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契機 不怕我拿你的?
方劍平懷疑聽錯了, “給我?”不禁食指指向自己。
張小芳乖乖地點一下頭:“對啊。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們是一家人啊。”故意打量他一番,“又傻了?可不能再傻下去了。再傻, 再傻我不要你了。”
方劍平內心五味雜陳, 長這麽大也只有爺爺奶奶說過, 他們的也是他的。
“我要你行嗎?”方劍平說出來楞了一下,緊接着想想, 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是添一副碗筷的事。
張小芳的眉頭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不禁握緊拳頭, 夭壽啊, 他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她是缺心眼,不是傻的生活不能自理聽不懂人話。
再這樣下去控制不住自己對不起黨和人民,以後拿什麽顏面見父老鄉親啊。
方劍平見她語塞,反而又想笑:“又想說我傻,還是說不跟我玩了?”
“不給你!”張小芳把盒子往懷裏一摟,像個護食的小兇獸,“以後也不給你用。”
方劍平:“那就用我的。”
張小芳噎住了,“我——我餓了!”說着跳下炕。
方劍平見她急了, 不敢再逗她:“這個盒子呢?是不是放回去?”
“你給我放!”張小芳揮一下手, 說的理所當然。
方劍平:“不怕我拿你的?”
張小芳停下, 使勁眨眨眼睛把躁動的心安撫下來,轉過身歪着腦袋問:“怕我打你嗎?”
“我怕。”方劍平覺得她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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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還是以前不了解她。他總覺得小芳跟以前不一樣。
可臉還是這張臉,力氣還是這麽大。
怎麽可能不一樣呢。
方劍平覺得自己想多了。
張小芳扳回一局,得意揚眉:“怕就乖乖聽話。”
“還吃不吃了?”高素蘭左等右等不見人出來,忍不住吼, “小芳!”
方劍平趕緊回答,“來了。”連同他的錢一起放櫃子裏鎖上,放好鑰匙就趿拉着鞋出去。
張小芳注意到餅幹盒上多了一個小卷,但假裝沒看見,怕方劍平的錢太少,窘迫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張小芳轉手把煤油燈給他,“拎着,給我照着。”
方劍平看她裝出一副強硬的模樣就想笑,她怎麽這麽逗呢。
張小芳聽到笑聲忍不住回頭望。
方劍平連忙斂起笑容,“快點,飯菜別涼了。”
——
冬日天黑的早,飯後頂多六點半。方劍平睡不着,估計老兩口也睡不着,就把用粗布做幾副手套的提議說出來。
高素蘭問:“是不是揉玉米揉的手疼?我待會兒就做。”
方劍平答應了張小芳不提她:“是有點。我覺得以後割麥子也能用。”
高素蘭笑着點頭:“還需要啥?”
張家的廚房地面是泥地,方劍平就找個燒火棍,在地上把“玉米穿子”畫出來,“叔,農場有賣嗎?”
張支書當兵的時候在老鄉家借住見過這東西,“好像沒有。不過我知道這東西,咱們自己做也不難。”
“能不能幫我做一個?我不想拖大夥兒的後腿。”
張支書覺得用這個穿幾下再揉麻煩,不如直接兩個玉米一塊搓。考慮到方劍平前十幾年沒幹過農活:“咋不能。我回頭就跟大頭說一下,反正這幾天也得打些木頭留着蓋房子。”
方劍平一聽不費事放心了,“那我們去燒水洗臉洗腳?”
高素蘭早給他準備好一桶冷水,“水在這兒。”看向自家閨女,“劍平,不洗別讓她上炕。”
張小芳沖她娘扮個鬼臉:“方劍平又不是你。”說完蹦蹦跳跳出去。
高素蘭連忙叫住她,“拿你的盆和毛巾。”
張小芳嘆氣:“你可真麻煩。也就是我娘了。”
“不是你娘還能打我?”
