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可惜還沒等到蘇蘇的舞,銀輝便收到消息,說是宮中傳來口谕,讓平安回家處理。
平安只好不情不願的返回家中,到了家,發現爹爹和雲遙姐姐一臉擔憂的樣子,好奇心湧上來,遺憾也就少了很多:“爹爹,有什麽麻煩事麽?”
齊盛擡起頭來,向平安招了招手,平安乖乖的縮進爹爹懷裏:“爹爹是為平安擅自進宮的行為生氣麽?”
“唉,不是生氣,是擔心啊......皇宮是一潭深水,你如今成了宮廷藥師,以後身上有了束縛,萬一發生什麽對你不利的事情,便會幹系重大,難以處理啊。”
“爹爹,你放心,平安會保護好自己的,若是真有什麽事情,我大可棄了這虛名。爹爹,我知道您一直不希望我光芒太盛,爹爹放心,今日不過是取個保障,日後我會注意低調一些的,在世人的眼中,我也只會是個醫術卓然的大夫而已。”
“如此自然最好。方才宮中傳來口谕,說是淩帝邀請你去參加中秋慶典。”雲遙從懷中取出一方木牌,“這便是通行之物。”
“中秋慶典?是什麽?”
雲遙解釋道:“這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節日盛會,每年中秋,來到京城的女子都會施展才藝,十個項目中三甲的女子都會被邀請參加中秋慶典的晚宴,你不用參加什麽比試便能去,介時大概只是看看歌舞,吃頓飯。”說着她又有些不放心,“你可別去參加什麽比試。”
“是,雲遙姐姐,平安知道了......”平安對這樣的比試本來也不感興趣,若不是觊觎宮中和靜王府的書,加之青香之毒确實具有挑戰性,她也不會去出這個風頭。
中秋将近,平安白天去雲先生家中探讨真知,晚上則會看書看到半夜方歇,她也知道了那天見到的粉衣女孩子原來是雲先生的小女兒雲葭,她有個哥哥叫做雲兼,方去了秦南山間尋訪故友,尚未歸來。這一來二去的,平安和雲葭也成了很親近的朋友。雲葭長得十分漂亮,有兩三分其父的風采,因為偶然間見過平安的容貌,與她的交往之中便帶了些同情。對于平安來說,因為很少接觸這樣的閨閣少女,亦是一份新奇可貴的友誼。
這不,在先生家蹭完午飯,平安和雲葭便坐在小亭子裏歇息聊天。
雲葭今天貌似很激動,一張俏臉微微發着紅。平安見了很是好奇:“葭葭,你今日有什麽喜事麽?”
“我參加了京城之花項目的選舉,已經入了三甲了。”
“那就是說,你可以進宮參加中秋晚宴咯。”
“嗯。”雲葭沒有說的是,自己進宮還可以看見自己喜歡的五殿下皇甫佑。雲葭今年九歲,因為早熟,正值春心萌發的時候。前不久自己到街上替父親傳信,回來時突然下起雨來,是無意間路過的少年借了自己一把雨傘。她還記得那少年溫和的說:“你若實在要還,便到宮中來找五皇子吧。”她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又美麗又溫和的少年竟是傳言中那個纨绔的五皇子,這種和別人不一樣的認知使她對皇甫佑産生了一種奇妙的情愫。
平安才七歲,就算再成熟,也不可能立刻體會到長大後才會漸漸産生的感情,自然也想不到雲葭為什麽會臉紅,只猜是雲葭對皇宮很是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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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的時候,衆皇親國戚也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慶典,一時間京城的車馬道上人潮湧動,十分熱鬧。閨閣中的女孩子們也走出了家門,參加民間的中秋活動。
