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件事還需要好好調查清楚,清兒與花小姐無冤無仇,何必下此毒手。”滕清也知道千蟲腐的事,但是也知道平安不會濫傷無辜,況且自己也覺得這花自醉的行徑很是可疑。可是文素不會聽他們的意見:“你們收拾了東西滾出這個客棧,我不想再看見你們,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平安還是第一次被別人掃地出門,可是卻沒有時間生氣,只是心中有些擔憂。現在自己已經敢肯定,花自醉的身上肯定有什麽秘密,能夠狠下心讓自己容貌盡毀且不能再恢複的女人是可怕的,她到底想要做什麽?還有.......但是,會不會一開始這玉痕膏便被調包了?不,不會的,自己的身邊應該不會有親近的人背叛自己。
“麻月,你不相信平安嗎?”龍玦對着難得沉默了的麻月有些束手無策。
“你叫我如何不懷疑?!這千蟲腐是什麽人都能拿到的嗎?除了死去的師父,只有我一個人會調制之法,難道還是我給她的不成?”
平安看着麻月眼中的不信任,心裏有些發冷,自己便是這麽不值得信任的人嗎?縱使再脾氣好,平安與生俱來的清高還是讓她不願意向不信任自己的人解釋什麽。什麽也沒說,平安只是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內,簡單地洗洗便睡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日上三竿,衆人都已經在樓下吃了早飯,平安的房門還是緊閉着。銀輝詫異道:“平安平時很早便起來的,今天怎麽回事?是不是病了?”
麻月雖然昨天一時間很是生氣,但仔細想想以平安的為人,的确不至于對一個陌生人下此毒手,心中也是有了悔意,本想借着早飯的時間向她道歉,卻一直不見人下來。此時聽銀輝這般說,臉上已是有了擔憂之色,畢竟上次平安大病一場的确吓壞了所有人。
一行人來到平安的房門前,輕輕敲了幾下門,裏面卻一點回音都沒有。
“有點太安靜了。”銀輝的臉色有些變了,他感覺不到人的氣息。大力的推開門,裏面空空蕩蕩,窗戶開着,外面的嘈雜越發襯得這屋子冷冷清清。
桌上留了一張紙條,是平安的字跡。“暫別幾日,勿念。”
還沒見過平安寫下如此簡單的留條,更沒見過平安不告而別的衆人都有些發懵了,這是什麽意思?平安去了哪裏?幾日又是多久?又讓他們如何能不念?只怕這次是真的斷了聯系,不會有人知道她的蹤跡了。
他們的猜測的确是正确的,此時的平安已經換上了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戶人家的少爺穿的衣服,臉上也帶了花自棄帶她去的鋪子裏買的人皮面具,頭頂挽了男孩子的發髻,混入人群便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小孩子。她現在想做的事情是.......
“小孩子也要來住客棧?你有錢嗎?”迎客的小厮懷疑地看向這個看起來極為普通的少年,直到他亮出一袋銀子,足夠付上十幾日的房錢,小二才換了笑臉将他迎進去。平安只選了普通的房間,視野卻足夠好,開了後窗能夠看見後院,站在前門的走廊上也可以看見大堂的情況。沒錯,平安這是來跟蹤重陽客棧的女主人——花自醉來了。
最初的三天裏,什麽異常都沒有,文素和花自醉之間的溫情的互動幾乎要讓平安覺得花自醉真的只是一個柔弱可憐的女子。而這三天裏,被平安甩在一邊的幾個人的心中也是極為不安,尤其是洛銀輝,自平安滿四歲便一直寸步不離他的視線中,如今還是第一次分別這般久,平安萬金之身,萬一出了什麽事,他該怎麽向京城的衆人交代?
