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5點鐘的時候青言發微信給我,說晚上一起吃飯,于是我6點鐘準時關了電腦。在電梯口碰到了小張,我們一起等電梯,但是今天的電梯格外的慢,等了10分鐘也沒有一個停下來的,不曉得會不會遲到。小張從第3分鐘的時候就埋頭看手機,兩個拇指按鍵飛快,說不定她也有約會。
不過我也不是很急,青言從不催我。
青言是我們公司的HR,最早我是在面試的時候認識她的。
她個子不高,長着一張很精致的娃娃臉,化了淡妝,頭發柔順的搭在肩膀上,看起來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她推開門叫我進去的時候,我以為她是實習生或者助手之類的。直到她關上門,端正的坐在我的對面,開始問問題。我才發現她很熟練,也很專業,臉上總是帶着淡淡的笑容,有的問題我覺得并不是那麽好回答,但看到她帶着笑意的眼睛,也并不覺得被冒犯。我确信她不是實習生也不是助理了。
入職了一段時間,我才了解到,她已經在這個公司工作了7年,是最早的那一批員工。除了總監以外,同部門的人全是她招來的。
研發部和綜合辦公室離的比較遠,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我總是看到她穿着襯衫和各種裙子或者闊腿褲的搭配,脖子上也總戴着一根細細的鎖骨鏈。從側面看過去,襯衫下面薄薄的肩胛骨總是給人很纖細的感覺。每次看到人的時候,她總是先笑再說話,在過道的時候,她還會輕輕的側一下身,讓其他人先過去。
我在心裏悄悄的給她下定義,是個跟世界和平相處的人。
就連名字都很好聽。
直到我去交轉正材料給她的時候。
正好是中午,我走過去的時候,她正彎着腰往抽屜裏放什麽東西,一只手上還拿着手機,看樣子是要去吃午飯。
抽屜在內側,她是朝裏彎下去的,直起腰來的時候,右腳一擡,應該是準備用腳把抽屜推回去。我喊她的時候視線剛好停在她擡起的腳上。她看了我一眼,腳落回地上,有點不好意思的挂了下耳邊的頭發,問我有什麽事。
我把資料交給她之後,她接過去看了幾眼,嘴裏說着沒問題,就倒扣着順手往桌上一放,拿了個訂書機壓在上面。然後讓我跟她一起吃飯。
我又看了眼她的辦公桌,整潔幹淨,倒扣的紙張顯得格外突出,就像她剛剛用腳推抽屜的行為之于她本身一樣。
想到之前偷偷給她下的定義,我覺得需要改一改。
熟悉起來的契機,是有一次公司組織團建,兩天一夜的行程,晚上在農家樂吃飯,開了好幾箱啤酒,那些銷售喝開了,話題就控制不住的往性上面拐,明裏暗裏還總是要帶上公司的女同事,青言被提的次數最多,有個人幾乎就是對準了她在說話。我看到她雖然在笑,但是臉色有些不好,就借着上廁所走到外面去,自作主張的給她打了個電話過去。她的電話是我收到offer的時候存下來的,不過從來沒打過,估計她也沒有存我的,因為她接起來的時候,說的是“你好?”,然後我告訴她我是研發部的謝知恒,說我上廁所的路上碰到農家樂的老板,在找她。
那天之後,好像自然而然就熟悉起來了。然後我發現我之前的定義果然是不夠準,上班的時候她一直都是那樣一個形象,但是微信上跟我聊天或者出去吃飯的時候,用腳推櫃子的那種樣子更多。
後來我還問起她,她用手撐着頭,一如既往很有氣質的樣子,說,人不都是有多面性的嗎。我記得當時我還觀察了她一下,然後想明白了,為什麽我會覺得她的動作和別人相比總是更有美感一點,原來是在一些細微的地方。像她這個動作,我見過。其他女生放松的時候,喜歡用手掌根撐在下巴上,另外有一些是用手背輕輕擡着下巴,青言是用食指和中指,撐在太陽穴的位置,襯着她的臉,看着好多了一點灑脫的感覺。
15分鐘了,電梯還是沒有來,我心想遲到了的話,我就買單吧。
不過同樣是因為遲到花錢,公司一次扣30,買單可能是300,買單我就毫無怨言,但扣工資就不開心,我琢磨着我的算賬模式。
因為情義?算是,請客對象是青言的話。
起床氣?一個發生在早上一個發生在晚上,勉強算,畢竟遲到了就已經不算早了。
或者因為一個是主動一個是被動,主動是個人意願,被動是懲罰,沒人喜歡被懲罰。就像小時候老師說希望你考第一和父母說不考第一就別回來了的區別,同樣的結果,不同的手段。
當我克制不住的要去想老師和父母态度為什麽差別這麽大的時候,被小張打斷了。她一只手拿着手機,眼睛還粘在屏幕上,一只手連拍幾下我的背:“問到了問到了,33樓來了很多警察,那家公司出事了,在往下帶人呢,物業把電梯改了,可能運完了才輪得到我們。”
我很驚訝,不過不是因為33樓,而是被小張驚訝到了。原來她剛剛埋頭打字是在四處問消息。我很佩服她的這種交際能力,這麽大一個寫字樓,不知道有多少家公司,她竟然就打聽到了。如果非常着急電梯又很久不來的話,我可能就直接走樓梯了,根本想不到要去打聽原因,最多只是偶然想起來的時候歸咎于晚高峰人太多。
電子屏上的樓層數字終于開始慢慢減少的時候,小張突然跳了起來,把她裝飯盒的袋子塞到我手上:“電梯來了幫我按住一下,我傘忘了拿!”邊說人已經沖回公司了。本來我想告訴她慢慢走也行,按每層樓停留的時間來看,前幾個電梯到不了我們這兒就會滿員的。而且根據經驗,上行電梯說不定都會被低層區的人站滿。怎麽都來得及。
不過等小張出來之後我只問了她要不要走樓梯。她邊搖頭手指邊在屏幕上飛快的動了起來,“不用,飯盒再幫我拿一下”,我只好先等着,隔了一會兒她擡起頭,一臉胸有成竹的看着我笑:“11樓的人會幫我們留幾個空位在電梯上的,我們先上去再下。”
我有些懷疑:“12到22層的人不會同意吧。”
小張的笑容更驕傲了:“她們都往裏站,擠在一起,電梯就會喊超載,到22層的時候再站開點,我們就能上啦。”
我不知道接什麽話,只點了點頭。
等電梯真的停下來的時候,我忍不住想,看來累也是可以分門別類的,對不同的人來說,一件事累的等級可能會天差地別。對我來說走樓梯不算累,只能叫腿酸。對小張來說,動動手指就完成的事絕對比走23層樓輕松。我們兩個對累的定義有着本質的區別。
這麽說來好像很少聽到小張說累,她總是很熱衷于做一些在我看來很困難的事情,并且都非常順利。
我再次堅定了小張的存在之于我的意義,我很佩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