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背叛之後,她重生了?
皇上肯聽勸自然是好事,但大臣們心中隐約有些不安,皇上自羽翼豐滿以來,便是專斷獨行慣了,今日竟如此好說話,還對着他們笑……
“既然你們對朕如此忠誠,那朕便圓了你們這些人的心願,讓你們……替朕去守着邊關吧,你們同邊關共存亡,如何?”
果然下一秒,上面那人聲音輕飄飄,就像是在問他們今日天氣如何一樣。
衆位大臣戰戰兢兢,額頭上覆着一層細密的汗,他們就知曉皇上不會那麽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剛剛還互相附和的衆位現在沒一人敢出聲。
這邊關一戰打得算是異常慘烈,邊關那請求支援的戰報多如雪花一樣飄進皇宮,然後通通就像是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這朝堂上之上誰人不知,當今陛下疑心頗重,嗜血絕情,那位身份不明的女子逃婚後,陛下的脾性就愈發古怪,看這副模樣,是要坐視不理,任由永寧侯一家子被蠻夷所滅,然後順勢再收回他們手中的兵權了。
現在去邊關可不是開玩笑的,按照現在的情形,若不出意外的話,那邊關必定在永寧侯的手中淪陷,戰場上刀劍無眼,他們可不想一起陪葬……
趙亦澤見方才還很有底氣的他們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勸,生怕自己送他們去戰火連天的邊關,指腹摩挲着手心光滑的玉佩嗤笑了聲,沒有預兆地轉身離去,一旁跪着的李寧高聲喊了句退朝,便急忙跟在皇上後面。
步履匆匆的李寧看着前方陛下高大孤寂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他……或許知曉陛下為何非要一意孤行地改變他的原定計劃……
其實在撿起地上玉佩的那一瞬,他便認出來了那塊玉佩,它曾是陛下的貼身玉佩,從自己來到皇上身邊的那天起,他便見皇上一直戴着,從未摘下過。
可自……那位封後大典逃婚後,他便再沒見到過這玉佩,那位離去後,皇上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勢力試圖找到她,可她就像是人間蒸發般,那麽多人,找了整整三個月,一點蹤跡都未尋到。
如今陛下在朝堂上看了那封信發了那麽大火後,竟突然決定去支援邊關,這怕是……同懷姑娘有關了……
……
大約十二年前……
沈離淮朦朦胧胧間感知到自己躺在一處柔軟溫暖的地方,有人在一下一下溫柔地撫摸着自己的臉龐,就像幼時娘親經常對自己做的那般,鼻尖也萦繞着幼時房間中時常燃着的安神香的味道。
思緒沉浮間,她以為這是在夢中,便放下重重心防,多年後感知到了熟悉的氣息,鼻頭微酸,頓時就覺着有些莫名的委屈,撒嬌般蹭了蹭那人的溫暖的手,意識不清地低聲喊了聲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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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兒別怕,娘親在這呢。”那人似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像是在默默給予她力量與安全感……
輕柔的聲音似就在耳畔,手中的觸感也異常真實……她緊閉着眼不願醒來,就讓她再懦弱一會兒吧,她已經多久沒做過這等美夢了?
時間長到都記不清了,她以前并不是經常做夢,但只要一做夢,夢中都是漫天的鮮血,刺耳的尖叫,兵戈交接聲,要不就是無邊無際快要将人溺死的黑暗,只餘她一人在裏面掙紮沉浮……
“淮兒,是不是太難受了?怎麽哭了?芸娘,芸娘……快去尋府醫。”那人有些心疼,用絲帕幫她拭去眼角的淚,急忙喚奴仆去請府醫,随後是雜亂的腳步聲。
“蓁蓁,別着急,淮兒會無事的。”醇厚的男聲帶着安撫。
“鐵石心腸的侯爺自是不擔心了。”女人的話中帶着刺,語調不似同她說話的那般溫柔。
男人似乎被女人的話噎了一瞬,“蓁蓁……”,他喚着她的名字,語氣中滿是無奈。
聽着耳邊的嘈雜聲,渾沌的思緒漸漸清明,腦海中飛快閃過一些淩亂的畫面片段,戰鼓,號角,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揮動的刀劍,四濺的鮮血,以及……從後方穿胸而過的箭矢……
她……死了……
是啊,她不是死了嗎?就那麽憋屈地被叛徒一箭穿心而死,就那麽無力地倒在戰場上,看着遠處殷紅似血的斜陽慢慢模糊,最後在疼痛中歸于一片黑暗,她最讨厭的……黑暗……
她不甘心啊,就這麽死了……
被回憶中的強烈情緒所感染,沈離淮扣住床沿睜開眼,猛地坐起身,氣息沉重,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娘親那張放大的布滿擔憂神色的面龐,她愣愣地想着,年輕時候的娘親還真是傾國傾城,我見猶憐啊……
永寧侯夫人一見自家孩子終于醒了,美目中頓時淚光盈盈,一把将孩子抱入懷中,殷切問道:
“淮兒,你這孩子終于醒了,可吓死為娘了,你身上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這一瞬間,周遭所有聲音遠離,大腦冷澈又清晰,仿佛靈魂出竅般,沈離淮感覺她正在俯瞰着這間熟悉至極房間中正在發生的一切。
她……這是回到幼時了?
