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他這是在想什麽,先帝和皇上豈是他能暗中诽謗的,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年紀,就亂想些糊塗事。
李寧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中抛出,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輕聲詢問:“皇上,這糕點和茶溫度都是剛剛好的,您是否要嘗一下?看了這麽久的奏章也該累了,休息一下也好。”
“嗯。”趙亦澤将公文上最後一段話寫完,便置筆于玉制筆山之上,起身朝李寧走去。
李寧手腳麻利地在桌上擺好各種各樣的糕點,最後從食盒底部拿出一壺冒着熱氣的茶和一個茶盞,倒好茶後将其遞給皇上。
趙亦澤未動桌上糕點,只接過茶輕抿了一口,眼神輕飄飄地落在正在低頭認真研墨的小太監身上,察覺到他磨墨的右手有些許顫抖,估計是研墨時間太長手酸了。
他盯着看了一會兒,出聲讓他過來,沈離淮低頭應和,為了防止出現剛剛那樣的錯誤,她先是小心地放好手中的墨碇,再朝趙亦澤走去。
“朕為你另取一個姓名如何?”沈離淮一走至趙亦澤面前,他便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他不想叫他荃葉,那不是他的真實姓名。
特意為一個小太監賜名?趙亦澤何時這麽無聊了……
還如何……她可以說不如何嗎?
“單憑皇上吩咐。”
他盯着他沉吟一番,最後開口:“就……單懷一字吧,懷念的懷,無姓。”
他有他的考量,他無意改他的名字,但他不想他跟那礙眼的女人姓,自己也不能将自己肮髒的姓按在他身上。
懷?
呵,男人……
懷念他那個現在還不知身在何處的心上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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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無姓,要不是她只是個小太監,恐遭人非議,怕不是想給她冠上他的姓,趙懷,趙懷,明事人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兒。
她猜測的與事實有些偏離,大方向沒錯,就是她忘了自己在長安有個假身份--醉生樓老板娘的幹弟弟林懷,同樣是懷念的懷……
幾乎是趙亦澤話音剛落,沈離淮就自認為看清了他的小心思,這麽一來她算是懂了,趙亦澤呢……還是她所知道的那個不近人情的皇帝,一旦他有什麽反常行為,那麽基本都同他的那個心上人脫不了幹系。
“懷多謝皇上賜名。”
得到新名字之後,沈離淮裝作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上道地立馬就用了。
“別人無需改稱呼,以前該怎麽叫現在還怎麽叫,你只要清楚朕以後叫懷這一名字時,是在喚你。”趙亦澤表情認真,像是在交代什麽重要的事一般。
“是,奴才明白。”喲呵,小氣鬼,還不準別人叫。
“嗯,現在幫朕試吃這些糕點。”趙亦澤又抿了口茶,好整以暇地看着沈離淮的動作。
“是。”
沈離淮有些興奮,終于到了她的福利時刻,站了這麽久還磨了那麽許久的墨,再加上午飯吃得匆忙,她正好有些餓了。
圓桌上擺了四小碟扮相精致的糕點,每個小碟中就只有五個糕點,呈塔字形擺放,她每碟都吃了塔尖的那塊糕點。
就這麽四種試吃下來,她果然還是覺得百合糕最為好吃,味道甜得剛剛好,香味也是那麽淡淡的,一切都恰到好處,不似玫瑰糕那麽甜,也不似桂花糕香味濃郁。
在沈離淮試吃過程中,趙亦澤一直在盯着她細微的神色變換,在吃別的糕點時她神情幾乎沒有改變,就只有在吃到百合糕時,她的眼睛才會似享受般微眯,像是吃到美味小魚幹的貓咪。
他沒有變……還是喜歡吃百合糕……
趙亦澤見他試吃完便也拿起銀筷開始吃了,看見這一幕的沈離淮有些奇怪,午膳那些試菜小太監是吃了過了有一段時間,趙亦澤才開始動筷的,怎麽她這一試吃完,他也就開始吃了呢,不等一下的嗎?
