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弱小無助[VIP]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洛水之陽,兩名生得如朝陽、如暖玉、如青松翠柏的年輕人站在一起談詩論畫,偶爾幾句笑言也脫不開朝堂政局,便是有雲英未嫁的女子瞧中了,也覺得不是過去插話的好時機。
于是,越來越多有志進入朝堂的年輕人加入了太子春日的交流會,直到夕陽西下,太子客客氣氣的與他們告辭別離,也沒有任何一名女子成功加入話題出現在神龍身邊。
等到人群散了,神龍命內侍将河畔還原,搭出的木架子拆卸開運回宮中,自己直接乘車歸去。
“殿下,附近有鎏金馬車。”
“不管他,我們走。”神龍撇撇嘴,不打算分暗中窺視的人任何注意力。
“等等,拆下來的細紗布裏,再帶二兩銀子。”老人怕是不喜歡淺色,還是帶點銀子不容易出問題。
神龍的舉動往好了說是敬老,往壞了說,也算是收買人心。
王鴻得知太子從京兆手中拿了京裏老人戶籍名冊,挨家挨戶送布匹銀錢的消息,當即在府中大笑,“天助我也!”
神龍初封太子的時候,王鴻最先來向他投誠,其中緣故便是看出張曦有意再進一步,不會在京城久留,想要在張曦走後接手張曦這一排奸佞臣子的勢力。可惜太子根本對他不屑一顧,明明棋藝不佳還故意裝出沉湎于棋局的神态讓內侍将他丢出聽政殿內室,來羞辱他。
太子對他如此輕慢,以後安能在此子手下繼續舒坦?
王鴻發誓要把太子拉下馬才心滿意足。
眼下有了個好機會,王鴻眯起細長的眼睛,心中奸笑幾聲,悄悄派人給奸臣派幾個與自己交好的臣子傳消息,讓他們在即将到來的大朝會上狠狠誇贊太子年輕有為、懂得為陛下分憂解勞。
……
馬車晃晃悠悠的終于将神龍送回承慶殿,神龍下車的時候隐約感到喉嚨有些灼痛,立刻吩咐:“紫荊,去請太醫,就說我染上風寒了。”
神龍穿越到這個世界後,每次感冒發燒都是先從喉嚨痛開始,因此他稍微嗓子一疼,就知道該請太醫開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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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寒發熱!
紫荊吓白了臉,立刻派人往太醫署走,自己和綠蘿兩個馬上端來銅盆軟巾,服侍太子脫衣拆發,擦淨了頭面手腳之後躺到床上去歇着。
太醫望聞問切一番,開了幾服藥,要求太子好好休息便退下了。
神龍以往染上風寒,只需要靜養個三五日便能痊愈,但這一回受寒竟然不同于以往——或許是他初入朝堂,在各部之間輪替學習,耗費的心血太多;又或者是許久不見穆懷淵,神龍心中憂慮難當,見過他之後驟然輕松——神龍這一晚躺下,居然一直退了熱又燒起來,整整折騰了大半個月才攢足下床的力氣。
神龍醒來果然發現崔皇後又沒聽自己的勸說回宮休息,心疼的悄悄想站在一旁的宮女招手,讓她們把崔皇後擡到一旁的軟塌上休息。
宮女們足夠輕手輕腳,可神龍的嗓子完全不配合,他松了一口氣就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當即把崔皇後驚醒。
“神龍?”
“母後,咳咳咳,母後別擔心,我今日覺得好多了。”神龍捂着嘴咳嗽幾聲,喘息之間忙着安撫崔皇後的情緒。
崔皇後趕忙下榻,“喉嚨痛就快別說了。”
神龍發覺崔皇後擔憂之間似乎還夾雜了幾分狼狽,疑惑道:“母後,前朝或者後宮,是不是出了什麽讓你操心的事情?”
崔皇後笑了笑,撫摸着神龍額頭,輕聲說:“好好養病,別操心了,有我在呢,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事情真的很不對勁,如果真是能應付的事情,崔皇後會說的是“區區小事”,而不是“不會有問題”。
說什麽“不會有問題”恐怕只是推脫之詞,免得讓自己分心吧。
不過,既然崔皇後不希望他詢問,神龍決定暫時不問,他笑着牽住崔皇後的手,“母後,我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到底過去多少日子了?”
