後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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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用問嗎？敬嫔是她爹受益，是宮外風光，敬嫔自己什麽好處沒撈着。再看看昭儀娘娘，大半個皇宮的人都瞧見了，那光景，是何等的風光啊！”
王才人瞪了二人一眼：“妄議後宮娘娘，仔細割了你們舌頭。”
兩個小宮女吓的趕緊低頭做事。
雖是沒了讨論聲，這兩句話還是像跟刺般地生在了王才人心裏。
她越想心裏越怵得慌，連忙折回去挑了件最為貴重的首飾前往吳昭儀那去。
王才人踏門進去，正聽徐良娣尖細的聲音說到她：“昭儀姐姐，我也是被王才人迷了心竅，說了些冒犯姐姐的話，姐姐莫要生我的氣。”
唯恐被徐良娣捷足登先，王才人小跑着進去：“徐良娣你別亂說，我什麽時候教你說昭儀姐姐壞話了！”
徐良娣翻了個白眼：“你說的少了？怎麽還有臉來昭儀姐姐這？”
王才人道：“你都有臉來，我為何沒臉？”
王才人撫了下剛才因為跑動而亂了的簪發，小步走到吳昭儀面前，将揣了一路的簪子掏出來：“昭儀姐姐，是妹妹原先亂了分寸，妹妹向姐姐道個歉，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生妹妹的氣。”
吳昭儀瞥了眼王才人手裏的簪子，眼睛又往旁邊瞥了瞥。
順着吳昭儀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梨木桌上躺着一支一模一樣的發簪。
吳昭儀：“兩位的眼光還真是出奇一致。”
她說皇後壞話被敬嫔逮到，一起倒戈陣營踩她；皇後在衆目睽睽下賞她，又一起過來認錯。
就連挑的道歉禮都一模一樣。
王才人把桌子上那只簪子移開，把自己的放過去，讨好道：“昭儀姐姐，我這簪子還是新的，您瞧瞧，比她的好。”
徐良娣不樂意了，“我難道會拿用過的東西給昭儀姐姐嗎？王才人你什麽意思！”
王才人：“我又沒看着你，我怎麽知道你戴過沒？”
徐良娣指着她怒道：“王才人！”
眼看着兩人要撕起來，吳昭儀豎起手道：“行了，別在我面前吵，你們倆要是想吵，就從我這出去，吵贏了再回來。”
王才人：“昭儀姐姐你哪裏的話，我們不吵。”
徐良娣也立即變了臉，附和道：“我們好着呢。”
這兩人的變臉速度堪稱翻書。
看着她們倆堆起來的谄媚笑容，吳昭儀想起來前日她們在直播間說的話，臉上的笑收回去，“我得罪了皇後娘娘，你們和我交好會被打為同黨的，還是趕緊離我遠一點吧。”
王才人笑着說：“昭儀姐姐你哪裏的話，你如今是皇後娘娘面前一等一的大紅人，怎麽會是得罪娘娘？”
徐良娣：“就是就是，昭儀姐姐，這些話都是王才人說的，我可半句沒說過。”
王才人衣袖下的手掐了徐良娣一下，徐良娣剛想叫，聽王才人說：“昭儀姐姐，之前是我們被豬油蒙了心，你別給我們計較。”
前日還那麽嚣張，現在這般卑躬屈膝地站在她面前，吳昭儀只覺得心裏舒爽。
但不想這麽容易地放過她們。
她捶了下自己的小腿，嘆道：“這坐久了，腿坐的有些麻了。”
聽到暗示，王才人趕緊跪下來幫吳昭儀捶腿：“昭儀姐姐，我捶腿的技術皇上都說好，我來幫您捶捶。”
徐良娣把她往旁邊擠了擠：“皇後都沒寵幸過你，怎麽知道你技術好。昭儀姐姐，您還是試試我的。”
兩個人一邊捶腿一邊說好話給吳昭儀聽。
直到太陽西沉，小雲端來了銀耳蓮子羹，吳昭儀才收回腿道：“今天的事權當你們做個警醒，萬不可再想着踩別人上位。”
