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皇甫偵和烏籮的大婚,對于萬臨和蒼雪來說都是頗為重要的事情,萬臨突然決定舉行婚禮,蒼雪只得立刻派了人過來。來的是鶴緣,這讓烏籮頗為頭疼,将蒼雪全然交給大哥實在是冒險的很。
“放心吧,呂先生還在那兒幫着,不會有什麽問題的。”鶴緣仍舊是一副儒雅的樣子,平安還是很好奇他邪惡起來是個什麽樣子的。
“鳳服已經在趕制中了,我承諾的事情一定會兌現的,烏籮一定會成為最美的新娘子。”想到已經進入尾聲的婚服制作,平安這樣說道。
還有三天了,三天後,鎮邊将軍和明珠公主的大婚預示的是兩個國家怎樣的未來,實在是不得而知。
平安回家的時候,唐蕭也剛好回來,眼角微有些疲色。“蕭,辛苦你了。”
唐蕭微微笑着搖頭:“沒什麽,我能幫到你,覺得很開心。以後你不要對我感覺抱歉,因為我希望你把我當自己人。”
平安心中漸漸安定下來,只要他還在身邊,似乎就會感覺到平靜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然會覺得如果沒有他,或許就不會感到快樂……再看向唐蕭,他已經和爹爹閑聊起來,爹爹的神色顯得很是慈和,他是中意蕭的吧。
等解決了魔門的事,打消淩帝對自己的殺意,應該是時候考慮一下自己的未來了吧。蕭應該是那個人吧,就像皇甫僖說的,命定之人。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平安作為女方的朋友,着紅部手藝最好的人為烏籮梳妝打扮,為她換上帶了滿滿的心意的婚服。看着她将那一頭亞麻色的波浪長發盤起,戴上了鳳冠,環珰明豔,深眸如水,一身大紅喜袍,上面用金線繡了游鳳,鳳口銜了珍珠,然而這喜袍又與萬臨的一般鳳袍有別,腰間束了帶有蒼雪特色的琉璃羅帶,懸下一枚琉璃佩來。
“很美,烏籮,今天你是最美的新娘子。”
新郎來迎新娘的時候,平安也看到了皇甫偵。同樣的大紅喜袍,越發襯得他春風得意,喜上眉梢,分明的棱角讓他的身形更添挺拔。他的腰間懸的卻是一枚羊脂老坑白玉,這是萬臨的習俗。
果然,所有人都被他們周身的氣質震住了,加上烏籮本就是女中豪傑,她并未使用萬臨常見的蓋頭,而是帶着垂了珠簾的鳳冠,隐約可見的精致紅顏和透出來的英氣風流讓衆人都暗自贊嘆。
在行禮過程中,增加了一項交換信物的內容,烏籮和皇甫偵取下腰間配飾後,卻并沒有立刻送給對方。鶴緣一揮手,立刻有人送上一把精致的匕首,衆人都不明白這是何意,鶴緣笑着解釋:“請明珠公主将琉璃佩系到刀柄之上。請鎮邊将軍将玉佩系到劍鞘之上。從此兩員武将刀不離鞘,鞘不離刀,希望兩國之間不必兵戎相見。”
這才是最重要的吧,衆人心中這下都通透了,這是變相的談和,而秉承着契約的就是這新婚的夫婦。鶴緣這一着讓所有人都嘆為觀止,平安哭笑不得,這才是鶴緣的真面目吧,而且很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自己當初留下的東西只是一個引線,真正激發蒼雪的潛力,使其快速發展的,還是這幫蒼雪的好友。若是能夠打消萬臨想要侵占蒼雪的念頭,兩個國家說不定可以在競争之□進退也未可知。
禮成之後又有喜宴,之後見皇甫偵離席,鶴緣立刻拖着平安去鬧洞房,然而新婚的兩人早就房門緊鎖,讓他們吃了個大大的閉門羹。
“肯定是烏籮的主意。平安,咱們另找地方打發時間去。”
平安順便将唐蕭拉了出來,讓她一個人面對鶴緣說不定會被整。鶴緣最初來時很是仔細盤問了唐蕭一番,然後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也不說什麽,唐蕭明顯感覺到這個人不簡單。