平安剛從尋墨齋中出來,許久未曾拜訪王叔叔,想在中秋節來道聲賀,卻也撲了個空。尋墨齋竟已暫關了門,王叔叔也已回鄉團圓了。說起來,晏大哥也是吳廊人呢,他今年十三歲,明年開春便要參加大舉了。
想到大舉之事,平安不禁奇怪,到底爹爹為何對進入官場如此敏感,好像自己一提及在萬臨朝為官,便如同犯下滔天的罪孽一般。但是為何自己救了藺妃娘娘,他們卻沒多加責備?看宮中醫書之時,總覺其中的內容平日裏爹爹都已教過自己,難道爹爹與皇宮有何淵源不成?爹爹總說,等自己長大,這些問題自然而然會有答案。或許在京城,自己真的可以找到蛛絲馬跡,來解決自己心頭有關爹爹和娘的重重疑問。
時近傍晚,皇宮的中秋慶典也快要開始了,平安這才慢悠悠的騎上自家的小黑,懷揣着小木牌子悠悠的往皇宮前進。
誰知竟還有比自己更慢的人。平安驟然發現周圍對自己的回頭率增高,而身後似乎又有什麽人跟随,便轉過頭來。好家夥,身後竟跟了一串長長的儀仗,前頭揚着面大旗,黑底,上面用金線繡了個大大的“淮”字。
整個車隊肅靜無聲,即使平安擋了道,也不見有人任意的出聲呵斥。中間有一架兩匹馬并拉的黒木包金馬車,绛紅繡金簾子,兩邊有玉蘭瓷燈。這種燈雖然比之一般瓷器薄,卻更不易碎,但實在是有價無市,再怎麽說,一般的馬車颠簸過劇,再好的瓷燈也消受不起,這馬車定是極為穩當的。這車中之人肯定是極貴之人,才用得起這般的馬車,卻也定是雅人,才會喜歡這種高貴卻不庸俗的車辇。 突然馬車邊的侍從聽裏面人說了什麽,策馬追上了平安,恭敬道:“這位姑娘,我家主子恐進宮太遲誤了吉兆,姑娘可否借道一過?”
平安見主人家在這般情況下仍使得侍從恭謹有禮,便知道這車中人絕不簡單,自己也不想自找麻煩,便主動讓到了一邊,等那長長的車隊過去。果然平安一讓路,車隊便慢慢地加快了速度,很快從平安身邊經過。平安看了看那烏木馬車,發現那軒窗半開,一陣風将窗簾輕輕揚起,可以看見裏面人的側臉。在經過平安身邊的時候,那人微微側過頭來,一道銳利的目光掃了過來。平安一驚,再看時車已行過。
平安大概已經猜到裏面的人是誰了,擁有這樣豪華的車馬和肅穆氣場,又有一個“淮”字,應該就是早年有風流公子稱號,後來屠殺衆多前朝軍士皇親,甚至使計襲殺了清玄太子的淮南血煞王爺皇甫洌。平安心中有些驚異,畢竟這樣一個人竟然将手下教的如此有規有矩,實在是矛盾。本想慢吞吞進宮,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誰知麻煩避都避不及。
到了皇宮,将馬交給銀輝,畢竟回去時天色已晚,自己也不可能騎馬。
“齊藥師,陛下和藺妃娘娘等您已久,請随奴才來。”
“勞煩帶路。”平安心裏嘀咕幾句,卻仍是跟了上去。
到了禦書房,平安看見藺妃正坐在淩帝的身邊。“平安參見陛下和藺妃娘娘。”簡單地福了福身,卻未行跪拜之禮。衆人自是知道平安與皇帝達成的共識,平安所行的也不過是見到長輩應有的禮節罷了。
“平安,你今年多大了?爹娘是?”
“回娘娘,平安今年七歲,爹爹是城外祈安堂的大夫齊氏諱盛,家母自平安年幼之時便離平安而去,不知是什麽人。”
齊盛?!天哪!藺媛內心大震,這不是當年師妹專用的太醫麽?為了防止前皇加害于自己的子孫,師妹有孕的事情只有太子府的人、齊太醫和藺媛自己這些人才知道,是不是他?這孩子又是不是清玄和青蘭的女兒?
