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平安十歲生日這天，皇甫偵果然來了，當然，是在重陽的前一天。因為平安的生日沒到，皇甫偵便被安排住了下來。兩人如約切磋了武功，為了比武，平安摘下了面紗，那絕美的容貌差點兒看呆了皇甫偵。
“你可別手下留情啊。”平安帶着狡黠的笑意，皇甫偵終于回過神來：“好！”
平安的冰極刀法剛學了個皮毛，一共九重的刀法只練到第一重，卻也已經算快的了。皇甫偵在軍隊中，學習的多是殺伐的招式，單打獨鬥倒未必占了上風。兩人一個使刀，一個使長槍，一個是清冷高華的美女，一個是英姿飒爽的帥哥，在武場上鬥得難舍難分。雖然并非絕頂的高手，聲勢倒也頗大，村中人和皇甫偵手下的兵都圍在武場周圍看。
最後兩人不約而同停下，皇甫偵的長槍險險擦過平安的肩頭，平安的刀尖卻是直指皇甫偵的胸口。皇甫偵見狀灑脫收槍一笑，抱拳道：“平安，皇甫偵甘拜下風。”
“你的槍是故意偏開的，是我輸了才對。”平安燦爛的笑容又一次攝了皇甫偵的魂，不待他回神便拉着皇甫佑離開了武場，“去吃飯。”
吃完午飯，皇甫偵突然道：“三年了.......你還記得過幾日是什麽日子嗎？”
“什麽日子？”
“看來你都記不得了啊，三年前，你哥哥齊子漁和三公主訂下婚約，日子快到了。”
“哥......哥，三年了呀......”
“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怕說出來會讓你困擾，但還是想告訴你。子漁喜歡你......可是你卻是他的妹妹。”皇甫偵又一次一鳴驚人。
平安被一下子弄懵了：“你是說.....他喜歡我？他.....不是因為讨厭我才......”才疏遠自己的嗎？為什麽會是這樣？初見的那日，那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翩翩公子，中秋金殿上和自己書畫相和的知音，後來對自己惡言相向的傷心人......是因為以為自己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嗎......
“平安，平安？平安你怎麽哭了？”
“我沒事。”有事的是晏大哥才是.....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他當時沒有那般兇狠的咒罵自己，如今或許就是不一樣的結局。他該有多難過......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的話，如果他根本是為了賭氣而和三公主在一起的話......他會真的恨爹爹，恨平安的。
“偵，明日你離開的時候，可不可以代為捎一封家書？”
“......嗯，只是，勸你最好不要寫什麽恭喜的話......”
“我知道，這對哥哥是一種傷害。等到親眼看見他幸福的時候，我會補上一句恭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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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祈安居，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準備籌辦齊子漁的婚禮。身為新郎官的齊侍郎卻整日裏窩在尚書閣不見人影，齊盛多少能感覺到自家兒子對平安的舊情難忘，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三公主的嫁妝都早已準備好了。雖然皇甫僖被流放了，但是淩帝對自己的幾個女兒都并不苛刻，長公主已嫁了，三公主的嫁妝也不少于長公主。
皇甫佳這幾年也瞧出些端倪來，自己的心上人心上之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親妹子。她身為公主，自小任性，但是這樣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受着了。當初自己就不該求父皇賜婚，早早地另覓良緣，或許就不會陷得這樣深。
十一月十日，重陽過後一個月，正是成親的黃道吉日。省了納采、問名、納吉幾步，十日這天，納征的彩隊從祈安居出發往宮中運去。布匹六車，糧食十車，各式貴重物合起來占了大半條萬臨大街。
剛剛送走車隊，極北邊疆送來的八百裏加急，家書一封便送到了祈安居衆人的手中。
“我們四殿下送來侍郎成婚賀禮，另捎帶齊小姐家書一封。”
“齊小姐？齊.......”齊盛不知道那封薄薄的信是怎麽到了自己的手裏的，反應過來以後，一張兩年來老了許多的臉上已淚水縱橫：“平安......平安......”