王才人/徐良娣：“昭儀姐姐教訓的是。”
吳昭儀：“回去吧。”
等兩人離開，吳昭儀換上笑，轉身問旁邊的小雲：“小雲，你覺得本宮剛才怎麽樣？是不是特別酷！”
小雲把蓮子羹放到她面前：“前些日子她們沒少說你壞話，依小雲看，就不該輕易的饒恕她們，得打二十大板，打的皮開肉綻才消氣！”
要是以往，吳昭儀受此委屈肯定會像小雲這般說的做。
但是姜昭說的沒錯。
人無完人，若是覺得她們還有救，就得饒人處且饒人。
以前她沒少在背後說皇後娘娘，抱着王才人心思的人難道會少嗎？皇後難道不知道嗎？
可從始至終皇後都沒怪罪她們任何一個。
罪不至死，皇後是在給她們機會。
在她看來陰險惡毒的皇後都有此寬容心，她的心胸難道還要更狹窄？
吳昭儀搖頭：“稍加警告就過去了，犯不着要她們半條命。”
經此一事後，姜昭直播間的火/藥味消掉，大家又和和美美地聊起天來，只是以前半句不離皇後心狠的吳昭儀現在提起皇後全是贊美。
戛納之行結束，姜昭回到國內的第一晚就失眠了。
時差還沒倒過來，姜昭睡不着，坐在床上追劇，突然，她又聽見系統提醒她有人刷彈幕。
打開，又是吳昭儀。
姜昭看了眼右上角的時間：“現在北京時間是淩晨一點，吳昭儀，你不用睡覺的嗎？”
【吳昭儀：姜昭，我睡不着！】
姜昭一邊看着平板上的劇，一邊回她：“如今你是皇後身邊的大紅人，吃香的喝辣的，巴結你的那麽多，有什麽睡不着的。”
【吳昭儀：就是因為這樣才睡不着。】
【吳昭儀：皇後現在是對我挺好的，但她是對我有利可圖啊！萬一哪天皇後讓我去殺人怎麽辦？】
【吳昭儀：這殺人多恐怖的事啊！我哪裏敢幹！】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皇後對她越好，她心裏越是害怕。
姜昭：“俗話說術業有專攻，你的特長是情報，皇後為什麽要讓你做你不擅長的事，去殺人啊？”
【吳昭儀：皇後是不會讓人去殺人，但她會讓我傳播不實的謠言啊！我不和幫兇一樣？】
看到這句話，姜昭把劇關掉，坐直了身體問道：“她開始讓你幫她散播謠言了？”
【吳昭儀：那倒還沒有。】
【吳昭儀：提前預想一下，遇到這種情況我該如何是好。】
姜昭一顆心被提起來又落下，她無語地看了虛鏡好幾眼，最終憋出一句話：“你還真會給自己找難題。”
【吳昭儀：那……雖然你說我要想保住小命，就得講皇後的彩虹屁，這彩虹屁講了又害不了人，但是也不會因為我幾句話就改變皇後啊。那……皇後逼馨妃喝落子湯是事實，把馨妃囚禁在長樂宮也是事實……】
只是因為她現在對皇後還有利用價值，皇後才沒将魔爪伸到她身上來。
這樣講起來，确實是個隐患。
姜昭擰眉想了會，一時半會想不到好的應對方法，她道：“先別急，皇後這還沒讓你幫她做壞事呢，你先睡覺，等我去學習學習再來教你。”
【吳昭儀：好。】
和吳昭儀道完別，姜昭拿過手機，打開百度。
去學習下優秀宮鬥劇好了！
結果她就因為看的太入迷到早上才睡着！
再起床時，已經到了傍晚。
将近一天沒吃飯，醒了後她肚子咕咕咕地叫，她摸過手機正準備點個外賣，突然看到她從不出現的經紀人給她發消息了。
點開。
【李哥：姜昭你怎麽回事啊？不是說了公司不準談戀愛嗎？你怎麽不但談戀愛還他媽被包養了？】
【李哥：說話，別裝死。】
【李哥：我想了下，黑紅也是紅，黑紅也是流量，總比之前糊的一點水花沒有要好。】
【李哥：不過你得提前跟我講清楚，包養你的是什麽人？】
李哥的消息是三個小時前，姜昭猜測是有人買了通告抹黑她，趕緊上網去查，然而搜了半天，半個關于她的消息都沒有。
她沒找到任何消息，狐疑地給李哥發了個問號。
李哥幾乎是秒回她：【給我解釋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接着李哥甩給了她一份文檔。
