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建材行當裏。甚至沒讓祝宏立合同。
祝宏知道,沙河并不是覺得他能掙大錢。沙河根本不懂這些。
沙河只是相信他,想要跟他榮辱與共而已。
這樣就已經足夠好了。
祝宏如此自我催眠。
六
祝三全說:“宏子啊,還好撒?二舅要回昆明噠,你跟我一道走不?”
沙河費了些神才分辨出來夾雜在電流雜音裏的雲南土話。他瞧了瞧祝宏黑黢黢的房間,答道:“祝宏還睡着,稍等。”
電話聽筒裏漏出來幾句抱怨,大抵是說祝宏越發怠懶了。沙河充耳不聞,敲開了祝宏的房門,往電話機一指,轉身回了廚房。
祝宏頂着個雞窩頭半睡半醒地接了電話,免不了又是一頓批,末了,還是定下了春節歸家的日子。祝三全又跟他叨咕了幾句,話題轉到了沙河身上:
“接電話的伢是誰啊?”
“沙河啊,你見過的。”
“喔,趙六那個工地上的嘛。還有半年才交工,他們有得忙噶。講起來,那棟樓是……”
祝三全又聊起了業界八卦。祝宏嗯嗯啊啊地應着,心思已經不在上面了。
放下電話,祝宏就扒在廚房門框上盯着正在煮面的沙河瞧,瞧着瞧着,忽然就心疼了。
祝宏不會做飯。沙河跟着祝宏在外頭吃了小一周之後主動承擔了做飯的任務。早晨早起不說,晚上做工回來累了,還得做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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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河說是跟着施工員,其實沒什麽技術底子,工地上活兒又多,常常就被勻去扛沙袋,胳臂上還有被鋼筋劃到的一道白疤。
這些事,沙河從來不會說。祝宏心上有他,當然沒有錯過多少,但畢竟還是不如沙河自己交底來得直接。
祝宏其實特別想跟沙河說,再多依賴我一點。但現實是他們還沒進展到足夠他提出這樣要求的關系。
或者說,一輩子都達不到了。
祝宏瞧着沙河的背影,憂郁而甜蜜地嘆了口氣,幹勁十足地轉回客廳打電話:“靳總啊,我聽說您那公司還差個人……”
一周後祝宏就硬拖着沙河換了公司保安的工作,講好第一個月試用。
值晚班。
聽到消息,祝宏立馬就蹦起來了,一個勁兒問沙河會不會太辛苦,大有沙河抱怨一句他就撸袖子跟靳總幹架去的姿态。倒是正主兒反應平淡:“這算辛苦嗎?”
祝宏于是萎了。
其實,是祝宏害相思病比較辛苦。
縱使還是住一起,兩人見面的機會卻減少了太多。有時候兩人一起吃晚飯,祝宏就忍不住盯着沙河看,走神到把筷子伸進了醬油瓶裏。沙河瞧着笑了出來,祝宏也跟着笑,挾了一口白米飯在嘴裏,混着醬油味,吃起來居然也甜絲絲的。
偏生年底這段日子祝宏也是忙,忙着收尾款,還得跑次年的合同,根本得不着機會同沙河交流感情。
祝宏深切感受到了欲求不滿的困窘。
糟心日子過了小半個月,祝宏實在扮不下去正人君子了。有天晚上半夜醒轉,正是意志薄弱的時候,小人本性赤`裸裸暴露在月光下,迷迷瞪瞪沒忍住,飛身撲進了沙河的房間。
一覺酣甜。
堪堪躲開第二天七點多下班回家的沙河。
自此祝宏嘗到甜頭,過上了鸠占鵲巢的生活——理由很是冠冕堂皇:這原本就是他家!