張小芳當然不敢,“我不喊你娘。”
“那你喊我啥?”高素蘭順嘴問。
方劍平總覺得是二傻。
“二傻啊。”張小芳脫口道。
方劍平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果然被他猜對了。
高素蘭今天心情不錯,嫁不出去的閨女有人照顧,閨女今天一天也沒犯大錯,所以就讓她一次,“我傻你別和我說話。”
“我才不要和你說話。你會連累我變成四傻。”張小芳說完哼一聲背着手走人。
張支書提醒:“毛巾臉盆。”
張小芳啧一聲:“你也唠叨。”找到臉盆和毛巾就跑。
方劍平趕緊跟出去:“天黑慢點。”
張小芳停下來。
方劍平挺意外又有點高興,因為她當真聽得懂人話——跟他猜的一樣,她只是小孩子心性,不是真蠢笨。
“你的牙刷牙膏呢?我教你刷牙。”
張小芳心中一凜,險些把這點忘了。
幸好方劍平說了。要不然待會兒她擠牙膏刷牙,方劍平肯定會起疑。就算不懷疑,也會盯着她研究。
“你買的你不知道還問我?”張小芳無奈地搖搖頭:“真是三傻。拿你沒辦法。”
高素蘭被她自己的口水嗆着了。
看着閨女進屋,就忍不住跟老伴說:“她這是說別人傻說順嘴了?”
“以前都是別人說她傻,難得有機會說別人,你覺得呢?”張支書反問。
高素蘭代入自己,連連搖頭,她又不是那個傻閨女,她想這麽多幹啥玩意。
“你說她晚上睡覺不會把劍平踢下炕吧?”高素蘭又有了新的擔憂。
張支書忍不住打量她,老伴不會真傻了吧?
“一天天想啥呢?一邊是牆一邊是櫃子,小芳就算踹他又能掉哪兒去?再說了,昨天被她敲暈了睡一夜都沒掉,今天劍平好好的還能由着她踹。”
高素蘭:“我這不是擔心閨女犯傻嗎。”
張支書不禁說:“你這樣還說我慣閨女?”搖搖頭起身往外走。
高素蘭下意識問:“幹啥去?”
“去老六那兒。你們收拾好就睡吧。”張支書到院裏看到閨女和方劍平準備刷牙,忍不住上前,“閨女,會刷嗎?”
張小芳知道她這個爹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她,“會呀。”
“會就好好刷。”張支書放心地擺擺手。
張小芳明知故問:“你不刷啊?”
張支書覺得他這個當爹的得給閨女做個好榜樣,不能說他沒買牙刷牙膏,“爹回來再刷。”
“要不要我教你啊?”
張支書楞了一下,欣慰地笑了,傻閨女終于懂事一次,“不用,爹會。你趕緊刷吧。刷好回屋睡覺去。這麽冷的天別凍着。”
張小芳下意識想說,你也別忙太晚。到嘴邊趕緊收回去,原主可不會說這話。
“你也別凍着啊。”
張支書笑着點頭,“爹知道。劍平,別讓她玩太久。”
方劍平:“我知道。”
張小芳忍不住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
方劍平心說,大人可不會說這話,“快點。起風了。”
張小芳就想說,哪有。一股北風襲來,她禁不住打個哆嗦,也灌了一口冷風。
她前世的家離這邊雖然有上千裏,可兩地氣溫大差不差。現在這麽冷難道因為環境好污染少。
“怎麽不刷?”方劍平奇怪,“又瞎琢磨什麽呢?”
張小芳收回視線,沖他吐一下舌頭撇撇嘴。
方劍平好笑:“別調皮。我去燒熱水。”
張小芳不禁問:“你刷好了?”
“對啊。你剛剛琢磨壞事的時候。”
張小芳:“我才沒有。”
“行,沒有。我冤枉你了。”方劍平無奈地搖搖頭,“別玩了啊。”
張小芳嘀咕,“誰玩啊。”
方劍平張了張口,決定還是別接的好,否則她能跟他唠到天明。
張小芳也沒空跟他嘚啵,因為她想起一件事,今天得跟方劍平同床——不對,是同炕而眠。
昨晚不是她,所以什麽也沒發生。
今晚萬一她擱夢裏把方劍平辦了,以後還怎麽相處啊。
可就算她忍住了,萬一說夢話暴露了呢。
張小芳決定先刺探一下敵情。
到屋裏,張小芳放下搪瓷缸子和牙刷,雙手背到身後,輕咳一聲,居高臨下地打量坐在竈前燒水的人。
方劍平一看她裝模作樣的就想笑,“又幹嘛?”