“平安怎麽了？！”裏面人聞聲跑出來，看見齊盛手中信的時候心都快停止跳動了。
“爹爹親啓。恕女兒不孝，兩年來音信全無，實因身處極北苦寒之地，音書難傳。幸遇偵殿下，亦憶及兄長婚期将至，寫家書一封，遙寄心意。女兒近日苦練武功，暫不能歸，望諸位親人莫念勿尋。平安只望兄長能尋到幸福，望嫂嫂多加照顧吾兄，生活美滿，歸來後平安自當補送兄嫂賀禮。平安于冰極門書。”
“只有這些......平安......她過得好不好，極北之地那麽冷......”雲遙喃喃，平安離開的兩年中，自己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可是每當照顧兩個孩子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平安小的時候，越是思念便越是痛苦。
“唔，小姐......”幾個小厮小婢更是哭成了一團。
平安自然不知道拜自己的一封家書所致，差點讓三公主的婚禮上哭聲一片。齊盛勒令這封信暫時不要告訴少爺知道，等成功舉行了儀式再跟少爺講，也不允許任何人在大典上露出異常的表情。
“一拜天地。”火紅的新郎服将翩翩君子的真情緊緊藏在心底，齊子漁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眼底有着化不開的濃墨般的哀愁。
“二拜高堂。”齊盛和晏娘坐在高堂的位置上，桌子的中間卻擺着兩個無字牌位。可憐的孩子，平安與你有緣無份，三公主卻是有份無緣嗎......
“夫妻對拜。”齊子漁拜了下去，三公主卻伫立着沒有動。旁邊觀禮的人有些詫異，開始切切私語起來，卻聽見三公主微微沙啞的聲音：“子漁，我不求在你心中将我排在第一，只求你能夠開始将目光轉到我身上，在心中留出一個位置給我。如果這一輩子都是無望，我寧願現在便離開，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齊子漁渾身一震，自己認識的三公主向來任性驕傲，何時這般低聲下氣地說過一句話。她愛自己的感情竟是這麽深麽......而自己注定今生沒有可能與平安在一起，甚至連有了這樣的心思都該遭受天打雷劈。既然選擇了三公主，便該對身邊的人付出真心來。
“公主，子漁既然娶了公主，今生都不會相負。子漁會盡力愛你......”
兩人相對無言，報幕的連忙插上話：“夫妻對拜。”
這一次，兩個人都是深深的拜下去。總算禮成了，衆人都松了一口氣。齊盛看着自己的兒子，手指撫上袖中的信，他們會幸福的吧，平安，你的希望會成真的。
“送入洞房......”
禮成之後，筵席正式開始。祈安居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這樣熱鬧，不管怎樣，雖然平安沒有親自回來，卻寄來了家書，齊家人的臉上也多了些笑意。陸續地還有禮物送進屋來，太子府也送了禮物，很标準的成婚之禮。
齊盛的表情又微微垮下來，若是平安回來以後發現皇甫佑已經不認識她了該怎麽辦？
第二天早上，齊子漁小夫妻二人一同拜見家長，奉上媳婦茶。三公主臉兒紅紅，想必昨夜受了齊子漁百般疼愛。吃罷早茶，齊盛才慢悠悠将珍貴的家書拿了出來：“子漁，你妹妹來了消息。”
齊子漁一驚，回過神時已将信件奪到了手中，一時間不知是拆好，還是不拆好。
“是平安麽？她有消息了？子漁，快看看。”皇甫佳輕推自家夫君。
兩人合在一處看了信，子漁的眼圈微紅：“她還不回麽？”
“大概暫時是回不來了，但是一定會回來的。”
楚長清下午又來了祈安居：“子漁，品詩會将至，你把三公主一起帶着去呗。”
“品詩會？”三公主詫異道。
“是尚書閣的幾個年輕學士，還有太學府幾個有才華的新人以及京城的書生都會參加的寫詩大賽，在大會上拔得頭籌的話，在京城的讀書人中都會名氣大增。”楚長清解釋道。
今年的品詩會與往常并無太大差別，只是......齊子漁和三公主看着閑坐在欄杆邊的貌美少年和身邊的少女。
“太子也來了？”
“五弟身邊的女子，莫非就是那個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雲葭姑娘？也就這樣嘛。”皇甫佳撇撇嘴。
