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走到公司門外,透過玻璃,裏面一如既往的黑暗,我依然是第一個到。畢竟我早起了半小時。
我端着豆漿順着牆走,挨個的按牆上的開關,白色的節能燈慢慢亮起。放下豆漿,再走到窗邊,把手拉卷簾一個個順起來,我假裝自己是國旗班的戰士,把它們卷在同一個高度。然後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23樓的風景還不錯。俯瞰下去,綠化帶隔出了單行道,兩邊的車流背向而行,早高峰使得它們提不起速度,均勻的前進,看起來又沒有那麽匆忙了。路兩旁的銀杏樹整齊劃一,樹幹筆直、葉子金黃,充滿美感。很有骨氣。
贊美完銀杏之後,我才端起豆漿,邊開電腦邊喝,咽下去之後,嘴裏滿是淡甜味,這一天可以開始了。
我是個程序員,但并不是因為喜歡代碼,而是因為可以少和人說話。人很複雜,也很簡單,人會為了簡單的目的,做很多複雜的事,也會在複雜的事情發生時,采取很簡單的行動。大多數時候是不能預測的。我不願意去猜想別人的內心,但也不能表現的太不合群,所以這個職業非常适合我。當然,是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知道還有一些工作也是不需要說太多話,但是那些工作離我很遙遠。我應該在我能選擇的之中選擇。
當然啦,這個職業的薪水也很好,在遠古的時候,人們的安全感來自于火和建築物,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裏,銀行卡最能撫慰人心,我猜不止我一個人這麽想。我的很多同事常常在加班的時候發一張淩晨的街道在朋友圈,如果家裏有人在等門的話,那這張照片就像是泡進浴缸前脫下的髒衣服。如果推開門只有一室漆黑的話,那這張照片就約等于加班工資。我倒是沒這麽做過,因為我裝了感應燈,一開門就亮。而且,我還挺喜歡擡起頭時周圍只剩我一個人的這種感覺,很安靜,沒有說話聲。白天很活躍的微信群、□□群,不再瘋狂跳動,電梯裏只有應急燈還亮着,腳步聲顯得突兀,很安靜,還有點像懸疑電影。
下午的時候突然收到一個電子請柬,是很久沒聯系的大學同學,我看了一下,沒說話。請柬有兩重含義,一個是我希望你來,一個是我希望收到你的禮金。
我想起來這個同學就住在我隔壁寝室,特別喜歡玩游戲,總是逃課去網吧。挂了很多門課,最後好像連畢業證也沒有拿到。因為他的作息實在和周圍人相差太大,四年下來我們也就在走廊上碰到過幾次,每次只是互相點點頭,話都沒有說過一句。
或許人都會被改變,在那些不得不改變的時刻。假設我不小心失去了雙腿,那我總得學會用輪椅;假設我突然沒了右手,那我至少要學會用左手寫自己的名字;假設我的腎壞掉了,那我大概就只能生活在這個城市。當然,這幾個假設都得建立在我沒有失去生存欲望的前提下,有念想才能被脅迫,無欲則剛。
也會看到一種說法——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看個人怎麽選擇。其實人的選擇很有限,很多時候,無形中,命運就被固定在某個範圍裏了,人也只是在這個範圍裏擁有選擇權,但是跳不出去。
面對很久不見,甚至也不熟悉的人,能去發請柬,他是不是被生活推着走到這個路口的呢?如果他希望人去,那麽他想要的是熱鬧,如果他想要的是禮金,那在發出請柬的時候,他放下了很重要的東西。
當然,也許我只是單純的不想送錢給他,所以想給自己找一堆合理的借口。因為我一定不會去參加婚禮。
我不喜歡送錢出去,不僅僅是像這樣并不熟悉的人的禮金,偶爾遇到路上乞讨的老夫妻,我也不會給錢,我會買兩瓶水給他們。像花壇邊的那個乞丐,我就只把包子和雞蛋給了他。我願意把這樣已經實現過交換價值的錢送出去。
有一次小張問我,直接給錢不好嗎,這樣他們就可以買自己想買的東西了。
我記得我答的是,可是這是我的錢,他們付出了什麽呢,平白無故的就要分出去。
當時小張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我,這不是從小上課要學的嗎,尊老愛幼,五講四美,在你有能力的時候,偶爾幫助下弱者怎麽了。
那萬一他不是弱者呢?
你不要那麽陰暗!
其實像這樣的對話常常在我和小張之間發生。比如說中午吃飯的時候,會碰到健身房或者餐館的人發傳單,有時候人家跟着我走幾米遠我也不會伸手去接,小張問我為什麽不接,我就告訴她,我是真的不需要。
你怎麽那麽沒有同情心!
每次說到最後,小張得出的都是這一類的結論,陰暗、冷漠、沒有同情心。
但是由于我是真的發自內心這樣想的,所以至今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有時候我也有點煩小張,她真的管得太寬,但是又覺得像她這樣的人存在在我旁邊,有助于我不犯錯誤。
我想,我應該比一些人要坦然。
大概也比一些人要固執。
最後我發了一句恭喜給那個同學,沒有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