那讓她試吃的意義何在,難道他只是想到時候這糕點真有毒拉個墊背的?還是看她吃糕點的時候看饞了,忍不住,等不及了……沈離淮看了眼趙亦澤吃糕點時那平靜的神色,不慌不忙的動作。
好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估計也沒別的意思,就只是單純地想拉個人墊背而已吧。
原本還不清楚為何皇上要多此一舉的李寧,看見皇上堪稱無縫銜接的吃法,頓時就明了了,皇上根本就不是想要人幫他試毒,他只是想找個借口讓荃葉吃東西罷了,李寧眼睛在他二人身上打了個轉,突然覺得自己知道太多了。
這幾碟糕點是禦膳房每日都會供應的,樣式幾乎沒變過,都是事先試過毒的才會被他親手端到禦書房,皇上在荃葉來之前也沒有過試兩遍毒的習慣。
趙亦澤只吃了三塊百合糕,最後再喝了口茶,便提出要去禦花園逛逛,他不喜人多,所以一路上随侍的也只有李寧同沈離淮二人。
随侍在趙亦澤身旁的沈離淮在逛禦花園的途中也算是漲了番見識,雖說她是活了兩世,可這兩世,她大部分時間都是随将士們待在邊關一帶,那處氣候惡劣,土地貧瘠,那片土地就算是在萬物複蘇的春天也長不出什麽植物,更別提什麽花了。
這都秋天了,禦花園中的花開得仍舊是姹紫嫣紅,花團錦簇,熱熱鬧鬧的很,沈離淮心情複雜,就不知要是沒了他們這些心甘情願待在邊關守衛國家的傻子,禦花園中的這些花兒,還能不能開得這麽好了……
趙亦澤一行人正經過一個轉角,就見一個背對着他們,發出銀鈴般笑聲的放風筝的女子,她一門心思在觀察上空風筝的走向和拉扯着手中的控制絲線上,似乎已沒有多餘的心神來放在環境上。
她就這麽毫不自知地退啊,退啊,眼瞧着就要退進趙亦澤懷中了,趙亦澤見此身手敏捷地側身閃躲到一旁,順帶着将站在自己身後的沈離淮也一并扯開。
他原本是想抓她手腕的,而正好這時沈離淮怕吃瓜受到牽連,想向他對立的那側躲去,這麽一錯開,趙亦澤就直接握住了沈離淮的手。
感覺到趙亦澤突然間握住了她的手,還用力地拽她過去,多年在軍營養成的習慣驅使她反射性地想攻擊,但理智及時占領上風阻止了她蓄勢待發的動作,她放棄抵抗,順從地被他拽過去,還裝作下盤不穩地踉跄兩下。
與他冰冷冷的怪性格不同,他的手掌幹燥溫暖,握着還挺舒服的,沈離淮從小在軍營中長大,因着是女扮男裝,同男性勾肩搭背的事也沒少幹,現在同趙亦澤牽牽手也沒覺着有什麽怪異之處,一愣之後便自然地将手抽回,趙亦澤也沒什麽多餘的動作,任由她将手從他手中抽離。
沒有了他們的阻擋,那女子孱弱纖細的背,就那麽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他們身後的那座凹凸不平的假山上,她顯然也是沒想到,痛呼一聲,清麗的臉上出現一瞬間真實的驚訝與吃痛神色。
不過很快,她臉上的神色只餘下了柔弱與楚楚可憐,她無意地看向四周的人,待看見趙亦澤的身影時,臉上有着恰到好處的驚詫,顧不得她正從高空中墜落的風筝,驚慌失措地跪下行禮,自行請罪,好像事先并不知道皇上會出現在這一樣。
“臣妾無意中沖撞了皇上聖駕,還望皇上恕罪。”
聲音柔和且小,卻能讓人聽見她的聲線有幾分顫抖,像是動物幼崽一不小心做錯了事,可憐卑微又弱小地在地上蜷縮成一小團請求主人原諒,令人不由得心生愛憐,這時只想一手将她抱進懷中好好安慰地一番,哪還有心思去責怪她。
沈離淮目光夾雜着些許興味,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看戲,這位已經是他們在這禦花園中游逛賞花“偶遇”的第三個妃子了。
前兩個熱情是熱情,唯一可惜的是道行都不太行啊。
一位風情萬種地走過來正準備行禮時,腳“不小心”崴了,就要往趙亦澤下三路撞去,她或許以為這樣趙亦澤就不得不接住她了,哪曉得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面無表情地躲開了,那位妃子姣美的小臉蛋兒結結實實地撞到了地上,撞得可狠了,鼻青臉腫的,鮮紅的鼻血流了一地,她估計是害怕就這麽毀容了,邊哭着,邊着急忙慌地命令下人們擡她去看禦醫。
另一位呢,氣質不錯,吟詩而來,以滿園花色為引,盛情邀請趙亦澤同她一起游園,要和他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趙亦澤他當然……
也沒理她,就那麽繞開她走了,對,就那麽直接繞開了,看都沒看她,一句話也沒說,完全當她不存在,連她這個旁觀者都感覺到了濃濃的尴尬,更何況是那位嬌滴滴的小美人,或許是感受到了趙亦澤一點也不想理她,她被羞得滿臉通紅也就不再作糾纏了。
不過,看這位的段路好像要比前兩個高上不少,單看她那精确的走位,還沒反頭看他們呢,就知道了趙亦澤的懷抱在哪,不偏不倚地瞄準他的懷抱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