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匕首天天在沈離淮的手中把玩,它的尺寸沈離淮早已了然于心,看着那暴露在外匕首的長度,她大概能知曉匕首并沒有刺進去多少,只希望那短短的幾寸別傷到骨頭。
沈離淮輕聲說了句得罪了,便拿着把小刀将他的衣袖割裂,以便于她觀察傷口。
只是傷到了皮肉,并未傷到筋骨,在傷口完全暴露在她眼下,她才下了這個定論,她松了口氣,就不知是不是單純的為了任務。
沈離淮先是用銀針紮在他傷口周遭的幾個穴位,而後再幹淨利落地将匕首拔出,那瞬男人的身體瞬間繃緊,向着她拔出匕首的方向弓起身子,眉頭緊皺。
他弓起身子的動作使他更湊近了沈離淮,她能聽到他明顯粗重紊亂了的呼吸。
為了不讓趙亦澤過于關注傷口加重疼痛,她拔刀是沒知會他的,面對突如其來的拔刀他身子微弓,卻是一聲不吭,看來很能忍。
銀針發揮了功效,刀拔出後并沒有大量出血,她動作迅速地用清水為他清理傷口,撒藥,包紮一氣呵成,不加掩飾十分熟稔的模樣。
趙亦澤都将這些看在眼裏,她越熟練,他的心頭就越沉悶,他倒是希望她什麽都不會。
沈離淮現在都是一種破罐破摔的心态了,反正他都知道那麽多了,會點醫術也沒什麽。
“陛下,好了。”
他淡淡地嗯了聲,要不是昏黃燭光下能看見他額上一層細密的汗,以及方才拔刀與上藥時他緊繃着的肌肉,她會以為他這人沒有痛覺。
“你很熟練。”不是質問與探究,單純的陳述。
沈離淮笑笑,不見絲毫心虛,“是嗎?奴才自己瞎折騰的。”
這也不算撒謊,戰場上極易受傷,軍醫也不是時時刻刻在身旁,受傷次數多了,也就自然摸索着會了些。
沈離淮起身去取了些清水将沾了血跡的手洗幹淨,“陛下怎麽深夜來訪,是有急事嗎?”
“散步而已。”他盯着她的背影,一本正經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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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離淮嘴角抽抽,先不說大半夜散步有多奇怪,散步能散到別人房間也虧他說得出來。
不過她也不深究,她并不在意他為何而來,提問只是先發制人,以免趙亦澤突發奇想問她為什麽身手那麽好,她總不可能又說是自己瞎折騰的吧?
“陛下您明天還要上朝呢,這麽晚您也該倦了,奴才送您回寝宮休息吧?”
其實是沈離淮自己困了,方才是因為要為趙亦澤處理傷口,注意力高度集中,神經一直繃着。
現在處理完了,心裏一松,困意夾雜着酒意席卷而來,身上每根骨頭都被酒泡軟了似的,渾身無力,要不是顧及着房間裏還有不速之客沒送走,她早就眼睛一閉躺床上去了。
聽見她趕自己走,趙亦澤怒氣剛升起,看見她眼皮打架的疲倦模樣又消了下去。
鬧騰了這麽一整天,又半夜被他驚醒,她是該倦了。
“不必。”他聲音沉沉,在沈離淮的腦中回蕩着,再加上這昏黃燭光籠罩下的朦胧不真切感,讓困極的沈離淮有片刻的恍惚,竟分不清此刻是現實還是夢中。
只要是與她獨處他都是願意的,但看她今日着實疲倦,加之他今晚本來就是悄聲前來,若是這副狼狽模樣突然出現在李寧他們面前,又少不了麻煩。
他留下一句“明日記得帶好東西替朕換藥。”便轉身離開了,走的不是正門。
他走後,沈離淮如願以償地撲在了床上,可趙亦澤真走了,她反而又沒什麽睡意了,幹脆仰躺盯着燭火在床簾上跳躍的影影綽綽。
今日她出宮的本意是去放松的沒錯,在宮中潛伏這麽久,一點召萊令線索都沒有,而前世有些重大事件發生的時間也在一天天逼近,任她再怎麽有耐心此時也難免會感覺到有些急躁。
到了時間她就必須離開,若那時她還未得到召萊令,那她在宮中的這些日子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再則宮中枯燥壓抑的環境也不是她所感覺舒适的,這便更是讓她心煩意亂,為了不讓心浮氣躁破壞她原有的計劃,想着利用今天輪休的時間好好放松放松。
卻沒想到放松是放松了,只不過太過放松了,她喝多了酒腦子一昏,把趙亦澤給捅了,馬甲又被自己親手脫掉了一點,不過還好趙亦澤沒有同她計較,不管是對于哪方面。
以後可不能再出現這種致命的失誤了,此次任務完成前,酒就盡量少喝,今日醉酒是捅了趙亦澤一刀,下次呢,胡言亂語說出些什麽可就糟了,不僅她任務泡湯,自己也得賠上去。
她的真實身份絕不能被趙亦澤知曉,她可不想抽身之後被人追到家門口打。
沈離淮迷迷糊糊中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就又被人喚醒了,說是讓她去伺候皇上起身。
不是有人伺候他嗎?這活平常也不是她幹的啊,睡眠不足的沈離淮有些暴躁,但很快,煩躁被心虛澆滅。
她昨天捅了趙亦澤,趙亦澤受傷知情人只有她一個,要是被伺候起身的宮女發覺他受傷,定會引起恐慌,況且她還要給他換藥呢--趙亦澤昨天離開時好像是這麽說的。
這麽一想,唉,她該。
起!
