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漫長的旅程也終會有結束的一天，任何事也并非逃避就能雲淡風輕。平安在淮南耗了近半個月，終于還是踏上了回京的路程。而在淮南的這些日子裏，不知皇甫佑到底在想些什麽，竟是一直跟在平安身邊，害得清門那一堆少年迷惑萬分，莫非太子要跟唐公子争小姐？倒是三個當事人自己，因為這十幾日的相處，反成了自然和諧的好友。
到了京城，皇甫佑才默默地走到平安面前，“含情脈脈”地看着一路裹着帷帽的少女，“戀戀不舍”地說:“佳人易找，知己難尋，能與平安相識是我最幸運的事。此番分離，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平安心中暗想，剛才還說讓自己回家看過後便進宮一趟，現在演的這是哪一出？不過他這番模樣近日倒是常見，還未來得及配合一下來一段生離死別的場景，旁邊的唐蕭已微轉腳步阻住了皇甫佑的目光:“咱們就不送太子了，安安，咱回家吧。”語氣溫和得如同對待心愛的妻子。
平安已經能預測未來京城的八卦走向了，無奈地看他們兩人，原本近鄉情怯的感覺被沖淡了些。
“快些帶修兒回宮吧，藺娘該等急了。”開口結束他倆的胡鬧，目送他們離開，衆人這才向祈安居出發。
離祈安居尚有半裏地左右，平安已看到了黑壓壓一堆人在前面等着，本以為會平靜的心還是亂了，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已經策馬狂奔，又飛快翻身下馬撲進了站在最前面的老人懷中。
感覺到雲遙姐姐、逸軒哥哥、龍玦麻月、符離符寂都擁了過來，抱做一團，哭成一片。齊子漁和三公主，還有滕清也在，只是沒有擠過來，在邊上哭哭笑笑的，直把一旁站着的唐蕭看傻了。
過了好一陣子，平安才抽抽噎噎地擡起頭來，方才她撲得快，這下衆人才看清她的臉，均是倒抽一口冷氣。齊盛見狀已經猜到平安體內的換顏丹已經解了，也想到她的容貌會有太子和太子妃的影子，卻沒想到竟是如此驚豔，脫去稚氣的眼睛如今越發美麗，因方才的哭泣，眼角微紅，更平添一份豔麗與乖巧，形狀精巧的鼻子和下巴，豔紅的菱唇，自然微微上揚的唇角，瑩白如玉又滑若凝脂的肌膚，怕是天上的神仙也不及她半分。
直到平安拉了唐蕭過來，衆人才瞬間回過神來。齊盛這些打小看着平安長大的是擔心平安吃虧，同齡人中，尤其是齊子漁是擔心其交友不慎，至于其他人，則是八卦好奇的多些。
“爹爹，他是唐蕭，我的朋友，紅影他們應該已經傳回他的消息了吧。”說是朋友，衆人的目光都瞄向那自然地拉着的小手。平安也注意到，臉一紅想抽開，卻被唐某人抓住了。
他彬彬有禮地右手握拳抵上左胸口，半彎了腰:“在下唐蕭，幸為平安所救，平安姑娘對在下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願意以身相......唔”
“說什麽以身相許呢，哪有男子這般說的……”平安捂了唐蕭的嘴，卻看見衆人一臉了然的表情。
符離忽然出來，抱拳一禮:“恕在下冒昧，唐公子是否為苗疆人氏？”
“不錯，這位是？”
“咱們幾個也是苗疆人。”麻月搶先道。
齊盛打量了唐蕭一會兒，才開口:“先回家歇一歇吧。”這麽多人中，唐蕭還是第一個當面開口的，但是苗疆……不知會不會與魔門有關系。而且這個少年的長相，不知是不是錯覺，竟有些武玥老皇帝年輕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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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回到自己的屋子才發現，屋裏的陳設布置竟是一點也沒有變化，幹淨得好像一直有人住着一般。心裏暖暖的，外面清門的十多人也都拜見了掌門雲遙。
平安再出來的時候，兩個四五歲的小娃娃已然跌跌撞撞奔到了自己腿邊:“姑姑，平安姑姑。”
兩個看上去一般無二的粉娃兒，一個穿着寶藍小襖，一個穿着粉紅襖裙，眉心都有一顆紅痣，一看就是美人坯子。眉眼間有着雲遙姐姐和逸軒哥哥的影子，是他們的孩子。
平安蹲□來，一手一個毫不費力地将兩人抱起:“你們倆叫什麽名字啊？”
女娃娃率先道:“我是姐姐林暗香。”
男孩子聞言臉色微變:“我叫林疏影。”
