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的,因此自告奮勇去漁村裏租住處,被沙河拒絕了。
沙河說:“我想讓二爹見見你。”
祝宏聽到這句話臉上就開始充血,被海風吹了一路都沒消下去。
霞浦的海岸比之深圳更要荒蕪,岸上扣着幾艘漁船,大概是春節休漁了。祝宏起先還依着沙河的話站在岸上等着,瞧着夕陽下沙河赤着腳走在及膝深的海水的孤寂身影,只覺得胸口悶悶地疼,心一橫,咬牙也把鞋給脫了,蹚進冬日冷得刺骨的海水裏。
沙河說:“你別下來,海裏冷得很。”
祝宏逞能,不答話,直走到沙河身邊,一把攬住沙河的肩膀。他确實冷得厲害,之前獨自站在岸上,被海風一吹就牙關打顫,但是現在,站在更冰冷的海水裏、站在沙河身邊的時候,忽然就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堅定,好像寒冷也沒那麽可怕了似的。
晚上祝宏跟漁家租了房子,陪着沙河在漁村裏過了一夜。窗子漏風,祝宏凍得翻來覆去睡不着,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無恥地去爬一爬沙河的床,就聽見旁邊的人掀開被子的動靜。
這一夜,祝宏跟個八爪魚似的纏在沙河懷裏,連認床的小毛病都沒了,睡得格外安穩。
十五
回到深圳之後的日子平淡而甜蜜,祝宏心情大好,牟足勁兒談成了好幾筆大單子,年初就保下了廠子一年的工作量。稍微閑下來一點兒了,祝宏更是整日整日地黏着沙河,動手動腳的,好幾次都險些擦槍走火了,就是不敢做到最後。
怕沙河惡心。
閑下來了,腦筋就動得多了。
祝宏有時候會想,自己那麽喜歡沙河,對沙河那麽好,沙河喜歡自己就是應該的嘛;有時候卻又想着,并不是這樣的,沙河那樣的人,連溫柔的姿态都那麽堅定,值得任何人對他好,自己是根本沒有資本被沙河喜歡上的。
他想太多又不讀書,這下簡直是魔怔了,明明是觸手可及任他施為的人,偏偏生出了奇異的距離感。
祝宏開始時常暗地裏對着沙河的背影發呆,呆着呆着就怔怔地思考起一些關于愛的永恒命題,自虐似的。這樣怪異的局面沙河理所當然地注意到了,幾次三番蹙着眉想跟祝宏說些什麽,最後卻都被祝宏用親吻結束了剛剛展開的對話。
祝宏明白,自己就是縮、就是膽兒小。
Advertisement
再怎麽商場上幹練果敢的人,情場上,也難免會畏得畏失。
為了避免如此糟糕的心态,祝宏在渡過一個空閑而憂慮的夏天之後就開始盡可能多地把時間花在工作上,讓自己空不出腦子來想這些有的沒的。
所以事情發生的時候,祝宏不在沙河身邊。
祝宏坐在手術室外,抱着頭平複心跳。他很煩躁,焦慮得心髒好似被揪着,一陣一陣地疼。而這寂靜環境中不時傳來的竊竊私語,更是雪上加霜。
“……都是我不好……嗚、我`操作失誤了,沙河哥為了救我……嗚……”
是那個闖禍的學徒工,以為這樣講就可以減輕罪惡感了。
“……是啊祝老板,沙河這回是工傷,要不是他及時攔下來,這混小子死定了……”
是總技師,試圖說服他替沙河承擔治療費用。
“……就是說呢,四個指頭齊根削斷,這能接好嗎……”
是跟過來的另一個學徒工,正對着接診病歷指指點點。
有什麽用呢?
