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懲戒與求情
前來宣旨的李寧微一示意,門口的侍衛就攔住了想要跑去找皇上伸冤的榮妃,現在應該喚作榮嫔了。
怕其他人久屈于榮嫔的淫威之下,顧及她的母家,不敢怎麽攔她,榮嫔向來蠻橫,到時候又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這次宣旨才需李寧親自來走一趟鎮場子。
見榮嫔面色極為難看,李寧便将昨日之事好好潤色一番拿出來安撫她,以免榮嫔心中因此事記恨皇上,做出什麽蠢事。
“榮嫔娘娘,皇上已經調查得很清楚了,本來昨個兒就已經查到是您了,皇上不相信,又命奴才親自查了一番,結果依舊沒有改變,這件事是着實傷着皇上的心了,所以下手難免重些。”李寧語氣中帶了些無奈。
除了必要的制衡,皇上極少花心思在後宮中,嫔妃大多是由他來安撫,混跡在這宮中這麽十幾年,他自然清楚這時榮嫔想聽他說什麽,如何表現。
原本心中怨皇上不相信自己,就那麽輕易地定了她的罪,但從李寧口中聽見這來龍去脈,顧嬌又喜又慌,喜的是皇上原是信她親她的,慌的是皇上經過這件事肯定徹底對自己失望了。
她來不及多想急急為自己辯解道:“本宮說了,這件事不是本宮做的,是有人想陷害本宮!”
那急切的模樣像是想将這掏心窩子的話講給未在場的那個身份尊貴的男人聽。
顧嬌停頓了一會兒,靈光一閃像是想起了誰。
“……本宮知曉了,是瑤嫔,定是那個小賤人,她這是想踏着本宮上位啊。”
顧嬌越說越覺得有道理,瑤嫔吃下去的可是麝香,孩子還那麽小卻平安無事,世上哪有這麽幸運的事,這案還偏偏查到她頭上了,這不就明擺着利用腹中那坨肉給她下套嘛。
那賤人還真是膽大,也不怕她肚子裏那坨肉一不小心被她折騰掉了,顧嬌惡意地詛咒着。
李寧聽她一口一個小賤人臉色變了,他壓低了嗓音,“唉,娘娘,都到這時候了,您還是別随便攀咬了,要是傳進皇上耳朵了,您的處境會更難的。”
不出他所料,榮嫔果然遷怒了別人,他才不在乎榮嫔将怒火轉移到了誰頭上,只要不是皇上就行。
李寧這般唯恐隔牆有耳的舉動像是在維護她,顧嬌從李寧好意的勸導中似乎聽見了轉機。
她眼睛亮了亮,朝李寧走近了兩步,“李寧,李寧你幫幫本宮,就讓本宮見見皇上吧,讓本宮同皇上談談,本宮以後定會回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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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同往常一般,驕縱得理所應當,不見分毫求人應當有的低聲下氣之态,像是不通人情世故被寵壞了的稚童。
李寧謙卑地向後退了兩步,與她拉開了距離,苦笑道:“娘娘,不是奴才不肯幫您,是實在沒法兒幫啊,皇上說了,他暫時不想見您,而且您已經被禁足了,哪也不能去。”
還未待顧嬌蹦出下一句話,李寧便繞開了她,在華羽宮惶惶然的奴才們跟前站定,肅然道:
“榮嫔宮中奴才未能好好督佐主子,這才讓主子做出糊塗事,遠者杖責十,罰一月俸祿,親近者雲珠杖責三十,罰一年俸祿,各位自己找時間去慎刑司吧,盡量就在今明兩天,都老實着點,別拖到慎刑司的人來尋你們,到時候數還是那個數,力道就不知還是不是那個力道了。”
語調冷硬,完全不似在榮嫔面前的那般溫和好說話。
方才動靜鬧得大,是以華羽宮多數奴才都圍了過來,正便于李寧傳達旨意。
“杖責三十?”雲珠一聽這個數臉上血色盡褪,腿都軟成了面條,不由得驚叫出聲。
這麽多,慎刑司那些老太監下手又重,這麽一折騰下來她不死也得殘……
華羽宮的奴才本來對這飛來橫禍心生怨言,可見有人比他們更慘,心底總算平衡了些。
雲珠嚯地一下跪在地上,扯着榮嫔的衣角哀求道:“娘娘,救救奴婢,求求您救救奴婢……”
雲珠被這麽重的空降刑罰一下打蒙了,腦子中一片糊,下意識地向娘娘尋求庇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着娘娘的衣角,但目睹了今天宣旨整個過程的她顯然還沒意識到,她所攀附着哀求着的娘娘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感受到衣角正被雲珠拉扯着,顧嬌臉都氣紅了,廣袖下的纖手緊握,因為力氣太大攥着的手都有些細微的抖,平常悉心養着的瑩白指甲在嬌嫩的手心齊根翻斷,有細小血珠從她手心中的劃痕上滲出,她卻一副若無所覺的模樣。
顧嬌人如其名,嬌氣,平時磕了碰了都會拿奴才們出氣,平時那麽嬌氣怕疼的一人,如今手都被她自己折磨成這般慘不忍睹的模樣,可見她是真的被氣得狠了。
先不說她與雲珠的主仆交情,對其他奴才輕拿輕放,偏偏重罰雲珠,雲珠是她陪嫁丫鬟,還是她在宮中的心腹,針對雲珠,這不就是在阖宮衆人面前打她的臉麽?