張小芳板起小臉,裝的很嚴肅:“晚上睡覺說夢話磨牙嗎?”
“說夢話磨牙又怎樣?不說又怎樣?”方劍平問。
張小芳:“你睡覺不老實,我就,我就再給你一下。”
方劍平忙說:“你敢!”他的腦袋可不是銅鑄鐵打的。
張小芳點點頭:“我敢啊。”
方劍平心梗,頓時怕了,老實說:“我沾着枕頭就睡,一覺大天亮。”
張小芳不禁腹诽,心真大!
“真的啊?”張小芳放心了,但她假裝不信。
方劍平:“真的!”
張小芳滿意了:“好吧。我睡覺也老實。你要是敢擱夢裏踹我,不要怪我打你哦。”
“你別踹我就好了。”
張小芳哼一聲:“又看不起人。”推開裏間的門就往裏去。
方劍平抓住她的手臂,“臉沒洗腳沒洗往哪兒跑?”
“你可真麻煩。”張小芳無奈地嘆氣。
方劍平知道她聽進去了就松開。
張小芳搬個小馬紮坐到他身邊,看到他好看的側臉,忍不住托着下巴歪着腦袋打量他。
方劍平被她看得心慌:“你又想幹嘛?”
“你長得真好看,就像花兒一樣。”
方劍平的呼吸驟停,臉頰微微發燙,欲蓋彌彰地瞪她一眼快速轉回去:“別胡說!”
張小芳說出來有點緊張,正想找個理由糊弄一下,見他比她還害羞,都不敢跟她對眼,反而放松下來,“你本來就很好看啊。”
方劍平深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臉上的火熱:“再說過來燒火。”
“好啊。”張小芳前世小時候幫她奶奶燒過火。那時候農忙,她父母得上班,家裏的幾畝地得老兩口種。雖然可以找收割機,可也需要人手。
她爺爺下地,她奶奶想早點做好飯下地幫忙,就只能讓她燒火。
可是原主沒有。
張小芳不信方劍平敢讓她上,“起開。”
方劍平:“你會嗎?”
張小芳佯裝思索一會兒:“我試試吧。”
“那還是算了吧。”
張小芳:“這可是你不讓我燒的。”
“我不說你懶。”方劍平替她說出來,“去把我的洗臉盆拿來。你的洗臉盆留着洗腳。”
張小芳皺眉,佯裝不開心,憑啥她的就得洗腳啊。
“我的比較新,你的太舊。”
張小芳拿來比一下,兩個盆都是瓷鐵盆,她的盆裏面掉了好幾塊瓷,看起來得有六七年了。方劍平的頂多三年。應該是他來到這邊買的。
“你說得對,這次就聽你的吧。”
方劍平又想笑,忽然驚覺前二十年也沒今天一天笑得多。
思及此,方劍平忍不住看一下張小芳。
張小芳不知道他咋了,但也不好貿然問,就睜大眼反問:“聽你的還不滿意啊?你事真多。”
“滿意。水該熱了,你舀出來泡腳。我再繼續燒。多燒一會兒才能把炕燒熱。”
張小芳以為她聽錯了,“泡腳?”
“對,泡了睡覺舒服。”方劍平說出來,覺得還是自己動手得了。
等跟她解釋清楚,鍋裏的水該熱的沒法泡了。
方劍平把她的盆拿過來,舀大半盆水放到她身邊,“不用我幫你脫鞋了吧?”
張小芳白了他一眼,她傻呀她。
方劍平當然知道她沒傻到那份上,笑了笑把擦腳布給她。
張小芳接過來心跟着顫一下。
她前世也喜歡泡腳,可是太麻煩,又要準備擦腳布又要燒水,所以幹脆洗澡的時候多沖一下,四舍五入也算泡了。
當時她就忍不住做夢,要是有人願意給她準備泡腳水,相貌平平她也嫁。
思及此,張小芳又不禁看他,真好看啊。
“看我幹什麽?看你的腳。”方劍平把她的腦袋按下去。
張小芳順勢低下頭,仔細想想書裏的內容,關于原來的張小芳的記載很少,總共不過五百字。根本看不出他倆平時怎麽相處。
如果不威脅他,她和方劍平像今天這樣和和睦睦處下去,方劍平應該樂意跟她假戲真做吧。不過也有個前提,她得變聰明。
可是她總不能一夜醒來跟她爹娘說:“我變聰明了吧。”
她爹十有八九認為她傻的更厲害。
看來她得找個能讓所有人信服的契機。否則她爹娘相信,別人反而會認為她爹娘被她傳染傻了。
張小芳忍不住撓頭。
方劍平從他岳母那兒得知張小芳愛玩水,就用眼角餘光一直留意着她,“頭皮癢?”
