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青言想吃砂鍋米線。這家店才開不久,門臉不大,開業前又發了不少優惠券,來的人挺多。我到的時候青言已經坐了好一會兒了,因為裏面只擺得下3張桌子,老板就又在外面搭了塑料棚子,像韓國電影裏喝啤酒的地方。厚重的簾子擋住了外面的冷風,簾內很溫暖。
青言正端着茶杯暖手,看到我坐下來,才随意的打了個招呼,伸手把我面前的杯子拿過去,一邊往裏面到茶水,一邊說她已經點好單了,給我點的牛肉米線,她自己是三鮮。我沒意見,摘了圍巾搭到旁邊的椅子上,點頭說好。
然後問她:“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看了我一眼,摸摸自己的臉:“很明顯麽?”
看我點頭她又沉默了半晌,手指頭在茶杯上輕輕的劃着:“你說一個人忽冷忽熱,話又說的不清不楚的,是什麽意思?”
話題開啓的太快。我才剛坐下來,還沒有進入聊天的狀态,只好試着問她:“是說你喜歡的人嗎,還是老板啊?”
她噗嗤一聲笑了,瞪了我一眼之後,先點頭,又搖頭,然後嘆了口氣,皺着眉看我:“如果他一點也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他,但是等我喜歡了,我又覺得他不像是喜歡我的樣子。”
一句話好像概括了三個階段,而且每一個階段問下去應該都有很多的事情發生,但是我不準備問,對別人的感情細節了解的過于清楚,會增加聽的人的參與感,這應該不太好,于是我問她:“什麽樣才算是喜歡你呢?”
青言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茫然,眼睛看向我右手邊的桌角,那裏貼了一個二維碼:“不知道,”然後可能想到了什麽,她好像突然憤怒起來了,音調高了一些,但音量不大,“我是不是遇到海王了?”
憤怒主要表現在她的眉毛上,皺的厲害。
海王也是一個包含了很多細節的詞彙,不過我又慣性跑題了,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海王上,而是在琢磨青言的樣子,她肯定是貨真價實的在生氣,但是生着氣還能壓着音量說話,這很厲害。
有時候我出去買東西或者吃飯,也會聽到旁邊的人在聊着各種各樣的話題,當說到讓他們生氣的內容時,聲音不自覺就高了起來,一下就把周圍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坐在他們對面聽着的人則分兩種,一種是跟着也擡高音量——通常說的是問句或者髒話;一種是帶着尴尬的笑容提醒對方要小聲一點。每次遇到我就會想,對講話的人來說,更想要哪種反應呢。想要和自己一起共情一起生氣的,還是比自己理智勸誡自己的。
假設我生氣了,我會更願意跟哪種朋友講呢。最終也沒有想出來,倒是得出一個結論,朋友對人真的很重要,因為這些想法都是建立在有朋友的前提下。
人的大腦真神奇,我感覺我已經想了好幾個分岔出來了,時間依然停留在青言說完海王的一秒鐘之內:“還有別的人嗎?”我問她。
青言搖頭,眉頭還沒松下來:“沒有明顯的,但是我覺得有。”
看着她的表情,我好像感受到了她的糾結:“但是你又不确定是嗎?”
“嗯,如果沒有,他幹嘛若即若離的,如果有,他就該…算了,越說越氣。”話是這麽說,結果眼淚卻掉了下來。
很少有人在我面前哭,一時間我都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只好把桌上的紙巾盒往她面前推了一點。雖然本來桌子也不大,青言完全夠得着。
腦子裏冒出癡男怨女四個字,我突然也想嘆氣了。看來天氣轉冷,人的心也會變脆弱。如果是夏天,可能還來不及說兩句話,就開始讨論溫度,然後讓老板空調開低一點,坐着坐着說不定還想去買雪糕。一場對話就被熱氣給打的零落了。
好在米線送來的正是時候,老板輕輕的放下托盤,一邊說着“兩位小心燙”一邊熟練的把兩個砂鍋端了出來,走之前還悄悄打量了我們一眼。青言連扯了兩張紙巾,飛快的擦幹眼淚,長呼了一口氣後,接過了我遞出的筷子:“謝謝,我妝沒花吧。”
“沒有。”
直到認認真真的吃了兩小碗米線後,她才又小聲的哼了一聲:“沒我有錢沒我有才,還沒我專一,有什麽好。”
聽起來她情緒是好多了,我也順着問下去:“那麽不好你為什麽不換一個喜歡呢?”
她瞪了我一眼:“誰要聽你說這個了!”
“那你最初到底看重他的什麽呢。”
“高。還好看。”說到這裏,她的表情看起來似喜似憂。
我點點頭,光高和好看就已經十分出挑了。會喜歡也不是什麽難事。
可能是在我這裏什麽建議也得不到,青言深呼吸了一下:“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嗯。”我忽然想到,我不算第一種朋友,也沒成為第二種——因為我大概成為不了第一種,如果一直聊下去的話,也許我會是第二種朋友。原因大概是講的人本身并不需要這兩種回應,她只是需要有個人坐在這裏,然後她自己就想通了。小張總是批評我,但是我知道她并不讨厭我。她是不是和現在的青言一樣,只是需要有個人在旁邊被她批評。我決定明天仔細觀察一下小張。
青言舀了兩勺湯到小碗裏,喝了兩口,突然看着我不說話。我下意識用手摸摸臉,什麽也沒摸到:“怎麽了?”
她笑眯眯的:“有人傳我們倆的緋聞哎。” 情緒和之前天差地別,很是符合人在戀愛中的表現。
我猜她是想轉移話題:“為什麽?”
“我哪兒知道,不過這不也挺好的嗎,哈哈!”
我想了想,點頭:“确實。”
青言咦了一聲:“你不怕影響你找女朋友啊?”
我把話還給她:“你不怕影響你找男朋友嗎?”
青言神秘一笑:“我剛剛跟你說的,是女字旁的她哦。”
看來不是為了轉移話題:“原來你盯着我就是在想怎麽引出這句話啊。“
青言白了我一眼:“拆穿我你會有什麽好處拿嗎,還有,你想問的就是這個?”
我沉默了一秒,才問她:“你看起來,不像啊。”
青言随意道:“你看起來也不像啊。”
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為什麽?”
青言搖頭,輕聲說:“不知道,我就覺得你這樣的人,不适合找女朋友。”說完眨眨眼,又變成笑眯眯的樣子,“或者你願意找我這樣的嗎,緋聞男友?嗯?”
從來沒人跟我讨論這個問題,我也沒做好和別人談的準備,所以轉移了話題:“我是哪樣的?”
好在青言也沒有要深入的想法,聽到我的問題倒是作起了沉思狀,然後煞有介事的說:“嗯——不夠熱鬧。”
不夠熱鬧。
回去的路上,這句話反複的在出現在我腦子裏。我打開手機查熱鬧,有很多意思:場面高興、活躍,人群聚集、喧嘩吵雜,有趣的人或事物,歡快、興高采烈的。這樣看來,我确實不怎麽熱鬧,但是聽到青言這樣說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些傷感。
也許小張那樣的才算得上熱鬧,也許這個詞和這世間的大多數東西一樣,不是我能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