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執拗複讀
星期四上午的自習課上，同學們正全神貫注的做着習題，班主任突然領着一名女同學走了進來，登讓林宇泰眼睛一亮，精神為之震。
“大家先停一下手上的事。”糞缸亮着高朗的嗓音說道。
由于班主任為人過于懶散，惹得同學們怨怼頗深，他名叫馮剛，大家私底下便給他起了“糞缸”這個綽號，以發洩心中的不平。
衆同學放下手裏的筆，擡起頭，只聽班主任接着道：“這位是二中轉到我們班的複習生，楊雅慧同學，大家鼓掌歡迎。”
話音甫畢，班級裏靜了半刻，随即發出一陣轟鳴的掌聲。唯獨林宇泰這掌鼓的很是別扭，蠶眉微皺，望着楊雅慧。而楊雅慧的目光卻只在他臉上一掃而過，似乎只當他是一個陌生的路人甲一樣。
班主任又道：“楊雅慧同學今年高考可是考了542的高分。”他這話音一落，班裏稀稀拉拉又發出一陣驚訝的嘶氣之聲。林宇泰鄙夷的低聲道：“是562，不是42，傻逼嗎？”
班主任得意的笑了笑，道：“驚訝吧，542可是滿夠上一本線了，但楊雅慧同學對這個分數仍不滿意，毅然決定來複讀，在座的各位，你們誰有這樣的決心？”
衆同學一個個都是張顧左右，眼神中充滿了異樣的色彩。
林宇泰悶聲嘆了口長氣，心道：“她到底咋想的，真是夠倔的。”若讓楊雅慧知道他心中所說，定會怼他：“我咋想的你還不知道嗎？”
班主任又接着道：“憑楊雅慧同學的底子，再加上她的決心，我相信她今年一定會有更高的突破。”轉向楊雅慧道：“楊雅慧同學，跟大家認識一下吧。”
楊雅慧輕輕點點頭，未開言先帶三分笑，微微挺了挺身子，道：“大家好，我叫楊雅慧，希望在高三的這一年中大家多多幫助，相互學習，共同進步，謝謝大家。”說罷鞠了一躬。
“啪啪……啪啪……”雷鳴般的掌聲又響了起來，較之前的掌聲更加響亮倍餘不止。對于這樣一位長相甜美，學習成績又十分優異的同學，大家自然很是歡迎。但林宇泰卻一臉沉寡的望着她，無動于衷。
班主任将楊雅慧的座位安排在第三排靠過道的地方，她放下書包，在凳子上坐下，側轉過頭望了林宇泰一眼，微微莞爾，這是她從進入班級第一眼正視林宇泰。
林宇泰和她雙目相接，微顯嗔愠的嘆了一口氣。
下課以後，立即有八九個同學一窩蜂的圍了上來，紛紛争搶着跟楊雅慧說話，有的問她高考的感受，有的請教她學習經驗，也有的只是崇拜的同她閑搭讪，其他同學也是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向她瞧望，聽她和同學交談。
林宇泰向她白了一眼，雙手抱懷，端坐着一動不動，似是看不慣，又似是在氣惱。
楊雅慧和周圍同學說聊了一會兒，轉過頭望向林宇泰，目光盈盈，卻見林宇泰不動分毫，她輕輕扁了扁嘴，站起身，走到林宇泰對面的空椅上坐了，脈脈帶笑，手托着腮趴在桌子上，靜靜的望着他，二人對視了半分鐘之久。
這莫名其妙的狀況突如其來，使得衆位同學猛然詫異，甚摸不着頭腦，對二人的異常舉動大感困惑，面面相視，竊竊私語道：“這是咋回事呀？嘛的情況？”
“看樣子他們是認識吧，可也不太對呀，這距離……”
終于，林宇泰再憋不住，率先開了口：“你到底咋想的，我苦口婆心和你說了多少遍，你咋就聽不進去呢？不是已經說好了，你咋又反悔了？”
楊雅慧似笑非笑的道：“就因為這個你不搭理我？”
林宇泰道：“我……”
“停——，你們兩個先等一下，讓我們捋一捋。”林宇泰話剛出口，一位名叫趙燕的女同學打着暫停的手勢朗聲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早就認識呀，看情況……交情不一般。”
林宇泰這才意識到周圍異樣的目光向他二人團團圍聚，心想：“在這兒可不方便說太多。”微微一笑，道：“我們以前都是二中的，當然認識了。”
趙燕擺着手指，指了指二人，道：“那你們這關系……”
“鈴鈴鈴……”上課鈴突然打響了。
林宇泰和趙燕高二時就是同班，雖說不上交好，但也頗熟，知道趙燕性格開朗，喜歡八卦，忙道：“去去去，趕緊的，已經上課了。”
趙燕嘻嘻一笑，打了個響指，身子一扭一擺的回到了座位上。楊雅慧也回去位置上坐好。老師走進教室，開始了這節英語課。
放學以後，林宇泰帶着楊雅慧來到操場，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你不是已經被交大錄取了嗎？幹麽不走，這不是白白耽誤一年嘛。”林宇泰有些嗔惱的道。
楊雅慧嬌嗔道：“你還問我，我當然是舍不得你了。”
林宇泰甚是無奈的道：“可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麽，你先走，在大學等我，這一年時間你難道不知道多寶貴？”
楊雅慧道：“我不覺得有什麽呀，為了你我覺得值得。”