此刻三人在限時開放的禦花園中散步,鶴緣突然問:“平安,你是不是喜歡這小子?”把平安和唐蕭問了個措手不及,卻沒有等她回答就徑自說道,“其實當年我是很喜歡你的,但是你一紙書信便離開了蒼雪讓我明白,我和你只能做好友。”
平安突然被告白,有些愕然又不知所措:“鶴緣……”
“但是這小子讓我覺得和你很般配,就像那個萬臨太子一樣,和你站在一起時,會覺得你會變成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就像我送給烏籮和皇甫偵的匕首,平安,你是一把刀,而你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斂去你的鋒芒的刀鞘。”
他提到皇甫佑的時候,平安的眼中微光一閃而逝,再聽到他,心裏還是不能完全平靜下來。但是,不管怎樣,皇甫佑和自己之間已經有了太多的阻礙,多到灑脫如平安,也不能全然無芥蒂地重拾當年的心情。
正待再說些什麽,突然聽到有其他人的聲音,而且還是自己等人口中剛剛提及的皇甫佑。
“雲葭,對不起。”
一個女孩的聲音帶着哭腔,赫然便是雲葭,他們在這兒說什麽?是因為長安殿的事情嗎?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對視一眼,各懷鬼胎。
“為什麽?爹總是不告訴我,他說你不是我的良人,我們不可以在一起,為什麽為什麽!我們之間到底隔了什麽?!佑,你也是很無奈的對不對?你還是希望和我永遠在一起的對不對?”
“我……雲葭,父命難違,而且是我負你,縱使雲伯父不帶你離開,我也不會答應與你成親……”
“為什麽!你不愛我了?!”皇甫佑話音未落,雲葭便銳聲喊道,“告訴我,佑,因為什麽?是你變了心,還是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良久的沉默之後,皇甫佑低低的聲音響起,卻不是回答她的話:“你還記得我們的初見嗎?在我失去記憶之後,我在重陽坡遇見了你。你對我說,這裏是我們倆的秘密。”
雲葭臉色一白,然而在夜色之中看不出來,在一旁聽着的平安卻是心中一驚,那是自己對他說的話,雲葭是如何得知的?
“我忘記了一切,心中只記得曾與一個人作過什麽約定,那日追雲帶着我前去重陽坡,聽見你這樣對我說的時候,我覺得你就是被我遺忘的那個最重要的人。”皇甫佑的眼中有些迷茫,“可是日子久了,我心裏的那個地方又漸漸空了下來,這帶來的是更大的迷惘,如果不是你,我遺忘的會是誰,她是不是會怨我……”
他低笑出聲,在寂靜之中顯得格外清冷:“可是我不能抛下你不管,直到我在蒼雪遇到齊平安,我都是這麽覺得的,所以我毫不猶豫的将她送的琉璃佩轉送給你。可是,這幾年中,我一直沒能忘記她,盡管只見過一面,我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制定朝政的時候會想如果是她會是怎樣的想法,大舉的時候會想如果是她應該能夠拔得頭籌。”
“不要再說了……”雲葭的聲音顯得格外無力。
“父皇讓我去淮南接修兒回來的時候,讓我多逗留幾日,我莫名的覺得很高興。可是看到她身邊有了一個一心一意護着她的人時,就會感覺難過。我明白自己的心,我感覺到我忘記的人就是她,可是我不能……”
“住口!住口!是我騙你,是我騙你的,我恨她,我恨你把目光全部傾注在她身上!你忘記了她,我好高興,因為這樣我才有機會……你去重陽坡,我就跟着你,聽你心心念念喊他的名字。在重陽坡見到你,我知道怎麽說才會讓你注意到我。”雲葭的聲音透着刻骨的痛,“可是這些年陪在你身邊的不是她齊平安,是我!你就從來都沒有真心的愛過我……那你為什麽還要辜負我的青春,讓我日日陪在你身邊,讓我貼上你的标簽非你不可?!”