把文檔下載下來，姜昭點開它，在這份文檔裏，姜昭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戛納電影節開幕那天，唐曉玲想要栽贓污蔑她，但是被她巧妙化解了過去，唐曉玲咽不下這口氣，買通稿抹黑她。
只是通稿剛在熱搜上冒了個頭，就被公關掉了。
唐曉玲不信邪又買了好幾個通稿。
然而每一個都在剛剛露頭的時候就沒了，删的幹幹淨淨，一點不剩。
花了那麽多錢，一點水花沒掀起來，唐曉玲回來後氣的直接在綜藝節目裏抹黑她，梨花帶雨地說她在媒體面前裝白蓮花，背地裏上了某博高管的床，所有負面新聞都發不出來。
那是當下最火的綜藝，唐曉玲這番說辭直接把他推上了熱搜。
可是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樣，帶有她名字的熱搜剛竄出來，轉眼就被公關的無影無蹤了。
“事實”在前，所有人都信了唐曉玲的話。
姜昭了解完來龍去脈後，沉默了好一陣，給李哥回消息：【我昨天剛回國，什麽都還不知道。】
【李哥：別的事你不知道，那被包養這回事呢？你也不知道？】
【姜昭：哥，天地良心，沒人包養我！】
【李哥：我看也是，要真有人包養你，你也不至于糊到今天。】
姜昭：“……”
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
【李哥：算了，我也不管你有沒有人包養，趁着你現在熱度正高，我給你接個綜藝試試水，咱努力努力，争取把流量都轉化成錢。】
正如李哥所說，黑紅也是紅，有争議就有話題，就能接到通告。
她被黑了，但也紅了。
想想之前原主那麽努力地想在娛樂圈闖出一番天地，結果還不如一個黑熱搜紅的快。
有夠好笑的。
姜昭一邊替原主惋惜，一邊打開微博看了眼僅有的兩百個關注，發了她穿過來後的第一條微博。
【姜昭：我好像個傻子，被大佬包養了還不問大佬要資源，天天在劇組當群演當的不亦樂乎。現在我想開了，大佬，我想要一百萬關注。】
這句話無外乎在自嘲自己真被包養了還能這麽糊。
微博發出去，立刻被推到首頁，姜昭看着關注人數從二百一路往上漲。
評論也刷了很多條。
【看你發的好像包養這事是假的啊，那到底是子虛烏有的事還是你在欲蓋彌彰？】
姜昭回他：“話可能是假的，但是一個月沒通告這事可以查。”
【既然你沒被包養，為什麽帶你名字的熱搜每次都活不了兩分鐘？這個你怎麽解釋？】
“很抱歉，我不是互聯網大佬，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再者，我本人也十分好奇。”
【你能去戛納走紅毯，我不信你背後沒有後臺！】
“2020年了，戛納電影節的門票有錢就能買已經不是什麽奇聞了，多上上網，別把自己關在家裏。”
【你在紅毯上把曉玲推倒你總不能賴掉吧！】
“我想一定是玲姐還在責怪我沒及時拉住她，所以不願意幫我澄清。那天紅毯太滑了，我和玲姐都摔倒了，不存在誰推誰。”
【關注漲那麽快，包養石錘了吧！】
“是是是，關注列表都是大佬幫我買的粉絲，你也是。”
挑了幾個具有代表性的回複，姜昭關掉微博，重新打開外賣軟件。
李哥說要幫她接綜藝，結果隔天就通知她去公司準備錄節目。
考慮到她現在是有流量的人，還是黑流量，姜昭怕大搖大擺地出去被熱心人士扔雞蛋、扔青菜，她又是帽子又是墨鏡又是口罩，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還好地鐵上大家都在專心玩手機，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今天要錄制的節目是前幾天唐曉玲哭哭啼啼指控她的那檔綜藝。