“你躺了足足十七日了。”
“十七日?那豈不是春闱都……”
“是啊,考完回去了。”崔皇後用閑談的口吻說,“你病着起不來,我已經替你上各家送過禮品以示慶賀了。聽內侍回禀,穆懷淵、衛遣、沈瑜三人定然榜上有名,樊素和周戎在武舉上也都表現突出,只有顧念懸着些。不過我想典驸馬既然能把顧念招來,他總不至于是無能之輩,大概是性格謙遜吧。”
“除了他們之外,我還讓你表哥幫着打聽了一番,聽說陳洲有個叫王寶的成績也很出衆。等這回成績出來了,到殿試的時候還不知道和他們幾個比起來,誰能更勝一籌。”
神龍信心十足的說:“穆懷淵一定會拔得頭籌的!宮中教習們都是各界科舉的佼佼者,全都不如他呢。”
“哦,是這樣麽?”崔皇後捏了捏兒子因為一場大病消了嬰兒肥的臉頰,“可我聽說陛下不怎麽喜歡穆懷淵,想要借着殿試将人刷下去。”
原本身體還軟綿綿沒力氣的神龍霎時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他推開被單,坐直了身體,“母後,我躺了這麽些日子,身子骨都沒力氣,讓我起來動彈動彈吧。”
“……也好。”崔皇後看出來兒子是想要給穆懷淵說話了。
她想勸兒子再躺躺,可想到朝堂上争執不休的問題已經隐約讓泰興帝生出疑心,崔皇後到底還是覺得若在這時候确實更需要神龍的伴讀們都在恩科之中大放光彩來為神龍加重分量。
“先把飯用了再讓宮女扶着你出門走動,萬萬以自身為要。”崔皇後叮囑過兒子,從承慶殿離開。
神龍這一回沒找紫荊或是綠蘿說話,而是直接把小路叫了過來。
他面上尤帶着積分病色,蒼白的臉頰上只有顴骨處浮着一層淡淡的薄紅,嘴唇都沒了血色,可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黑得向兩團漩渦,幾乎把人的神志都吸進去。
“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是父皇安插到承慶殿來看着我,免得我掌權做大,威脅父皇權威的人。”神龍開口絲毫不留情面,上來就打碎了小路辯解的機會,“你師父孟開為什麽進去的,我想你心裏有數,我現在只給你唯一的一條路走,若是你不肯從命,就去地下伺候孟開吧。”
“咳咳咳,”神龍掩住口,咳得滿面緋紅,眼眸帶水,簡直柔弱得像一朵嬌弱的花。
可小路跪在地上,分明感受到太子落在他身上的殺意猶如實質。
“奴婢、奴婢……但憑殿下差使。”小路伏在神龍腳下發着抖。
他想要權利,但那也要有命在的時候才能用得上,他師父孟開就是沒這份命,手中的權利也就煙消雲散了。
權和命,小路當然選命!
“呵,我就知道。”神龍低笑一聲,他心想,從小路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就知道孟開靠不住,孟開過來果然辦事越來越過分,現在不知道孟開的徒弟又能坐到什麽地步了。
神龍長于宮廷,并不忌諱使用內侍,在他看來人的身體是不是完整和能力也沒有絲毫關系,真正重要的是用的人能不能為他達到目的,而且日後會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思。
“我病中這些日子,宮中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引得母後面帶愁色?”
小路本就驚恐,聽到神龍的問題更是狠狠打了個哆嗦,他抖着聲音道:“監察禦史告了殿下一狀,稱殿下收買民心,圖謀不軌。”
監察禦史?那不就是王鴻麽!
神龍一臉莫名的低喃,“我和王鴻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雖然我準備讓張曦卻坑分外活躍的王鴻一把,但張曦還沒出手呢,王鴻總不至于未蔔先知吧?
小路悄聲提醒,“殿下,您入主東宮後,第一次去聽政殿拜會陛下,監察禦史曾入內向殿下問好,擾了殿下的雅興,被內侍們給轟出去了。”
被穆懷淵殺得滿場找不到活路的棋局瞬間浮現在神龍腦海,但他仔細思索後,無論如何找不到王鴻入門拜見的印象,他抓着頭迷迷糊糊的對守在門口的內侍招招手,向他詢問:“那天有人進來過?”
“監察禦史進來問候,殿下做了手勢讓奴婢們把人清理出去。”內侍看了看神龍和他一樣茫然的眼神,閉上眼睛心裏嘆了口氣,一把搶過黑鍋扣在自己頭上,“是奴婢們誤解殿下的意思,自作主張了。”
哪有主子犯錯的呢,出問題肯定都是手下人不會辦事。
殿下确實下棋太入神了,沒聽到監察禦史問候的聲音,是他們誤以為殿下擺手是讓王鴻滾蛋,才惹來今日之禍。
“不,和你們沒關系。不管我有沒有印象,當時既然揮手了,肯定也是不希望被人打擾的。”神龍沒讓自己宮裏的內侍替自己背鍋,積極主動的尋找起解決辦法。
他起身走到桌案前,用小字寫了一份手書,吹幹之後疊起來塞進荷包裏,将荷包遞給小路。
“父皇不是一直想要尋我的錯處麽?就說你前幾日在書房發現我偷偷摸摸打算讓人送出宮的,所以調換了物品特意送過去給父皇查驗。”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小路吓得渾身哆嗦,簡直不敢想太子把致命的玩意送去泰興帝面前,到底要做什麽。
神龍笑得無辜,“父皇想要個孝順的,不與他争權奪勢的兒子,我說自己想要出家不是正合适麽,你怕什麽。”