有腳步聲傳來,“葭兒!你跟我回去。”突然插入的聲音是雲子舒的,為什麽聽起來這麽疲憊?
“爹!爹,我不要走,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他的身邊,我不走,我賴定他了……皇甫佑,你是我的,你不能負我……呃——”似是被雲子舒敲昏了,她那含淚的聲音戛然而止。
“太子殿下放心,我今後不會再讓雲葭來打擾殿下了。”雲子舒的聲音裏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但是又似乎極為決絕,“太子殿下也不用覺得良心不安,放任她留在殿□邊才是罪過。草民告退。”
第二天,居象館中傳出消息來,說是雲葭瘋了。本來以為這是雲子舒為了斷了這段緣分的說辭,但是據青部的探子回報,這的确是實情,現在的雲葭瘋瘋癫癫,口中整日念着皇甫佑的名字,別的什麽也不說了,也不再認識別的人。
時間回到前一天的晚上,雲子舒将雲葭帶回家中,等她醒來以後,沉聲開口:“如果說,皇甫佑是你的親哥哥,你還會不顧一切和他在一起嗎?”
雲葭驚恐地睜大了雙眼,聽父親殘忍地将過往的一切道出,關于他和蘇如的愛情:“皇甫佑是蘇如和我的孩子,不是淩帝的骨肉,你愛上他,本就是違背了天道事理。你還是忘了他,我會帶你去你哥哥那裏,以後就別再回京城了,忘了他吧,趁着還有餘地,忘了他吧。”
“不……爹,你在騙我,佑是皇子,是萬臨的太子,淩帝不會讓別人的孩子做太子的,爹爹一定是騙我的。”
“爹又何必騙你。”雲子舒的白發更多了,“我是因何而亂了心,葭兒,你是爹爹最疼的女兒,當年你執意要和他在一起,縱使爹爹覺得對不起齊家,還是縱容了你。可是現在,爹爹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這一次雲葭卻不再說話了,只是兩眼中的光芒漸漸消弱了下去,雲子舒以為她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便離開了屋子裏。
第二天再進來時,卻發現雲葭還保持着原本的姿勢。雲子舒喊了她一聲,她轉了轉眼珠,突然癡癡地笑起來:“佑,佑……”竟已然瘋了。
盡管這樣,雲子舒并沒有打算治好她,能治好瘋病的方法唯有攻心,但是對于雲葭來說,讓她面對自己深愛的人是自己的親哥哥這件事,比讓她瘋了還要難以接受。半個月後,雲子舒打點好了行裝,準備帶雲葭去淮南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雲葭不見了。派了人出去,卻總是找不到,太子府也說并沒有見到雲葭。
重陽坡,此時還是一片青綠之色,中間夾着不少野花,星星點點。谷中靜靜站着一個女孩兒,一身粉色衣裙,細細地整了妝容,風揚起她的面紗,竟就是前些日子已經瘋了的雲葭。她站在這姻緣開始的重陽坡,任徐徐春風吹起她的長發,眼中看不出喜怒,卻全然不見了瘋态。
“佑,你搶走了我的青春,我要讓你永遠也不可以把我忘記,即使我不能得到你,也要讓你的心裏永遠有一根拔不掉的刺。”
拔下發上的銀簪,狠狠劃過白皙的手腕,看着鮮血止不住地流出,雲葭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一動也不想動。就這樣睡去吧,這樣自己就能夠解脫了。
而與此同時,皇甫佑福至心靈:“我想到一個她可能會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