平安看着這個不願意承認自己比暗香小的疏影，溫柔一笑:“走，咱們出去。”才走到院子裏就看見子漁哥和嫂子三公主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侄子走了過來。時隔多年，兒時的感情都不可能變回原來的樣子，如今齊子漁事業順利，妻和子睦，再見平安再不會如想象中那般痛苦。三人相視一笑，都明白了彼此心意。
“哥哥嫂子，平安的祝福是不是送得遲了？”放下兩個小娃兒，平安走到皇甫佳面前，探頭看向她懷裏抱着的孩子，“可起了名字？”
“叫無塵，齊無塵。”皇甫佳溫柔地看着懷中稚兒，一臉幸福的表情。平安忍不住笑了:“當初在尋墨齋初見哥哥時，便覺得是個天上來的人一般，如今小侄兒倒起了個純淨仙氣的名字。”
“姐姐，平安姐姐。”又一個小少年奔進院子，一下子撲進平安的懷裏。
雖然隔了七年未見，平安還是認出了這個孩子:“裕兒，長這麽大了呀。”
裕兒擡起頭來，看見子漁，立刻規規矩矩站好:“先生好。”
見平安疑惑地看着自己，子漁解釋道:“皇甫佑遇刺複原後，太子府就不允許外人靠近了，裕兒來京城後便由我親自教導，因他聰惠，去年已進了太學，做了皇甫修的侍讀。”
“在宮中可好麽？”
“嗯，只是多年未能見到姐姐，爹娘和裕兒都很想念姐姐。”小人兒又乖乖地縮到自己身邊，平安想起舊事，忍不住感慨自己初出茅廬結下的第一段緣分。
時近中午，廚房已然備好了美食。平安和一幫孩子一同走出後院，正遇上剛出客房的唐蕭。互相介紹了，再一起往膳廳的路上，齊子漁不時打量這個看起來溫柔的男孩來，許是因為自已先入為主，總不自覺地将他與皇甫佑相比較，又希望他是能讓平安幸福的人。
在平安的印象中，家裏從未擺過這樣豐盛的午餐，一大桌子人圍坐在一起，本來冷冷清清的餐桌上，如今因着平安回來多了幾分喜氣。晏娘絮絮地問平安在外面的經歷，平安一一說了，提及皇甫洌去極北見自已，平安有些沉默。
吃完飯，平安主動提出要和齊盛雲遙以及林逸軒說說話。齊盛第一次帶着平安進了祈安居最隐密的密室，關了石門，三人齊刷刷地往下跪:“公主。”
“爹，平安受不起。你們從小把平安養育成人，是平安的長輩，而且什麽公主不公主的話，都不必再說了。”
三人只覺膝下一股壓力使得自己彎不了膝蓋，愣了一愣，才反映過來，雲遙初見平安時以為她武功全失，還擔心不已，現在才知她是達到了反璞歸真的境界，又是喜又是心疼，她才十四歲，定是吃盡了苦頭。
三人心中想法萬千，平安不知，只直截了當地說出主題:“爹爹，皇甫家的人是奪了江山，可殺了父親的另有其人。”
看他們詫異萬分，平安輕嘆一口氣:“皇甫洌對我講，軍中無人使毒劍，我懷疑有第三方……而且這江山，與其說是被奪，倒不如說是祖父将之拱手讓人的。而父親，也是生錯了人家。”
“平安你覺得他的話可信？”
“他本不知我是誰，沒必要騙我。而且他實際上是慢性中毒而死，下毒的應該就是苗疆魔門。”
“魔門？又是魔門……”雲遙皺了眉，“這魔門到底是敵是友感覺上狠辣陰毒，做的倒是反對皇甫家的事。”
“還有一件事……文素，死了？”那件事大概是自己最不該管的事。就算他會恨自己，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只是平安心中有一個很不好的感覺，千蟲腐，迷魂香，這些東西是從哪裏來，又是如何使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平安心中大概猜到是誰，可又不願去承認。
“是的，此事奇怪得很，你心中可有什麽猜想麽？”想及當年聽說平安墜崖時的心情，齊盛再也不願重新經歷一次。
平安卻搖搖頭:“已經過去的事就不再管了吧，只要你們和清門白蝶門的大家無事，我就安心了。下午我還得進宮一次……父親的理想是百姓的生活和平富足，這皇位，誰坐都無所謂，只要在其位履其責……爹爹，平安初知自己身份時心中确實難過，但如今已平靜了許多，佑會是個好皇帝……“
“平安，你如今對他……還有那個唐公子，到底心意如何？”雲遙小心翼翼地問。
少女的臉上浮現一絲迷茫:“我也不知……可他要做皇帝，又有了葭兒在身邊，唐蕭對我太好……”
看見她這樣，三人反而猜到了，輕嘆一口氣，也不再問了。
下午，平安便全副武裝，遮了容貌，騎了已長大的小黑進了皇宮。想必宮中人已下了命令，侍衛對自己絲毫未加以阻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