她從柔軟溫暖的床鋪上艱難爬起穿衣洗漱,腳剛沾地,她就體會到了宿醉的惡意。
宿醉的感覺并不如何好,頭重腳輕,注意力難以集中,她一個不注意四周和地面都在旋轉。
她趕緊吞了兩顆有清明提神效果的藥丸,絲絲涼意從喉間彌漫,在走到趙亦澤寝宮時她才感覺好些。
但一推開門,走進寝宮,夾雜着濃重暖香的熱氣将她包圍,很悶,讓她透不過氣,腦袋更加昏沉,未進食的胃翻滾叫嚣着,有種想嘔吐的欲望,讓她有種自己正待在蒸籠中被蒸煮的錯覺。
還沒進來多久,沈離淮便是一身的汗,不知是難受出的冷汗,還是被悶出的熱汗,衣服粘在身上黏膩感加重了她的不适。
進房後意料之中地只看見了趙亦澤一人,他僅着繡着金線的玄色中衣,正屈腿靠坐于榻上看書。
“奴才參見皇上。”
她出聲趙亦澤才放下手中書籍側頭看向她,目光在她臉上巡視,最後落在她鼻尖那滴欲落未落的晶瑩汗珠上。
“去将窗戶打開。”
沈離淮應了句,只道是趙亦澤也覺得悶熱了,快步去将全部的窗戶打開,沉悶的熱氣湧出,微涼新鮮的空氣流入,沈離淮在推開窗戶接觸到涼意的那一刻,全身輕松,精神振奮。
随後她集中精力拿出随身小包裹準備先給他換藥,他卻是先指了指桌上還冒着熱氣的棕黃液體,“醒酒湯。”
他從她一步入他的視線就注意到了她難看的臉色和虛浮的腳步,猜想應該是宿醉後的不良反應,他命下人備着的醒酒湯這時派上了用場。
見她如臨大敵明顯抗拒的眼神,他又加了句,“不苦。”他親自嘗過了。
這句語調要比前面那句輕,帶着不易察覺的安撫。
“多謝陛下。”出于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沈離淮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拒絕,端起醒酒湯先是試探性地抿了口,确定裏面确實沒有令她難以忍受的味道,她便一口悶全部喝了下去。
趙亦澤沒有過早的讓人去喚她,故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雖然趙亦澤沒有開口催她,但她心裏有數,她得快點了,總不能讓趙亦澤因為她誤了早朝吧。
她拆掉被血滲透的繃帶,發現傷口的情況比她想象中的要樂觀許多,沒有紅腫發炎的症狀,這種情況她就能掌控了,若是傷口感染惡化,她可就沒有把握了,畢竟這會引起高燒不退,腎髒衰竭,搞不好是會死人的。
趙亦澤他不能死,起碼現在不能。
她像昨日一樣幫趙亦澤上藥,再手腳麻利伺候他穿衣洗漱,在趙亦澤去上朝之前,他讓她回去休息,午膳再來伺候他,還算有點人性。
堯星月今日也是一大早就去了皇兄的住處,只不過這次不是為了纏着皇兄陪她出宮玩鬧,昨日皇兄晚宴沒出現,她要看看皇兄背着自己在搞什麽名堂。
她才剛進皇兄住的皓月軒就又吃了一驚,仆人攔住了她,說是皇兄還未起身。
這怎麽可能?堯星月本就弧度圓潤的杏眸睜得更圓了。
她的皇兄雖平常看着是溫文爾雅,一副耳根子軟的無害模樣,可實際上他極有原則。
她知曉皇兄寵自己,但有些事就算是她也不能改變。譬如昨日的晚宴,任她如何撒嬌賣癡,她沒有看見皇兄出現絲毫動搖,但昨日嚷嚷着不去的她出現了,皇兄反倒将宴會邀請推了。
而皇兄今日還晚起了,他從小到大就是生病也沒晚起過,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他覺得晚起就是浪費生命。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倒要看看是什麽引得皇兄接連違背原則。總不會是哪個小妖精勾了皇兄的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