這是一檔大型娛樂脫口秀節目，除了固定的主持人，每期會邀請兩位當紅明星再配上些娛樂小咖。
唐曉玲參加的時候是當紅明星，她是娛樂小咖。
在大化妝間化完妝，姜昭便開始等起來。
大家都在一個房間，安靜的很，她出聲回複彈幕怕別人起疑。一直乖乖巧巧地坐到她們挨個和她道別。
然而足足等了五個小時，依舊沒有人來喊她們。
她四下看了眼，朝旁邊挪了挪，小聲問旁邊的兄弟：“哎兄弟，你知道我們還要等多久嗎？”
旁邊的兄弟神色古怪地掃了她一眼，直接跑到了另一邊的沙發上，離她遠遠的。
幹嘛呀，她又沒有瘟疫，用得着這麽躲着嗎？
姜昭無語地收回手，百無聊賴地刷了會手機，等的差點要睡着了，工作人員可算來喊他們了。
工作人員沒什麽誠意地道了句歉：“不好意思啊，彭老師有事耽擱剛剛過來，你們去補下妝，馬上上臺。”
遲早五個小時，一句有事耽擱就打發了，這位彭老師架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然而見到彭老師本人後她明白了。
這位彭老師叫彭芸笛，是唐曉玲一個公司的藝人，她今天明顯是來幫唐曉玲找場子的。
小小的演播廳內充滿了火/藥味。
彭芸笛直接将炮火對準姜昭：“節目組現在是缺流量缺瘋了嗎？怎麽什麽人都請過來？”
上臺前對過臺本，并沒有這種內容，尴尬地笑了聲，正準備說些話救場，突然瞥見姜昭紅了眼眶。
姜昭今天穿着一條白色長裙，本就襯的她楚楚動人，漂亮的眼睛一紅登時讓人生了分憐愛之意。
只見她微微仰頭，把眼淚收回去，麥裏面恰到好處地傳出她吞咽喉嚨的聲音。
哇，這看起來好像一朵風雨中搖曳掙紮的白蓮呀。
堅強的白蓮咽下哽咽，咽不下心裏的委屈：“彭老師，我從小看您的戲長大，最是敬佩您，敬佩您刻苦努力，敬佩您禮待他人，敬佩您的一切，更将您當做學習的榜樣。怎麽您也這樣誤會我？”
主持人在圈內多年，對唐曉玲的人品心知肚明，早就開始往姜昭這邊偏，聽到姜昭這聲聲如泣般地控訴後，主持人連道：“彭老師，想必你對姜昭确實有點誤會。”
彭芸笛被她這柔弱的攻勢打的也是一愣，轉而想到唐曉玲說她最會惺惺作态、博人同情，面又板了起來。
她嗤道：“能有什麽誤會，一個被人包養的戲子罷了！”
唐曉玲素質本來就不高，當衆說這些話也就算了，彭芸笛這般說，主持人神情變得微妙：“彭老師，姜昭被包養那是沒有根據的事，這種話還是少說為妙。”
彭芸笛：“ 熱搜不是包養她的人撤的，還能是她自己花錢撤的？”
買熱搜要錢，撤熱搜更要錢。
姜昭雖然靠直播賺了些錢，但是扔在這裏面，她是半點都舍不得，自然不可能是她出錢撤的。
至于所謂包養她的大佬……
姜昭把手機掏了出來：“彭老師，不瞞您說，我之前因為沒有戲演，欠了很多花呗，後來打了好幾分零工才還上。如果有人包養我，我至于為了幾千塊錢的花呗去打零工嗎？”
姜昭将手機捧到彭芸笛面前，彭芸笛凝着眉看她，似乎是在思考她話裏的真實性。
主持人拿過手機翻看，驚呼道：“這不但欠的花呗逾期了，上個月剛還上，而且還因為欠錢信用降低，現在連額度都沒有！”
這話一出，臺上的幾人紛紛湊過去看。
雖然欠下花呗的不是她，但是花呗逾期到被停掉，還被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姜昭捂住臉，只覺得沒臉見人了！
她為了洗掉被包養的污點真是付出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