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今天是晴天,很難得。我也醒的比平時早,陽光穿過窗簾把房子裏面也照亮了,生物鐘比鬧鐘反應快,人真是一個神奇的物種。
躺在床上莫名的感嘆了一番後,我決定不賴床,于是爬了起來。收拾好了之後第一個鬧鐘才開始響,一下子多出很多時間來,我想了想,慢吞吞的換了床單被套,打了幾個噴嚏,又把房子裏的垃圾袋換了個遍,才出門。
小區裏基本是租戶多,電梯裏的早高峰比地鐵要來的要早,這個點兒電梯裏的人沒有平時多,我放棄了一貫的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姿,随意打量了起來。然後就發現,14樓的按鈕沒有了,露出了一個白色的十字架,十字架的交叉點下面是一個小小的按鈕,按鈕鑲嵌在一個方形的銀色鐵片裏。原來電梯按鈕是這樣設計的,實際上內部的控制點很小,加一個十字固定在外面的大圓按鈕裏,是為了增加受力面,按的時候更容易。然後我就想到了小時候聽的關于牙膏的故事,說牙膏廠的老板一直發愁怎麽才能提高銷售額,讓所有人提方案,員工們頭腦風暴了一番,提什麽的都有,最後是一個小員工說,把牙膏口開大點,擠的多,用的就快了,老板大為開心,從此銷量就真的上去了。也不知道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
就像小時候,老師講愛迪生、瓦特或者萊特兄弟的故事,總說他們是多麽偉大的人,給世界帶來了多麽大的改變,但對于生下來就已經生活在有電有火車有飛機環境中的我而言,很難切實的體會到他們的貢獻。通常是在缺乏的時候,比如說停電、自然災害、交通暫停,才會略微感嘆一下,然後轉眼間又忘記。
就像我看到這個小小的白色十字架一樣,看到才知道原來電梯按鈕是這樣工作的。
這樣一想,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有種負罪感襲來,好像我辜負了什麽一樣。
不過在我踏出電梯,看到站在一樓門口拖着裝滿菜的小拖車的老太太時,這些想法都不翼而飛。直到再次走進公司的電梯裏時,才會隐約回憶起一點被抛擲腦後的想法。
今天寫字樓的電梯好像比平常要擠,以我到達的時間來說,應該沒什麽人才對。
我手裏依然拿着711的早餐,眼看着電梯門就要關上的時候,聽到一個聲音飛快的在喊我的名字。
“謝知恒!等等!”
我伸出手按住了開門的按鈕。兩個女生一起進來,一個是小張,另一個我不認識,估計是小張在這棟樓裏的朋友。門關上後兩個人還在大口的喘着氣,顯然剛剛跑的很急。小張看了我一眼,說了聲謝謝,然後和另一個女生相視一笑,笑的有些神秘。我跟小張道了早安,小張毫不客氣的說了句“19樓也按一下嘛”。我依言而行,又進來了幾個人,按完我就退到後面去了。眼睛盯着紅色的數字,聽着廣播裏放出來的音樂。
這一個月以來,電梯裏早上都不播廣告了,今天和之前一樣,還是放的sound of silence,可惜的是,音樂很容易被頻繁的播報聲打斷,每當想聽下去的時候,就變成,叮咚,11層到了12層到了13層到了,然後再接着放音樂。這種停頓感讓人有些受挫,我只能在心裏嘆氣。
或者他們應該一早就放廣告,就像書店裏從來放的都是輕音樂一樣,如果放的人聲,估計看書的人看着看着,書上的字就變成了歌詞的下一句。
那寫字樓裏的電梯,又何必放這種人只想在下班後自己聽的音樂。
當然,也許這只是物業公司工作人員的個人喜好。
想到這裏我又在心裏嘆了口氣,我真是個難以取悅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到底要放什麽音樂我才會滿意呢。想了想,好像在這樣的場合裏,放什麽都不符合我的心意。廣告我可以理直氣壯的去讨厭,但放的是音樂,音樂還很好聽,并且放音樂的初衷也許是想讓乘客感到放松,從哪個方面來說,好像都是件很好的事。
大概我是個強迫症?這樣斷斷續續的放着,刺激了我的強迫神經?