顧嬌從小到大還未曾吃過這麽大的虧,以前都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哪輪得到別人給她氣受,她這時是真切地對瑤嫔心生殺意了,恨不得現在就将瑤嫔千刀萬剮。
“李公公,雲珠只是一介女流,身體嬌弱,哪能抗得住那麽重的刑罰,不如杖責同其他宮婢一樣,罰三年俸祿?”
現下不管出于什麽原因,她都要保住雲珠,連個奴才都護不住,那她以後還有什麽威嚴可言,她試探着提出了另一種方法,希望李寧能賣她個面子。
李寧依舊是那副謙卑但油鹽不進的模樣,“娘娘,您是知曉的,奴才只是個傳達旨意的,并不能做什麽決定。”
“那你可否将本宮的意思在皇上那說上一說?”被拒絕了那麽多次,顧嬌那不可一世的語氣軟了些,退而求其次,不再一味嚷嚷着要見皇上。
“娘娘,奴才在您這都耽擱這麽久了,皇上到時候該找了,奴才就先告退了。”李寧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笑,沒拒絕也沒應允,避而不談,直接提出了離開。
聽出李寧大概算是婉拒了,顧嬌再也拉不下臉出口留下李寧。李寧并不在意榮嫔沒再理會他,留下幾個看門的侍衛便離開了。
見娘娘也沒有辦法救自己,未曾經歷過這種事情的雲珠頓時慌了神,眼淚不住地流着。
顧嬌被當衆撫了面子心中本來就窩火,再見雲珠跪在地上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樣就更是糟心,內心那壓抑的怒火隐隐有失控的趨勢,“哭哭哭,遇事就曉得哭,哭給本宮看就能免于受罰了嗎,沒用的家夥。”
顧嬌一個用力從雲珠手中拽回了自己的衣角,頭也不回地進屋去了,沒過多久屋內就傳來了一陣陣摔東西的脆響。
她臨走前的一時氣話倒是點醒了雲珠,哭給娘娘看是不能減輕刑罰了,可若是換個人呢?他會盡力幫自己的吧……
不管行不行她總要試試,總比在這囚牢似的華羽宮坐等那酷刑要強。
這華羽宮可不就是囚籠麽,宮門由幾個拿着兵器的侍衛把守着,她們只能乖乖縮在這一小方天地,頗有些畫地為牢的意味,這不過是比尋常牢獄奢華精致些罷了。
夜晚,沈離淮伺候完趙亦澤梳洗,正準備替他寬衣時,略微猶豫了一瞬,卻還是将自己早就想說的話說出了口:“皇上,聽說您今日賜了雲珠姐姐三十杖。”
聽見沈離淮清朗的聲音,趙亦澤眉頭微動,原本懷主動找他說話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可偏偏是關于那個女人,他這才進宮多久,就一口一個姐姐。
“嗯,她來找你了?”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沉。
他早就知曉那婢子不是個安分的,都禁足了還能找到懷給她求情,他現在覺得他還罰輕了。
沈離淮搖搖頭,“沒有的,是今日宮中的人都在談論,奴才無意中聽來的。”
當然是雲珠派人找她來了,遞了封書信和枚香囊,說什麽要是自己不幫她,她怕是撐不過那酷刑,要自己好好保重啊什麽的,還有好些令人牙酸的話。
沈離淮想為雲珠求情倒不是什麽正好善心泛濫,同榮嫔那邊打好關系是她以防不備而埋下的線,而深受榮嫔信任的雲珠就相當于這段關系的橋梁,若是雲珠受不住酷刑死了,那她豈不是白忙活一場,這可不行。
“嗯。”趙亦澤不置可否,為了方便她幫他脫下衣服張開了雙手。
因着沈離淮正站在趙亦澤的身後為他脫下外袍,故而只能看到他寬厚的背與漆黑的後腦勺,看不到他的表情,單從聲音來說,聽起來沒什麽異常,于是沈離淮就繼續往下說了。
“皇上,三十杖對于一個姑娘來說是不是稍微重了些,您可否從別的地方多罰,減少部分杖責,想必雲珠姐姐會體會到皇上您的良苦用心,知錯就改的。”
沈離淮不知道的是這三十杖就算對于一個男子來說也算得上是極重的懲罰了,杖責細分有兩種,背杖與臀杖,若是臀杖那還好,最多就是個把月下不來床,好好養着便無礙。
可若是背杖,一不小心打折了脊骨可就是大事了,不是死就是癱瘓,趙亦澤旨意中未說明是哪種,就表示二者都有,而個中數目細分可就全依賴于那天行刑之人的心情好壞了。
見沈離淮為無關之人說了這麽大段話,趙亦澤眼睛微眯,隐隐透露出危險意味,他低頭盯着身前人烏黑蓬松的發頂,單刀直入的提問:“你想為她求情?”
作者有話要說:
祝姐妹們端午安康鴨ε?(???<)7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