第四天開始時,新上任的老板娘倒是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倒是店裏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最近的小孩子都闊綽起來了,沒有家人陪着便自己跑來住客棧,那洛清兒一行大多是小孩子,前幾天又住進一個少年,今兒倒是又來了個女扮男裝的半大孩子。”文素小聲和花自醉揶揄。他們口中的那個女扮男裝的孩子已自行去了樓上的房間。平安站在門前走道上,看見那極為熟悉的面孔走進客棧,點了房間,一步步走到樓上來,然後目光一轉,警惕的看了自己一眼。不過平安易了容,雖然少年的臉上現出一絲疑惑,卻沒有深究,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平安這才注意到,自己和某人的房間中間只隔了一間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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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麽會來這兒?平安心中好奇的緊,但是又不敢貿貿然暴露了自己的行蹤。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找他,等午飯時再見他,裝作偶遇好了。
“咳咳咳.....”文素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把平安的視線吸引回了櫃臺的方向,入目卻是一張微犯了青氣的臉。明明他剛剛還是臉色紅潤,為什麽這一會兒的時間裏,他便好像中了什麽毒一般?
花自醉急忙扶住文素,一臉焦急。文素發現愛妻的不安,連忙安撫道:“沒事,可能是受了些風寒,吃點藥便會好了。”文素拉着花自醉的手安撫道。
平安遠遠地看着,心中有些着急,這個樣子肯定是中了什麽不易讓人察覺的毒藥,能讓人出現他這般狀況的毒,自己知道的有不少種,只是沒有診斷一番看不出是哪一種。大多是立竿見影的,中了毒的人可能當場就會休克。有的則是慢性的,過很久才會漸漸顯出效果。看文素的臉色較剛才咳嗽時稍稍好看了些,又發作的這樣快,應該不屬于這兩種,而是一種讓人容易放松警惕,反反複複,毒發時症狀明顯,但時間短,隔上一段時間再發,強度又會增大,如此循環往複,如同溫水中煮青蛙,不知不覺到達爆發的程度。而這樣的毒藥,平安只知道一種,這還是記載于皇宮中的一本置于角落的小本子中的毒藥,照理說沒有太多的人知道,這種叫做三夜奪魂的毒,只有皇宮內院的人才有可能接觸到,畢竟自己并沒有聽說有什麽人使用了這種陰險的毒。難道下毒的人是宮中的?不管怎樣,得先解了文素的毒才行,可是文素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吃別人給的藥?
正糾結着,看見一個食客皺着眉頭從自己的碗中挑出什麽東西扔到了桌面上,平安腦中靈光一閃,露出一個笑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堂裏零星坐了一些客棧的住客,大家正吃飯聊天,氣氛還算寧和。美豔的“蘇佑”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的時候,被一個突然響起的少年的聲音吓得差點從樓梯上跌下來。
“老板,這是做的什麽菜啊!味道這般難吃。”少年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一個小小的盤子,語氣惡劣。蘇佑探頭看了看,正是今天早上盯着自己看的少年,那盤子裏只有兩三塊讓豆腐。
“這可是文老板親自下廚做的讓豆腐,可以說是重陽客棧的一絕,哪裏會難吃?小孩子沒見過世面就不要亂說話。”食客中有打抱不平的。
“不信的話老板你親自過來嘗一嘗。”少年倔強道,讓人一看便是個不講理的小孩子,若是平常人怕是早就惱火了,偏偏文素又是個性子溫軟的,此時走到少年桌邊,柔聲道:“不如鄙人為您重新做一盤?”