對她這份情義林宇泰真是又感動又生氣，然而事到如今卻也不能再多說什麽，笑了笑，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道：“真是拿你沒辦法。”
楊雅慧甜甜一笑，随而嗔道：“那你還來怨我。”
林宇泰道：“我……唉，算了。可就算你要複讀，也應該挑一個好一點的班，以你的成績各班還不是搶着要？幹麽非要來這個班，你知不知道，這個班主任賊不是東西，懶的要死，從來就沒有管過班級。”
楊雅慧道：“這又沒關系，只要你在就行了，他管不管班是他的事，只要我們自己知道學習不就行了？”
林宇泰覺得楊雅慧的話也有點道理，不再和她拗辯。故意逗她道：“你可別後悔啊，你這麽執着，要是有一天我跟別的女生跑了，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楊雅慧臉色一沉，翻了他一個白眼，戳着他胸口道：“要是真有這麽一天，我就自殺給你看，讓你內疚一輩子。”
林宇泰見她說的鄭重，微微一怔，笑道：“怎麽會呢，我可不敢，放心吧，永遠不會有這一天的。”拉過楊雅慧的手，握在手心。
一中高三年級的休息時間安排是兩周放一天假，平時的學習節奏十分緊張，少有學生能在十二點之前進入宿舍休息的，所以這兩周一天的“長假”甚是難得，同學們都會緊緊把握，好好珍惜。
這周上午，多數同學在宿舍裏悶頭大睡，有的進城逛街去了，只有為數不多的會在教室學習，這部分人被稱為“奮命學子”。
高三（17）班只有林宇泰和楊雅慧兩個人，正當他們認真做着習題的時候，一個男子的聲音打破了教室的寧靜：“休息了也出去走走，一天到晚不停的學，會把人累壞的，就是個機器轉久了也該讓它歇歇。”
楊雅慧驀地擡起頭，驚訝道：“爸，你……你咋來了？”
林宇泰也擡頭望去，聽楊雅慧叫“爸”，他心裏一凜，霎時間茫然失措，有些驚惶。
他和楊雅慧的父親也算相知已久，只是從未謀面，他能夠安然的重回學校，楊雅慧的父親可以說功不可沒。惶惶緊張的急忙起身，道：“爸……”立知失言，急忙改口：“不是，叔……叔叔您好。”臉上瞬時火辣辣的燙。
楊雅慧聽他緊張失言，也是滿臉通紅，盡管父親早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青春年少，羞态自然，這時被父親一舉拿雙，禁不住心裏怦怦亂跳，但卻又莫名的有些喜歡。
楊父望着林宇泰細細打量，問道：“你就是林宇泰吧？”
林宇泰心如小鼓亂敲，着實慌張，聲音發顫的道：“啊，您……您咋有空來了。”
楊父道：“我來看看你們，咋樣？學習進度跟的上嗎？”
林宇泰笑了笑，心想：“我們？”回過神，忙道：“哦，還好，沒啥問題。”
楊雅慧接話道：“爸，你別問東問西的了，你還沒說你來學校幹啥呢？”言語嬌溺，不難看出父親對她應該很是寵愛。
楊父臉上帶着微微愠色，道：“還不是因為你？不放心我不得來看看？”
楊雅慧細聲嘟囔道：“有啥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楊父道：“你要是三歲小孩兒我倒省心了。”頓了一頓，又道：“行了，你們兩個也學一上午了，走吧，出去吃飯去。”
二人收起桌上的資料，塞進書立裏，随楊父來到校外的飯店。
進到店裏，在一張四方桌上坐下，服務員奉來了菜單。楊父将菜單遞給林宇泰，道：“喜歡吃啥，點吧。”
林宇泰仍禁不住拘束，掃了一眼菜單，又遞了回去，道：“叔叔，還是你來點吧，我挺随便的。”
“我來點”，楊雅慧接過菜單，拿着筆邊畫邊說：“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一連點了七八個菜。
林宇泰嫌她點的太多，想要勸阻，卻又怯懦的不敢大聲說話，用手肘輕輕創了創她，低聲道：“差不多了吧，真多誰能吃的完？”
楊雅慧這才将菜單和筆還給服務員，道：“就這些吧。”
服務員道：“稍等一下，菜馬上就上。”說着走開了。
楊父向林宇泰道：“喝酒嗎？”
林宇泰心裏嘀咕：“這咋整？是喝還是不喝呢？”稍稍遲疑，微笑道：“不喝了吧，現在正上學呢，怕影響腦子。”
楊父道：“沒關系，我知道你能喝一點，就陪我少喝點吧。”
林宇泰望向楊雅慧，見她目光清純，并無異樣，笑道：“那行吧，我就陪叔叔少喝一點。”
林宇泰的舉止楊父盡看在眼中，見林宇泰事事顧及女兒的感受，心裏頗感寬慰，道：“一直都想和你聊聊，就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今兒算是個機會吧。”
楊父盡管心中無憤，但語氣卻顯得并不十分熱誠，使得林宇泰有些忐忑，心底發虛，想：“他要和我聊啥呀？”但他性情直楞，不受人欺，楊父的态度反助長了他的底氣，神情稍稍放松，微微一笑，道：“本來我這個晚輩應該早點去拜訪您的，只是回來以後事兒太多，正好今天您來了，有啥話您盡管說，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着望向旁邊的楊雅慧，想從她那裏得到一點可靠的信息。卻見楊雅慧微低着頭，搓弄着手指，默不作聲。