祝宏越來越煩躁。
他翹了跟上游廠家的面談、開了三個小時的車回深圳、闖了不知多少個紅燈到醫院,并不是為了聽這些無關緊要的話的。
手術室的門打開的時候,祝宏覺得這可能是他至今為止一生中最長的一次等待了。他擡頭看過去,目光穿過身着手術衣的一群人,就看到了安靜站在最後,表情平靜的沙河。
沙河走出來,先是沖送他來醫院的一幹人笑笑表示感謝,又與一直帶着他的總技師寒暄了兩句,便看向祝宏。祝宏不肯與他對視,目光落在沙河纏着厚厚繃帶、毫無力氣地垂着的左手上,又灼傷了似的立刻避開了。
那個闖禍的學徒工從見到沙河出來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抽噎着道歉。沙河搖搖頭,回應道:“沒事兒,接上了,以後不礙事的。”
祝宏的滿腹怨憤終于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飙到極限。他狠狠地剜了沙河一眼,一言不發,起身就往外走。
沙河猶豫了一下,很快選擇跟了上去。他送醫及時,但創面失血量還是不小的,現下仍然有些頭暈,并不能走得很快,一會兒工夫就找不見祝宏了,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就聽見身邊有車不耐煩地按喇叭。
是祝宏的捷達。
等沙河坐上副駕駛座,祝宏就一踩油門往家去,表情繃得死死的,硬撐着不去看旁邊的人,直等到地兒熄了火,才偷瞧了一眼。
沙河做的是臂叢麻醉,按說不會困,這樣一場折騰下來卻難免累了,此刻正仰在座椅靠背上閉眼小憩,眉峰微微蹙着,顯然左手還有些不适。
祝宏不想吵他,趴在方向盤上側頭望着沙河受傷的左手,心裏疼得厲害,恨不得能代而受之,不知不覺地就呼吸急促起來,直到感受到面頰上的涼意,才知道自己已經流下淚了。
沙河本也只是假寐,聽到這邊的動靜便醒了過來,邊探身用右手抹去了祝宏的眼淚,邊溫聲勸道:“我沒事兒,別哭了,啊。”
祝宏一言不發,反身就抱上沙河的腰,小心翼翼地避開左肩靠在他胸膛上,半晌,忽然開口:“是我害了你,我不該辦廠子。”語氣中透着一種不祥的嚴厲,仿佛沙河應和一句,他就當真要去将這自己一年以來的心血關張。
沙河搖了搖頭,無奈道:“說什麽呢。”
他把祝宏推開一些,低頭去親吻祝宏濕漉漉的眼睫。
祝宏啞着嗓子,聲音都在抖:“你千萬別再這麽幹了,我受不了的,我受不了的。”
沙河模糊地應了一聲,攬着祝宏的背脊溫柔安撫。祝宏的表現讓他對這原本在他看來理所當然的行為也感到了後怕。
幸好,幸好他們并未因為如此愚蠢的理由而錯過。
十六
沙河養傷期間,祝宏把工作能免則免,不能免就帶回家做,每天除了接送沙河去醫院打消炎針之外,絕對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黏糊勁兒叫來探病的祝三全都看不過眼了。
祝三全回去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對勁兒,一個電話打過來,問祝宏:“沙河就左手受傷,別的都不礙着,你非得上趕着回家當老媽子作甚?”
祝宏心不在焉地靠在沙河肩膀上講電話:“看他一個人在家我心疼。”
這句話實在是耐人尋思,祝三全琢磨了一會兒,楞沒敢問清楚,啪地就挂了電話。
沙河在旁邊被迫聽了全程,到祝宏講那句“心疼”的時候便不自在起來,擰着眉低聲勸道:“三全叔說得沒錯,你總在家也确實不像話。”
祝宏不管,翻身在他臉上啾了一口,志得意滿地笑:“像話不像話随它去,你比較重要。”
沙河知道這個理由并不成立,卻忽然不想繼續辯駁了。他仰着臉看跨坐在他大腿上的祝宏,抿了抿嘴唇,不知不覺就有些臉紅。
氣氛正好,祝宏幹脆地把人推倒在沙發靠背上,抵着沙河的胸膛親了下去。一邊親,這人手上還四處作亂。沙河怕他摔下沙發,右手緊緊地攬在他腰上,毫無反抗之力,祝宏便揩油揩了個夠本兒。
一吻結束,沙河被鬧得耳根泛紅,始作俑者也是臉紅氣喘。祝宏抱着沙河的脖子賴在他身上溫存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麽,執起沙河的左手細細地看。
那上面還是裹着厚厚的紗布,什麽都看不到。一個多月以來,沙河每天都在做健指和腕掌關節的鍛煉,只可惜重新接上的四指裏還有鋼針,仍然沒辦法動。
祝宏低頭親了親紗沙河的手腕內側,說:“明天就可以拔針了。”
沙河微微轉動手腕,覺得那一塊被祝宏嘴唇觸及的皮膚好像在發燙,一直熨燙到了心底。這樣的情境讓他很想吻祝宏,而他也遵循內心的意願俯身靠了過去,卻被祝宏的手掌攔住了。
祝宏近些天來都是這樣兒,兩人始終沒有超越親吻的動作。沙河瞧着今天氣氛太好,本以為可以的,結果祝宏還是拒絕了,不由得有些苦惱。
沙河不是愛把心事兒說出來的性子,這件事在他心裏已經憋了一個來月了,現在卻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拽住想起身的祝宏的手,低聲問他:“你不願意嗎?”
祝宏沒有反應過來。
沙河局促地抿了抿唇,還是耐着尴尬說了下去:“我……親你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