一時間藺媛手腳發涼,小心的看向皇甫淩,見他沒什麽反應,暗暗深呼吸,平複了一下聲音:“你去殿中坐着吧。好好看表演。”
當真是她嗎?還是只是巧合?現在不是時候,等有機會,一定要問清楚。
這孩子來到皇宮,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無意間來此,還是知道了以後前來報複?藺媛心情複雜的看着平安純潔無暇的笑容,不能讓她知道,這樣的笑容應該永遠留在平安的臉上。
平安找了個頗為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掃視了一番大殿,發現了不少熟人。随後淩帝和藺妃、晴妃便出來了。大殿內皇親國戚,包括中秋大典前選□的各色女才子都已經坐在了大殿兩邊設下的座位旁,而衆人看見淩帝走出來,紛紛起身行禮。
平安很快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皇後和貴妃都沒有來,妃子中只來了藺妃和女史晴妃,這是不是透露出什麽不尋常的信息?在淩帝左手邊第四個位置上坐着皇甫偵,那個和自己有過幾次沖突的少年,那麽除去左手第一的藺妃和第二的晴妃,那第三個位置上的少年應該就是太子殿下了,皇甫偵的左手邊空着,衆人看向那個座位的時候多數會閃過一絲不屑之意,按次序排下來,那個座位應該是五皇子皇甫佑的吧。他真的有膽量不來麽?平安驚奇地想着,然後目光一轉,看到中殿右手邊坐着一大幫少年,個個儒衫翩翩,而晏大哥明顯坐在了一個比較好的位置,看來那兒便是太學府的學子們了,這樣的盛會,讓遠離家鄉的學子們參加也是籠絡人才的好方法。雲葭似乎是京城之花的頭魁,大概是坐在外殿,據說那些才藝卓然之人會将自己的拿手好戲作為節目來展示。
平安還未曾看過這般盛大的晚宴,一時間心中也是十分好奇。不過還是有人注意到了打扮不同尋常的平安,畢竟在殿中戴着帷帽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的。
皇甫偵早在平安偷偷溜出來的時候便認出了她,這個幾次落了自己面子的女孩子。她怎麽會在這兒?也是中秋選出來的才女?不對啊,那她豈不是應該坐在外殿,怎麽會從後面出來?同樣在注意她的還有太子皇甫僖和晏秋寒等人,雖然注意的理由不盡相同,但毫無疑問,不少人在好奇這個神秘的人。
終于,在淩帝宣布中秋晚宴開始時,一個冷冽輕柔的聲音響起:“陛下,臣弟對那位帶着帷帽的小姑娘很感興趣,不知陛下可否為臣弟介紹一二?”
那聲音雖然柔和,聽着卻莫名的讓人不寒而栗,很好聽,卻有極為冷淡而蒼白的感覺。平安驚訝地擡起頭,尋到聲音的來源,是那雙有着銳利眸子的人,皇甫洌!雖然中秋乍冷還暖,但這有着駭人名頭的淮南王爺,卻緊緊裹着一件雪白的狐裘。他怎麽就注意到自己了呢?是了,剛才自己阻了他的車隊,莫不是想要報複......
淩帝對于這個堂弟的事自然知道的清楚,自然是極少數不怕淮南王煞氣的人中之一,此時聽見他問及平安,微愣之後哈哈笑道:“這殿上衆人怎的就只有她入了你的眼?哈哈,這個小姑娘是宮中新招的藥師齊平安,說起來平安是淮南人氏,倒是從你的管轄下出來的。”轉而又對着平安說,“小神醫,你回頭給淮南王把把脈,看看他的懼寒之症有沒有得治。”
“如此說來臣弟與這位齊藥師還真是有緣,不如,齊藥師坐到本王身邊來吧。”
“也好,平安你便坐到洌弟身邊去吧。”
于是乎,縱使平安再怎麽預設好低調行事,最終還是在兩個高權之人的唱和中高調的坐在了世人心中最恐怖的人的身邊。
皇甫洌也不看表演,只直直的盯着平安看,以致平安坐得極不舒服。只有在看到雲葭的表演時,心中才稍微安慰了一些。雲葭表演的是一支舞蹈,柔和的體态,半遮了面紗的神秘感又為她增色不少,使得淩帝特別的詢問了她的情況,還賞了她一盆番國進貢的連理花。
“你為何一直帶着帷帽?”一直不說話的皇甫洌突然開了口,平安一愣,随即告知了原因,那淮南王便不再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