“你先嘗嘗你自己的敗筆,待會兒做出來若是一樣的味道,我豈不是白鬧了一番。”少年說着便從旁邊的竹砻中取了一雙筷子遞給了文素。
此番文素是不吃也不行了,想來少年說的也有一番道理,便夾了其中一塊放入口中。
這少年自然便是平安,看着文素将加了料的讓豆腐吃下去,終是放下了心來。為了确保文素能吃到足量的解藥,自己在每一塊豆腐上都加了不少解藥,而且為了防止他再中毒,還在裏邊加了可以解百毒的百香汁。解藥并非無色無味,讓豆腐變了口味是必然的事情。
果然文素微微皺起了眉頭:“真的是鄙人做的不好,鄙人這就為您重做一份。”說着便将那盤豆腐倒進了桌邊的簍子裏
“罷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不用特地再做一份。”少年的表情卻變得天真了不少,“文老板,你的手藝其實還是很不錯的。”
奇怪的少年,文素如是想着,回到了櫃臺。花自醉看不出其中的玄機,也便不再管他們。
蘇佑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點了幾樣簡單的小菜,也不再管這兒的事。過了一會兒卻覺得旁邊站了人,甫一擡頭,卻見那少年拎了一壺清茶,沖自己燦爛的一笑:“小哥,你這兒的風景不錯,可不可以讓我坐在這兒?這是客棧頗有風味的雛菊茶,你若不嫌棄,我們便同飲吧。”少年的聲音倒是溫溫柔柔很好聽的,雖然剛才顯得有些無理取鬧,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蘇佑便點點頭。
少年坐下來以後便自斟自酌,倒也不吵鬧,表情惬意的看着窗外。蘇佑沒覺出什麽奇怪的地方,漸漸也放下心,專心地吃起了自己的飯。突然對面随風傳來一個幾不可聞的聲音:“佑。”
“咳咳咳咳.....”蘇佑一下子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看向對面的人,少年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慢慢吃,佑,容易嗆到。”
“你......你怎麽......吓.....平.....”看到對面人兒伸食指堵住自己的嘴,皇甫佑漸漸恢複了平靜,“這是怎麽回事?”
“這話該我問你才是,你怎麽不好好的在京城待着,倒跑來了河北道?難道出了什麽事情麽?”
皇甫佑聽着這話卻是悄悄紅了臉,自己是偷偷溜出來的,現在王府裏大概鬧翻了天了,可是,自己是真的擔心平安的安危。才不過三個月的分離,某佑已然覺得度日如年。縱使有鹞鳥傳書,想要見見平安,想要和她一起走天涯的想法指使着自己不顧一切地跑出了京城,單人獨騎趕來了河北道。皇甫佑不是情商低下的人,這樣強烈的心情是難以找出什麽借口也實在沒有必要掩飾的,自己的确是情窦初開,真真切切地喜歡上了平安。
“可巧我挑了這家重陽客棧,要不然就該錯過了。可是,為什麽洛大哥他們沒有和你在一處呢?你方才又是為什麽.....”
平安卻沒有立刻告訴他,而是悄悄開了一眼櫃臺,見櫃臺的兩個人誰也沒有注意到這邊,才悄聲道:“此事說來話長,回頭我們到街上去轉轉,我再詳細告訴你。”
“嗯。”皇甫佑應了聲,兩人便不再說話,只是他時不時溫柔地看着平安,到讓平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吃完了飯,兩人便一同走出了客棧,去看鹿鶴城一個頗有名氣的景點:明月崖。其實這景點最好在中秋的晚上前來才能看出其精妙。聽說月圓之夜,尤其是每年的中秋,圓月的光輝會照在山崖上的某個點,經過折射後在對面山上的瀑布形成的霧氣中形成各種美妙的圖案。而更有傳說,每一百年的中秋之夜,那霧氣所顯現出的是一幅藏寶圖,所指的地方藏有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但是一代一代的人等待着這樣的一個月圓之夜,尋找着所謂的寶藏,卻一直無所獲。而下一個一百年就在六年以後,也就是平安及笄的那一年。他們對寶藏自然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去明月崖邊設立的諸多小亭子裏坐一坐,看看瀑布也是很雅致的。
到了明月崖,兩個人挑了個僻靜的小亭子坐下,平安這才慢慢講起到了重陽客棧後發生的事情。
“如果我不知道你的個性,乍一看之下的确是花自醉用了你的藥致使毀容,但是将一切聯系起來,似乎又不該是這樣的。”皇甫佑微鎖了眉頭,“這花自醉也着實奇怪,哪個女子不愛美?如果真的是花自醉對文素下藥,那她即使毀容也要傷害文素,豈不是恨極了他?可是他們曾經那麽恩愛。”
“是啊,這也是我弄不清楚的地方。照文素他們的說法,應該是在十五年前花自醉便已經對文素起了殺心。但這麽多年中花自醉一直在重陽客棧,卻并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