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滴嗒......嘀嗒......”滕清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在設計使平安掉落懸崖之後,自己就一直被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雙手雙腳被鐵鏈鎖起,除了每日送來一頓飯的人便再無其他聲響。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滕清的聲音已經變得極為沙啞。但是這一次無意識的發問竟然得到了回應。
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似乎來自四面八方:“那個齊平安的身上流着藥血,也就是齊平安是武玥的遺孤。苗疆聖物就在她的體內,你卻讓她掉下了懸崖。”
苗疆聖物,又是苗疆聖物......
“齊平安失蹤兩年多,最近才有了消息,也是時候放你出來了。若不是你身份特殊,毒王早就拿了你做藥。”那聲音又冷冰冰地說。
是啊,自己是苗寨的少主,也只能保以不死罷了。即使沒有任何光線,滕清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力在一日一日地流逝。終于可以出去了嗎?又要去傷害平安一次嗎?麻月應該不知道自己最尊敬的師父不但沒有死去,反而成了魔門幕後的主人,還要奪取她最崇敬的人體內代表維系聖人血統的聖物吧。只有自己,将要日日在平安的身邊受着煎熬......
“放你出去以後,你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地回去京城好了,不管需要多長時間,一定要把齊平安活着帶到苗疆來。”
不用殺她......太好了......即使來到苗疆,平安也一定能夠好好地活着的......自己也就不用那麽痛苦......
滕清被放出了魔窟,重見天日的他看到水面上如枯樹一般的自己的倒影,露出一個頗為奇異的苦笑來。看來最近的夥食會非常好呢,要把自己補回原本的模樣......
烏籮覺得十分奇怪,京城使節未到之時,平安日日精神恍惚,期待萬分,可是使節真的來了以後又避不見面,還是恍恍惚惚,卻顯得有些落寞。
“之前在宮中見到京城的齊姑娘,不知為何後來一直未能見到?”皇甫佑臨走時忍不住問了一句。
茯夜露出為難的神色來:“恐怕茯夜要讓佑太子失望了,平安姑娘今天一早便被邀請去獵場參加圍獵,怕是明天才能回來。”
“佑太子哥哥,佑太子哥哥......”紫蘇小小的身影從不遠處跑來,“呼呼,平安姐姐讓蘇蘇把這個送給佑太子哥哥,說是不能來見,實感抱歉,并且祝您和雲姐姐感情融洽。”
皇甫佑打開小小的錦盒,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塊方正的琉璃,中間是一朵粉色的菊花。這是平安去參觀蒼雪國的琉璃坊時拜托人做的,中間的菊花正是皇甫偵送的那一朵。
“真好看,佑,可以送給我嗎?”雲葭期待地看着皇甫佑。
他愣了一下,看看手中的琉璃,笑着點頭:“好啊。”随手将精致的小盒連同裏面的琉璃一同給了雲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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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籮心中一滞這琉璃代表的意思平安第一天來便知道了,象征的是純潔通透的愛情,雖然皇甫佑不清楚,但是:“佑太子殿下,您可知道這琉璃的含義?”
“知道,齊姑娘肯定是希望本太子借花獻佛,難得葭兒喜歡一件東西......請代為感謝齊姑娘。”
烏籮便不再多說什麽,眼光飄向皇宮最高的地方。什麽圍獵自然是假的,平安恨極自己現在這種不幹不脆的樣子,佑如果知道了一定會覺得交錯了朋友吧。但是平安清楚地看到皇甫佑将自己送的東西輕易地便給了雲葭,心中突然很痛很痛。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如此低了嗎?
皇甫佑下午便走了,帶走了一封模棱兩可的交誼表,就像只是來送了些禮物,攜着未來太子妃來個國事訪問一般。平安的狀态卻很讓人擔心,雖然一直保持着微笑,一雙深邃的眼中此時卻有了絲絲縷縷的哀傷。
“又只吃了這麽一點?!”烏籮皺了眉頭,看着每樣動了一點點的飯菜。過了一會兒一拍桌子:“不行,我帶她來這兒可不是為了看她這樣作賤自己的。”
“烏籮,你去哪兒啊?”茯夜看她氣沖沖的樣子,心中有些擔心,連忙跟上去。
烏籮徑直走到平安住的房間:“齊平安,你給我出來!”推開門卻聞到一股子濃郁的酒味,桌上不知何時多了兩三個空酒壺,而平安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平安!平安!”
