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萬臨八年,淩帝廢太子,流于海南道。因靜王救駕有功,聰敏睿智,親和溫雅,立為新太子,待其康複蘇醒正式舉行冊封儀式。
這個消息在三天內傳遍了整個萬臨王朝,只除了人跡罕至的極北道和隔了一條海峽的絕仙島不知,其他地方的百姓都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新太子産生了極大的好奇。關于新太子的畫冊和小報也絡繹不絕的出現了,很多人在對皇甫佑絕美樣貌感到驚訝的同時,也因他過于柔美的外表和以前的不羁行徑産生了很多的質疑。朝中人也鬧翻了天,不少人都推選皇甫偵代替原太子。
淩帝在宣召三天後召見了泰王皇甫偵。這位武功上佳的少年在走出皇宮之後,開始連夜收拾行囊,遠赴極北邊疆。而封泰王為邊疆督查使的聖旨也在第二天一早宣讀,驚壞了一幫大臣。
“陛下,韓貴......韓嫔娘娘已經絕食三日了,說是讓他們母子分離,很是心狠......”看見臉色不豫的淩帝,冷宮太監忍不住噤了聲。
淩帝眼神有些放空,禦書房中一時沉寂的可怕。過了半響,淩帝突然轉向總管太監:“太子怎麽樣了?”
“下午出發......啊,還未蘇醒。”
“你去一趟城南祈安居,把平安那丫頭叫來。”
“齊小大夫似乎早已出門遠游,對了,似乎前些日子河南道還有傳言齊家人在四處尋找齊小大夫,好像是......好像是失蹤了。”
“失蹤.....怎麽這幫孩子每一個讓人省心的。這個消息你別說給藺貴妃聽。這孩子靈得很,定是躲到什麽地方去玩了。只是太子這麽久還未醒......你還在這兒......告訴韓芙,朕準許她跟着兒子一起去極北,省得說朕讓他們母子分離。”
淩帝以前一向脾氣內斂,倒也沒像最近這樣喜怒無常,小太監打了個寒戰,匆匆離開了書房。
“陛下,陛下,太子殿下醒了,您要過去看看嗎?”太醫署的小太監急急跑進來。
淩帝突然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好像什麽麻煩事将要發生。
太醫署中,蒼白的少年穿着一件素白的棉袍靜坐在床上,外面淩帝走進來時,皇甫佑只是用一種看着陌生人的眼光警惕地打量他,總管太監差點驚得出聲,卻聽太醫解釋道:“陛下,太子殿下雖然性命無虞,但是因為那毒藥中有一方無解之毒,似乎會讓人忘盡前塵,所以,太子殿下此刻已經不認識任何人,也不記得以前發生過的事了。”
淩帝在最初的吃驚過後莫名的松了一口氣,放柔了臉上的表情,走到皇甫佑的床邊坐下,用手揉了揉少年的頭頂:“孩子,別怕,我是你的父皇,你是太子,将來要輔佐皇帝的。”所有在場的人對淩帝公然的偷換概念表示深深的驚訝,然而淩帝的如意算盤似乎失敗了。
少年扯出一個冷笑:“你騙三歲小孩子嗎?太子将來是要做皇帝而不是輔佐皇帝。我是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事,但是這樣的常識還是知道的。你如果真的是皇帝,而我真的是你的兒子,那麽你是不是想讓我暫代太子之職,到時候再讓給你最想保護的那個兒子啊?”