張小芳愣了愣,扭臉對上他的視線意識到跟她說話,“不癢。我在考慮事情。”
方劍平頓時想笑,她考慮事情?
“考慮好了?”
張小芳:“沒頭緒。”
方劍平見她越說越像回事就越想笑,“那就先別考慮了。摸一下水還熱不熱,我再給你加點。”
天涼冷的快,張小芳摸一下,搖了搖頭。
方劍平給她加半瓢熱水,“等這個水不熱了就差不多了。”
張小芳乖乖地點點頭。
方劍平不禁擱心裏感慨,他以後的孩子要能像小芳這時候這麽乖就好了。
随之搖搖頭,不定什麽時候能回去,想這麽多幹嘛。
方劍平把暖瓶拿上來,往裏面加個玉米棒子,火着起來水就開了。他把水沖暖瓶裏,繼續燒洗腳洗臉水。
用這個鍋燒水的主要目的是燒裏面的炕。方劍平讓張小芳幫他看一下木柴別掉了,就去裏間摸摸炕——只有一點點微熱,被子還是涼的。
方劍平決定小火慢燒。
玉米棒子和水不要錢買,張小芳洗好臉,他就讓她把洗臉水和洗腳水全倒掉。他舀半盆熱水泡腳,又往鍋裏加一瓢涼的,再溫着洗臉。最後洗臉水沒用完,他還往鍋裏加點涼的,然後往裏面塞滿木柴,最後用鐵皮把竈門封上。
待他洗好了,不出他所料,炕熱了,被子也熱了。方劍平到溫暖的炕上把他的高中課本拿出來。
這時頂多七點半,張小芳睡不着,正想跟方劍平唠唠,看到他的動作眼睛亮了——契機。
“方劍平,不睡覺看啥呢?”張小芳明知故問。
方劍平:“高中語文。”
躺在炕上看不方便,方劍平就靠在有窗戶的那邊牆上。
牆上糊滿報紙,張小芳也不用擔心被子挨着牆弄髒,于是掉頭到方劍平那邊,“我能看懂不?”
方劍平被問住了。
張小芳眨了眨眼睛,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三傻?”張小芳擡手在他眼前晃晃。
方劍平抓下來塞被子裏,“我沒聾也沒瞎。你連一年級都沒上完,你說呢?”
“我不知道才問你啊。”
方劍平被她理所當然的話搞得一時無語。無奈地把書遞到她眼前。
張小芳不光看得懂,她還能輔導方劍平功課,可這話能說嗎?必須不能啊。
“它們不認識我。”
方劍平倍感好笑:“是你不認識它們。”
“差不多啦。”
方劍平真想說,差遠了,“先睡吧。”
“我睡不着啊。跟我說說你看的啥。”張小芳挨着他,腦袋一歪就碰到他的腦袋。
方劍平很不習慣,身體僵硬片刻,見她兩眼直勾盯着課本,暗罵自己一句,整天瞎想什麽,真當自己貌比潘安才比子建。
“想知道?”
張小芳:“你先念給我聽聽。”
方劍平看到上面的文言文,念了她也聽不懂,“我給你找個有意思的。”翻到樂府詩,指着開頭,“這是一首詩,要跟我念嗎?”
張小芳點頭。
方劍平信口胡謅:“鵝,鵝,鵝。”
張小芳不禁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沒看錯,故意問:“鵝鵝鵝也是詩?”
方劍平:“當然。”
張小芳心說,讓你糊弄我,看我咋收拾你。
“這麽簡單我也會。喔喔喔,咩咩咩。”張小芳轉向他,兩手放到頭兩側做個手勢,吐一下舌頭,“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