“算了吧,烏籮,這不是我們能夠參與的事情,也不知她與那太子到底是什麽關系。而且平安很快自己會恢複過來的。”茯夜拉住烏籮,難得深沉了一回。
借酒消愁麽?從來沒有喝過酒的自己,竟然也會學着那些失落的人買醉。但是酒這東西真的有用嗎?如果自己不是百毒不侵,吃一副雲淡風輕就能夠不用感受到心的疼痛了......為什麽喝了酒以後,看到的都是佑呢?淩霄閣的妩媚的蘇蘇,萬臨大街上落魄的蘇佑,皇宮裏放浪不羁的五皇子,重陽坡羞澀的皇甫佑,認真論辯的他,悄悄追随的他,跟自己做了約定的他......
再次睜開眼睛,心中已是一片清明。平安看見的是蒼雪皇宮的暖紗床頂,看來是烏籮把自己弄上床來的。還是淩晨,床頭的水晶燈點燃着。披衣下床,就着燈火寫了滿滿三頁紙富民之策作為禮物,又另附了一封告別信在其後。寫好之後她便收拾了東西,悄然只身離開了蒼雪國都。
這幾日自己一直在國都中轉,如今便是晚上看不見任何東西,平安也能憑着記憶離開這裏了。沒有驚動任何守衛,平安輕盈地飛過城牆,在城外靠近獵場的地方打開了新調制的誘虎藥劑,很快便引了一堆雪地虎出來。平安有的是辦法讓老虎乖乖聽話,天剛亮的時候,平安已經騎在了一只虎的背上,以極快的速度向萬雪城趕去。因為走的路線不一樣,平安甚至超過了朝廷的隊伍,搶先一步趕到了萬雪城。
到了軍營才知道皇甫偵回了京城,同樣留下書信後,平安又帶了驚喜萬分的花自棄和冰玄末匆匆往冰極門趕。
“平安,你這次看起來有些變了。”中途在野外烤火吃晚飯時花自棄忍不住道,一邊還在上下打量平安。
“哪裏變了?”
“我也說不出來,只是感覺好像更察覺不到你的心情了。對了,你說你去了蒼雪國是嗎?那你見到朝廷的使節了嗎?聽說是新太子。”
“沒有。”
“是嗎?那真可惜,若是新太子見到咱們平安,應該會一見鐘情吧,哪裏還有他身邊那個什麽雲姑娘什麽事兒呀。”
平安只是淡淡地笑,也看不出現在在想些什麽。或許她是真的什麽也沒有再去想了,只是早點回去後一心一意練習冰極刀。聽師父說,冰極刀練到越高重,心境也就越通透,雖然說只有九重,但這都是最為基本的,如果天資聰慧之人,加上悟性高的話,能夠突破冰極刀的第十重甚至更高的層次,到那時心如靜水,萬物都能夠在心的感知範圍中了。
雖然這只是傳說,但應該也是有些根據的。京城中讓自己留戀的東西又少了一分,倒不如在極北多呆幾年,也未嘗不可。
“齊小大夫從蒼雪回來又回極北了?”皇甫佑聽到萬雪城街上有人這般議論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沒有太多停留,隊伍便離開了邊城踏上回京之路。倒是皇甫偵被放回極北時,知道平安已經離開,心中不知懊惱了多少遍。平安的書信越發地簡潔,只是簡單說了自己去蒼雪游訪了一趟,已經回極北了。
蒼雪蒼雪......平安怎麽會一句話不說就跑去蒼雪呢?難道是蒼雪的人綁了她去的?肯定是因為在蒼雪有了什麽遭遇,好不容易逃出來便匆匆回去了。那個蒼雪的烏籮公主時不時過來找自己的茬兒,下次再遇到絕對要問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皇甫偵自己做了一大串的聯想,越想越是氣憤,恨不得親自去蒼雪問一問,但是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更加奇怪的是,平安的事情在軍營之中傳得沸沸揚揚,皇甫佑那小子怎麽好像一點都不關心,聽說還帶了一個女子在身邊,真的是個見色忘友的麽?