這下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這是那個平時看起來放浪不羁,不學無術的五殿下嗎?簡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精啊。總管太監只覺得,為什麽自己眼前突然浮現出了齊平安的身影呢?當時那女孩的表情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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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帝也吓了一跳,但随即覺得很是有趣。雖然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兒子肯定不簡單,沒想到竟這麽有意思。這下說他聰明倒也不是胡誇了。
“既然都被你猜中了,那麽你願不願意暫代太子之職呢?甚至父皇可以準許由你來教育未來的皇帝。”
“行啊,反正我不想當什麽皇帝。”
“傳旨下去,重新修葺太子府,佑兒暫時先住在宮中。等你身體好些,朕便帶你去看你弟弟。”
皇甫佑一覺醒來,誰也不認識,雖然心中似乎知道很多東西,但都不知是怎樣得來,又是出自誰的教導。最重要的是,總感覺好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心裏又空得很。
“小魚兒,你說我丢了什麽東西?為什麽感覺這麽不舒服呢?”皇甫佑問身邊侍候的小太監。
小太監微有些無語:“殿下,小魚兒不知。”
“你不知道啊......我也不記得了。”
極北苦寒之地,有一處稀有的綠洲,但是這片綠洲不是一般人敢踏足的,因為這裏住的是極北道武功最為高強的冰極門的人以及門人的親友。這一片綠洲上的男丁除了參加武舉時去京城一趟,其他時候幾乎是與世隔絕的。花自棄一路跟着大個子,對了這人叫冰無絕,還是個什麽冰極門的單傳,三人行了将近一個月才到了這片綠洲上,而平安這時已經醒過來,只是因為身子虛,又染上了風寒,雖然清醒着,倒好像比不上之前的樣子了。
“冰大個子,這兒就是你家?”知道了冰無絕的名字,花自棄也不過在大個子前面加了個姓氏而已,冰無絕也不理會他。
“清兒又睡過去了......”花自棄有些擔心,“大個子,清兒會不會有事啊?你們這兒有沒有醫生可以治好她啊?你......”
花自棄突然噤了聲,因為他看見冰無絕那張萬年冰塊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擔心。
“難道沒得治嗎?”
“能治的。”冰無絕堅定的說,一定要治好她。師門的宗旨是,自己救下的第一個人便是自己的徒弟,除非殺了他另找,否則要不擇手段讓他學好冰極刀。如今即使這個女孩子病恹恹的,自己不用親自動手,只要将她留在極北荒漠中便可以不違背師門的條律重新找個徒弟,但是看見這個女孩子,卻不想這麽做。
只不過,為什麽自己采用了那麽多的辦法,一般情況下早該痊愈的人為什麽始終沒有好轉呢?傳給她的功力倒似是石沉大海,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了門中将近一個月,不僅冰無絕自己努力救她,連門中最為有聲望的老醫師都請來了,可是平安始終時不時昏睡,偶爾清醒也沒什麽力氣說話。冰無絕的師傅甚至勸他殺了平安另尋徒弟了。平安卻在這時說話了,病重的少女聲音極為沙啞,絕對算不上好聽,但是聽到的人都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好像這個少女早已看透了紅塵。
“我自幼服食多種藥物,尋常藥物對我沒有用處。你們暫且不要理會我,生死自然聽天由命,我不會這麽容易死去的,我答應了別人的,我還要和他一起游歷天涯的。”平安說了這些已是耗盡了力氣,最後幾句只有她自己知道了。雖是這樣說,但是平安不知道在這苦寒之地,自己到底能不能撐下去。現在因着之前中了迷魂香,無防備中又受了寒,加上這樣的長途跋涉,寒氣早已侵入肺腑上次發燒都因了滕清的蠱蟲才得救,這次能有好運嗎?佑,我想見到你......你在河北找不到我可着急了?
又一次沉入夢境中,這一次自己竟然看到了佑,佑穿着單薄的衣服,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探尋着什麽。自己喊他,他卻聽不見,終于他停了下來,卻是眼神空洞:“我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看向平安的方向,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你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嗎?”
“佑......你怎麽了?你為什麽不認識我了?不,不對,這是夢,這只是夢而已......”