楊父輕輕一笑，道：“你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嗎？”
林宇泰點了點頭，道：“嗯，都在溫州。”
楊父又問：“你離校那一年多，也是在溫州嗎？”
林宇泰道：“是，我在那兒打了一年工。”
楊父又問：“咋樣？有啥感觸嗎？”
林宇泰真想将自己內心的感受一吐為快，但又捉摸不透楊父的具體心思，害怕言多有失，只淡淡的道：“要說感觸麽……就是辛苦，太苦了。”
楊父輕嘆了一口氣，道：“你明白就好，所以說一定要好好學習，争取考上一所好大學，将來才能有一個好出路。”
林宇泰道：“這點您盡管放心，我肯定會好好學習的。”他本想談一談楊雅慧的事，但卻遲遲開不了口，有一種說不出的怵意。
楊父又道：“雅慧今年考的不錯，本來可以走的，但她卻不願意走，這其中的原因你應該很清楚吧。”
林宇泰不禁心裏一凜，看了楊雅慧一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心情矛盾如麻，更确切來說是不敢回答，他的底氣瞬間又被澆熄了去。頓了好一陣，才道：“叔叔，您放心，我絕不會辜負雅慧的心意的，請您相信我。”
楊父淡淡一笑，道：“你們現在都還小，往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只要你們現在好好的就行，當務之急是把學習搞好。”
林宇泰道：“是，您說的是。”話音剛落，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他本想說：“現在大學還沒開學，不行您勸勸她，讓她走吧，真高的分數留下來複讀，确實挺虧的。”但當着楊雅慧的面，類似勸她赴校的話再說不出來。
楊父對服務員道：“拿瓶卧龍玉液。”
那服務員從櫃上拿了一瓶卧龍玉液送了過來。楊父在兩個杯子裏倒滿了酒，喝了一杯。楊雅慧對林宇泰道：“你少喝一點。”
林宇泰也就沒打算多喝，便陪着楊父喝了小半杯。只聽楊父道：“你知道嗎？因為雅慧要複讀這件事，和她媽大吵了一架，她媽都撂狠話不要她了。本來你們也是學生，現在就開始談朋友，我也是不看好的，但從剛開始軍訓你對雅慧的照顧，直到後來你為了她砍傷肖明，通過這兩件事來看，你是很值得信賴和托付的；不過我希望你們兩個還是要擺正心态，尤其是現在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千萬不能影響學習，等你們都大學畢業了，在好好談你們的事兒。”
這話對兩個稚澀青春的孩子來說聽起來稍顯得別扭。林宇泰心裏一時間激蕩如潮，難以平靜，聲音微微發顫的道：“謝……謝謝叔叔，很感謝您對我的信任，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們的期望的。”說着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楊雅慧，示意她說話。
楊雅慧看了他一眼，扁了扁嘴，沒有做聲，似對父親的話不耐煩。
楊父道：“閨女，爸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楊雅慧細聲道：“知道了。”
楊父又道：“還有，你是個女兒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有些話爸不方便說的太直白，你要是敢做出啥出格的事兒，你給老子小心着點，我不頭給你打爛，我說的出可做得到。”瞪眼瞠目，語氣嚴厲之極。
楊雅慧瞬間臉上通紅，面帶怒色，道：“我……我能做啥出格的事兒。”咕咕濃濃的聲若蚊蠅，說着低下了頭。
楊父又凝視着林宇泰道：“我說這話的意思你懂不懂？”
林宇泰驀然一驚，像他們紅花正嬌，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如何會不明白楊父的話中之意，顫聲道：“我……我不敢。”吓的背脊一陣陣發寒。
楊父微沉着臉“嗯”了一聲。
吃過午飯以後，楊父将楊雅慧和林宇泰送到校門口便走了。
二人并肩閑步在操場上，林宇泰的心情終于舒松了下來，笑道：“哎，今天這頓飯算不算是訂婚宴？我現在可是準女婿了吧？”
楊雅慧白了他一眼，道：“你想的倒挺美，哪有這麽便宜的訂婚宴，還是我們家出錢，我倒賣給你了？”她盡管口是心非，但看她紅頰映桃，難掩心中的甜美。
林宇泰嘿嘿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