倒是根本沒去反省,有哪個房東會如此猥瑣地畸戀房客。
祝宏平時怕沙河察覺,并不敢做得過分,踩着點兒睡覺,睡眠比在家被祝母督着還要規律。有時郁結,也只是對着枕頭抓心撓肺一番。為了避免睡過頭,祝宏還刻意在床頭放了三個鬧鐘。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祝宏前一天跟客戶喝到昏天暗地,被灌得吐了一回才放回家,理所當然地忘事,沒把鬧鐘拿進房間。第二天日上竿頭一睜眼,就瞧見沙河坐在床頭,手裏捧着一本書。
祝宏硬生生被吓醒了。
七
聽見祝宏這邊的動靜,沙河合上了書,很平淡地對祝宏說,你要遲到了。
祝宏宿醉醒來,又被吓了一回,腦仁兒疼得厲害,聞言立刻順着臺階起身,一抖擻開被子,才想起來昨夜衣服上沾了酒,自個兒是裸睡的……
祝宏腦仁兒更疼了。
他赤`裸坐在床上抱着床被子,尴尬地朝沙河一笑,不知該講什麽。
好在沙河也沒開口,像是沒看出異常的樣子就出去了。
祝宏直等到聽見他關門了才起身去撿椅子背上的衣服,卻發現沙河已經給自己拿了新的。昨兒個沾了酒漬的西裝也不見了,大概是被沙河丢進洗衣籃了。
一切工序都平常得好像之前他每一次醉酒回家沙河做的一樣。
祝宏稍微松了口氣。
然後他彎下腰去套上內褲的時候摸到了一些完全沒想到的東西。
祝宏徹底愣住了,半晌,僵硬地轉頭去看被抖摟開的被子,天藍色的被面上,是赫赫在目的白色痕跡,與床單上一點留白相印成趣。
大概怎麽解釋都擺脫不了變态的身份了。
祝宏認命地想。
客廳裏,沙河正就着昨晚祝宏打包回來的菜在吃飯,瞧見祝宏出來,一如平常彎了彎眼睛給了個不明顯的笑容,甚至選擇性地忽略了祝宏尴尬抓在手裏的床單和被罩。
祝宏說:“啊,今天天氣不錯,我打算洗個床單。”
沙河點點頭,接着吃早飯。
祝宏簡直不能明白這人為何能如此平淡地面對自己的猥瑣行徑。
做賊也似地把衣物和床單一股腦兒塞進了前陣子買的二手洗衣機,祝宏也坐到桌邊來,特別不自在地左右打量着,清清嗓子扯開了話題:“沙河啊,你春節回嗎?”
沙河聞言停下筷子,答道:“回的。”他抿緊了嘴唇,半晌,又解釋道,“我要去看看四爹他們。”
祝宏眨眨眼,想起來這指的是那兩位墳頭上的樹。
沙河又問他:“你回昆明嗎?”
祝宏為沙河的關心笑彎了眼睛,心虛早飛走了大半,邀功道:“回的。我同我二舅回,一會兒就去找人提前買票,把你的也買了。春節的車票可不好買。”
沙河便感激地笑笑。
祝宏直要被這一笑晃花了眼睛,心上暖融融的,完全把早晨的烏龍給忘了。
之後兩天祝宏都很收斂,沒進沙河的房間,而沙河的晚班也很快就結束了。回到朝夕相對的日子,祝宏的心情一直很好,持續到回家那天。
回程是臘月廿四,依舊在廣州中轉。
祝宏把祝三全的票捏在手上,看了又看,确定只有兩張是同趟車的,還有一張晚一天發車。
祝三全遺憾地拍了拍沙河肩膀:“不好意思啦,沒搞到三張同車的,不然邀你來家裏玩咧。”他挺喜歡沙河的,這是好孩子,不嬌氣,比祝宏靠譜。
沙河微微弓下背,認真道:“哪裏,謝謝三全叔。”
一副賓主相得的樣子。
祝宏有苦難言。
這是他自街上重逢沙河以來頭一回這麽久的分別,在車上跟二舅扯皮都有些漫不經心的。二舅恨鐵不成鋼地訓,祝宏嘿嘿傻笑着應,根本不敢講出實情。
道之雲遠,易雲能來?
兩人臘月廿七晚上到的昆明。
祝宏跟着二舅回了趟家,充勞力把深圳帶來的大包小包統統扛了回去,又陪着祝母念叨了一宿,二十八清早就義無反顧地出門了。
昆明四季如春,但到底比不上深圳暖和,祝宏穿着薄夾克在料峭寒風裏凍得直哆嗦。
沙河下車的時候,就瞧見了祝宏跺腳取暖的傻樣兒。
他說:“祝宏,你怎麽來了?”
祝宏看見他就跑了過去,停步笑了笑,剛要說話,一個噴嚏就打出來了。
他挺尴尬地搓了搓臉,含混道:“來接你。”
沙河沒聽清。
于是祝宏重複了一遍:“我來接你回保山。”
他故意撇開目光,不去看沙河的眼睛:“一來一回也就兩天啦,趕得上回昆明過春節的。二舅不是讓你來家裏過年嘛。反正你在保山也只一個人……”
祝宏越說聲音越小。這完全是他臨時起意,并沒有同沙河商量過,只是昨天在家和樂融融,觸景生情,忽然就想到沙河孤零零一個人。
他正忐忑着,也不知道沙河會不會應,就被沙河拉住了手。
沙河說:“謝謝你。”
聲音平靜,但握在祝宏手腕上的那只手,超乎尋常地用力,抓得祝宏有些疼了。
八
保山看着不遠,卻在深山裏頭,中巴慢悠悠地晃蕩了大半日才進了保山,又換了面包車,滿滿當當擠了十來個回騰沖的。祝宏還是頭一遭受這種罪,只覺得肋骨都要被擠斷了,痛苦地掙動幾下,往旁邊一瞧:得,車上人都一個個摞起來了,居然還有個沒上車的。
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