這真的只是夢嗎?夢中的平安自然不知道,這樣的夢境已經變成了現實。
原本的靜王府又挂上了太子府的字樣,似乎是宿命的輪回,雖然是兩個不同的朝代,這個府邸中住的都是注定無法掌握實權的太子,只不過一個是無奈的,一個是自願的而已。聖旨中命令原本靜王府中的仆役全部離開,林逸軒和雲遙也不得不離開了靜王府。皇甫佑失憶的消息被皇宮中的人掩得嚴嚴實實,除了太醫署的幾個人和皇上之外,連藺妃都對此一無所知。但是祈安居的人還是嗅到了其中不同尋常之處,皇甫佑竟然沒有再出現在祈安居衆人的面前,也不再到雲子舒那裏去上課。林逸軒曾經喬裝想要進入太子府,竟然被武功頗為高強的侍衛給拒于門外,一切都透着詭異的氣息。
此時的皇甫佑被淩帝灌輸了一些假的記憶,日日住在自己的府中,也不太出門。淩帝請了專門的先生為皇甫佑講課,只是幾日內換了好幾個,理由都是那些先生自形慚愧,教不了太子殿下。淩帝不知道皇甫佑以前都是聽雲子舒的課,與平安答辯的,吃驚的同時頒下旨意在全國尋找高人教導太子。
“只有一種可能。”雲子舒看着四處張貼的皇榜,“這位新太子殿下已經忘記了我們,甚至忘記了平安。”
跟在爹爹身後的雲葭很是吃驚,佑忘記平安了?随即心中竟是一絲竊喜,平安似乎早已下落不明,也不知是不是還活着,如果自己能讓佑先一步喜歡上自己,那麽應該算不上對不起平安吧,畢竟人心是世上最難測的東西了。
太子府中,皇甫佑靜坐在書房裏,翻看着書架上的書籍,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知道每一本書講了什麽內容,卻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看過。雖然書房中只有這些前朝的書籍和自己的劄記,卻似乎曾經還有過什麽很重要的東西。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翻看尋找,希望從自己的記錄中找到蛛絲馬跡,但是結果讓自己很是失望。這是當然,皇甫佑住在宮裏的時間裏,淩帝親自将書房中不屬于皇甫佑的東西取了個幹淨,包括平安寄給皇甫佑的那封信。
“原來那小丫頭不姓齊麽?那又是何方神聖。”淩帝手中摩挲着雪白的信紙,“似乎和佑兒的關系很好呢,什麽時候的事,怎麽一點都沒有讓朕知道呢......也是,朕也沒有關心過這個兒子。”面對這兩個古靈精怪的孩子,淩帝突然感到了一絲無力,今後會是年輕人的天下呢。看了信淩帝徹底放了心,佑兒是真的無意于皇位,不管修兒能不能超越自己的哥哥,都不用擔心做不了皇帝的位置。
新年來臨的時候,平安終于從這一場長夢中蘇醒,奇跡般的退去了全身的病痛,身體一日好過一日,過年的時候已經能穿着裘襖下地走動了。花自棄每日閑得很,自平安醒了就一直陪在旁邊,不時說些調戲的話。平安早摸透了這人的個性,每每一笑置之,花自棄也我行我素,兩人倒是成了很鐵的朋友。冰無絕雖然也高興,卻生來不喜歡表露太多情緒,只是關照要補好身體,随後便要學習冰極刀。雖然平安表達過想要回京城的願望,冰無絕卻說要先将冰極刀練好才能夠離開綠洲。無奈之下,平安只能按耐下思念的心情,養好身體,早日練會冰極刀,其他的只能暫時放下了。
只不過,在極北又發生了一件頗為奇特的事情。之前為平安診治的老醫師雖然沒治好她的寒症,卻發現她服用了極北難得的聖藥換顏丹,平安醒來以後便給了她解藥。平安心中頓時想到了緣由,大概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吧。服用了解藥後,平安的容顏讓冰極門的衆人都驚呆了,遺傳了自家娘親的雙眼和父親的高華氣質,這樣的相貌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平安看着鏡中與父母極為相像的臉,毅然決定仍舊戴上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