畢竟官大一級，齊子漁和三公主一同走過去：“子漁見過太子殿下。”
皇甫佑雖然失了記憶，但朝中的官員一個一個都記得十分清楚，何況這個前幾日剛娶了自家三姐的齊子漁。
“今日品詩會無尊卑之分，姐夫不用拘禮。”說話溫和，但說是姐夫，語氣卻生疏的很。最重要的是，眼前的這個人眼中一絲哀傷也沒有。
“五弟，你做了太子，行徑倒是乖巧了許多。這位莫非就是雲姑娘？”
“民女見過三公主。”
齊子漁自然清楚，能讓平安青眼有加的人絕對不是俗人，沒想到這個年方十二歲的少年竟是如此才華橫溢，不僅自己比之不過，連尚書閣幾個年長學士都甘拜下風。他突然之間光芒四射，絲毫不韬光養晦，是因為沒有必要了嗎？
“姐夫一直盯着我看，莫非我的臉上有花兒不成？”
“平安前幾日來信了。”
“平安？”皇甫佑微微一皺眉，想起了這平安是何許人，“哦，是齊禦醫麽？聽說失蹤了兩年，終于有了消息，恭喜恭喜。”心中卻有些詫異，齊平安來信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齊子漁卻是心驚不已：“你忘了她？！”
“我該記得她麽？”
“啊呀！”齊子漁剛準備說些什麽，就遠遠聽見雲葭一聲驚呼，一個粉色的身影從欄杆邊掉進了湖中。
“雲葭！”皇甫佑扔下衆人，一躍跳進湖裏，救了雲葭上來以後，匆匆的離開了。齊子漁一席話未能說出口，後來竟一直沒有機會再說。
雲葭被皇甫佑抱在懷中，雖然緊閉着雙眼，嘴角卻勾起一絲笑來。平安，我是不是變壞了，你認識的那個雲葭終于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變得不擇手段起來，對不起了，皇甫佑，我要定了。
皇甫佑把雲葭帶進太子府，吩咐下人幫她換衣，然後親自端了湯藥坐到雲葭的床邊。
“佑，我自己來就行了。”
“聽話，你好好裹着被子，小心受寒，我來喂你。”
雲葭一張臉微微發燙，皇甫佑妍麗的眉眼近在咫尺，這樣的溫柔，此時是自己在獨享呢。以前的自己，因為有平安在，這樣的事想都不敢想。沉溺吧，就算最後仍舊得不到佑的心，也能當做美好的回憶。
皇甫佑失憶，雲葭固然高興，卻急壞了仍舊打理着淩霄閣的靈珊。殿下兩年未曾來過此處，淩霄閣的少東家始終不見蹤影，不少人開始想歪歪心思，全靠着已然抽身離開的原來的東家少爺幫忙撐着。說到東家少爺，靈珊微微紅了臉。洛紅景少爺可真是個好人，長相俊逸不說，對人也極為溫和，最重要的是，每次來這兒幫忙都毫無怨言。
殿下的府邸為什麽不讓靈珊再進去呢？為什麽靈珊沒有那樣的好運在路上遇見殿下呢？
“靈珊姑娘，新近可好麽？”
“多謝洛公子關心。靈珊很好。”
“不要總是公子公子的叫我，我們是朋友不是麽，你叫我紅景好不好？”青年微微嘟了嘴，露出與形象極不符合的可愛來。靈珊禁不住逗，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洛紅景這才松了口氣，溫和笑道：“你總算笑了，這幾日看你一直愁眉苦臉，蘇佑還是不見蹤影麽？”
“嗯，多虧了公子在此處幫忙，靈珊真是不知如何感謝才好。”
“又叫我公子，叫聲紅景聽聽好嗎？我想聽你喊我的名字。”認真的表情讓靈珊微微發怔，呆呆的便喊了：“紅.....紅景。”
洛紅景抿唇一笑，彎月般的雙眼閃着星光，靈珊剎那間心跳加速，臉轟的一聲紅了個透。
“靈珊，請允許紅景一直陪在你身邊。”身為清門紅部的堂主，一向蠱惑人心，妖冶無比，眼高于頂，卻把心遺落在這麽一個其貌不揚的少女身上，大概要笑壞清門的人吧。
這是......告白嗎？這樣一個出色的人，竟然真的喜歡自己這樣一個平凡甚至低微的女子嗎？
“別怕，靈珊。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我會慢慢等你接受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我洛紅景在此發誓，除非靈珊心有他屬，否則絕對不離不棄。”
“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