蒼雪的幾人也幾乎被平安的悄然離開弄得哭笑不得。
“蒼雪諸位親啓:
得以與諸位結交是平安永不後悔的事情。如今平安心境擾亂,實在不宜多留。今後若能再見,再敘情誼。平安身無長物,不知該如何感謝多日款待,特留三紙計策,區區拙見,可酌情采納,希望再會之時,蒼雪民富國強。另有言于明珠,若想得偵,無非多加親近,自會有效。平安留字。”
滿滿的三頁紙上都是針對蒼雪國的氣候物産的特色拟下的農牧商業的建議,烏籮将這三張紙給自家父王看的時候,蒼雪王激動得胡須顫抖:“這是何人的手筆?”
“是平安留下的。”
“太不可思議了......難道這竟是平安寫出來的......萬臨有皇甫佑那般的太子,又有平安這般的奇女子,實在是天降的福氣啊。”
平安離開後,最傷心的無非是紫蘇,這個年方九歲的小女孩知道平安姐姐不在蒼雪之後立刻嚎啕大哭,急的茯夜和鶴緣兩人也快跟着哭了。
“蘇蘇不要哭哦,你要做一個像平安姐姐一樣厲害的人,是不可以随便哭鼻子的。等你長大了,哥哥姐姐和你一起去萬臨找平安姐姐好不好?”烏籮難得如此和藹地跟小妹說話,紫蘇聽了這話,奇跡般的止住了哭聲,只是抽噎着問:“姐姐說話算話。”
“嗯,拉鈎鈎。”
終于把小的哄住了,衆人總算松了口氣。鶴緣卻是一臉沉思的表情。
“鶴緣,你怎麽了?”
“我們的确有必要多去萬臨幾次。萬臨似乎一直在變得更加強大繁榮,我們也該多見見其長處,這樣才能夠不落于人後。”
“沒錯,雖然平安似乎暫時不會回京城,但是我們還是可以經常去的。”烏籮多半是想着實踐一下平安多加親近皇甫偵的建議。
就在這一年結束,新的一年即将開始的時候,皇甫偵和雲葭一起回到了京城,平安也回到了冰極門,滕清每日忙着補身體進行魔鬼訓練,為了早日回到京城,早日找到平安,再早日助魔門的毒王尋回聖物,蒼雪國的四個皇子皇女卻在計劃着來年開春去京城賞花。但是,在這表面的平靜下,有什麽東西正在發生悄然的變化,卻是現在衆人不能夠預知的。
“下雪了......王爺,您的身子還好嗎?可還是懼冷得厲害?”淮南剛剛落下第一場雪,淮南王唯一的侍妾風笙捧來了手爐。
某王爺裹緊身上的狐裘,接過手爐,看着這個唯一被自己接納了的女子,突然輕聲道:“風笙,做淮南王妃吧。”
女子倏然擡頭:“王爺?”自從成為王爺的侍妾,風笙漸漸知曉了王爺對已故的前太子妃所懷有的感情,也不再奢望什麽,但今日這是為了哪般?
“這天下已經不再需要我們了......風笙,等開了春,随本王去極北找一個人吧。”
“王爺,極北那麽冷,您......”
皇甫洌看着這個會不自覺地對自己面露責備的女子,心中難得有了些許暖意。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偶爾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結束,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旨意,自己已經連續好幾天夢見了那個孩子。是在提醒自己去見她一面嗎?
作者有話要說:此處出現Bug,以前的魔門和後面的魔門有關系,但是并不是等同的概念……一個在河北道,一個在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