我突然想到了青言,不知道她最近怎麽樣。
那天吃完米線後,我觀察了小張好久,也沒得出一個有效的結論,反而讓小張心生警惕,問我是不是想找她借錢,并且告誡我說她沒錢,讓我也別去借網貸,否則她就投訴我,讓公司把我開除。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無聲的笑了笑,看了小張一眼。她和那個女生都低着頭,飛速的在手機上打字,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我猜這和她們今天這麽早來以及剛剛跑着追電梯肯定有關系。
小張的朋友在19樓下了,下去之前回頭朝小張揮了揮手,兩只眼睛發着光。
到23層的時候,小張走出電梯又快速的往旁邊走了幾步,等電梯門關上了,她對着我拼命招手,激動的問我:“你看到剛剛電梯裏的那兩個人了嗎!”
我搖頭,看來她要告訴我今天早到的原因了。
小張原地跳了跳,壓低了聲音:“哎呀!就是在我們後面進來的那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去33樓了!”邊說邊往公司走。
“33樓?”
“就是那個!被警察抓走那個33樓!現在又租出去了!”
“是嗎?”我刷開門禁,讓小張先進去,然後按亮日光燈。
小張直接往茶水間走去,邊說邊示意我跟上:“剛剛那個就是33樓新的老板和他的助理,大帥哥啊!氣質美女啊!”說着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裏裝飯盒的袋子跟着晃了兩下,“辦公室戀情!我想尖叫啊!”語調也随之上升。
我沒看到她說的那兩個人,理解不了她的激動:“你确定他們是情侶嗎。”
小張放下手,白了我一眼:“就你會煞風景!”,然後把飯盒拿出來,放進冰箱,氣呼呼的,“就算現在不是,但是你看那個老板帥的一塌糊塗,肯定會有故事的!等着看好了!”然後轉身走了。
我吃完早餐,慢慢走回工位,辦公室裏空無一人,小張也不在。于是我拉開椅子坐下,找了耳機出來,在手機上搜索sound of silence的人聲版。
Hello darkness,my old friend
I’ve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Because a vision softly creeping
Left its seeds while I was sleeping
And the vision that was planted in my brain
Still remains
Within the sound of silence
In restless dreams I walked alone
Narrow streets of cobblestone
‘Neath the halo of a streetlamp
I turned my collar to the cold and damp
When my eyes were stabbed by the flash of a neon light
That split the night
And touched the sound of silence
And in the naked light I saw
Ten thousand people maybe more
People talking without speaking
People hearing without listening
People writing songs that voices never share
No one dared
Disturb the sound of silence
Fools said I you do not know
Silence like a cancer grows
Hear my words that I might teach you
Take my arms that I might reach you
But my words like silent raindrops fell
And echoed in the wells of silence
And the people bowed and prayed
To the neon god they made
And the sign flashed out its warning
In the words that it was forming
And the signs said
the words of the prophets are written on the subway walls
And tenement halls
And whispered in the sounds of silence
這首歌的旋律一直很熟悉,歌詞還是第一次看。和黑暗做朋友,跟他們講述夢中的幻象,獨自傾聽寂靜。好像放任了自己,又好像在低聲的傳達孤獨。就像那麽多獨自留在鋼鐵森林裏的漂泊者,有吃、有住、有衣、有鞋、也有朋友,但推開門的剎那,還是一片寂靜,頭頂的燈還得自己去按亮。我好像有些明白年輕一點的同事為什麽總喜歡回去參加同學聚會,喜歡相約喝酒泡吧。18歲只是法律寫的成年,但18歲之後還有很多年的彷徨時光要度過,要在漫長的自我懷疑和自我肯定中拉扯,要見過很多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才能找到自己在這個世間的一隅之地。足夠幸運的人一直都有這樣的一塊地方,足夠聰明的人可以很迅速的找到這一塊地方。大多數平凡的普通人,大概要和寂靜做很長時間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