她不是戰死了嗎?
難不成是老天爺看她死得着實憋屈,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沈離淮以前是從不信神鬼之說,認為那只是世人自欺欺人罷了,可不曾想這竟是真的……
看着一臉心疼與內疚的娘親,沈離淮心裏頗不是滋味,回憶剛剛父親與娘親的争吵,準确來說,應該是娘親對父親的單方面壓制,父親可能會感到有些奇怪,雖說他是下重了手,但娘親的反應過于激烈,或許他會覺得娘親過于溺愛自己了。
其實不是,她是前世娘親臨死前與她談話時才真正明白了她的心情,娘親這時雖然責怪父親,但更責怪的是她自己,是她親手剝奪了她女兒本該有的美好的時候,讓她現在只能像一個男孩子一般生活,受苦。
雖說這件事她是非做不可,但她依舊是對自己抱有巨大的愧疚,她對自己的愧疚每時每刻都壓在她的心上,所以她會盡量為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試圖彌補自己,也減輕一些她心中的愧疚感,看似柔柔弱弱的娘親其實為她背負了很多。
她強打起精神,眉眼彎彎,朝娘親粲然一笑,“娘親,淮兒無事的,您別擔心。”
她小時候是有怨過娘親的,那時候不懂事,固執地認為娘親從小就謊報她的性別,就是為了鞏固她在永寧侯府的主母地位,就是為了綁住父親的心,她覺得娘親不過是将她當做步步高升的工具而已。
後來長大了,清楚永寧侯府的所處的尴尬地位後便明白娘親的無奈了。
她永寧侯府世代為将,尊崇着一夫一妻制,認定了一個人便是一生,況且戰場兇險,所以子孫數量本就不比尋常官宦人家,而到她這一輩更是人丁凋零,只有她一個小輩。
娘親辛苦産下她後,便被告知身體不再适合生育,那時父親正在邊關,生死未蔔,外頭不知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着永寧侯府這塊肥肉,那時的永寧侯府需要的是一個頂梁柱,而不是一個軟軟糯糯的小郡主,娘親幾番思慮下,便對外謊報性別,從小将她當男孩撫養。
她是知曉的,娘親心中一直對她很是愧疚,所以平常都對她百般偏袒。
永寧侯夫人伸手摸了摸自家女兒冰冷蒼白的小臉,心疼道:“你都虛弱成這副模樣了,就別逞強了,都怪你爹,若不是他平日裏對你那般嚴苛,你又怎會突然病倒。”
永寧侯夫人越說越覺着生氣,回頭橫了永寧侯一眼,高大的永寧侯面上有些尴尬,朝她們倆讪笑兩聲,帶着些讨饒意味,這次自己的确是有些操之過急了,未能考慮到淮兒身體承受能力。
看着娘親真的有些責怪父親 ,她想起這是哪一幕了。
那年她才6歲,父親不知她是女兒身,急于将她培養成才,希望她長大後有足夠的能力扛起永寧侯府這一重擔,竟将小小的她當作他兵營中的成年士兵般訓練,沒有絲毫放水,甚至于更加嚴苛。
後來她因為年紀太小,身體不堪負荷,不久後便大病了一場,有很長一段時間病情反複,差點就沒撐過去,将娘親吓得不輕,向來溫柔的她,竟同父親大吵了一架,之後更是天天冷臉。
待自己病愈後,嚴厲的父親甚至對自己溫和了不少,估計對自己大病一場的事也是心有餘悸。
娘親的貼身婢女芸娘匆匆忙忙帶着府醫回來了,剛剛還緊緊抱着自己的娘親立即給府醫讓出位置,命他好好給自己診脈。
年事已高的府醫先是順了口氣,再沉穩坐在床頭椅上探她的脈,另一只手慢悠悠順着山羊胡,低眸沉吟一會兒,旋即臉上泛起和藹的笑意。
“如何了?”永寧侯沉聲問道。
“恭喜侯爺,侯夫人,小世子身子已然大好,估計不日後便會痊愈,只需再喝幾劑補藥調養調養身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